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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桃树
我特欣赏她这种无所顾忌，不在意别人说什么的心态，在自己的世界里清欢。云，这个大咧咧的女人，让我又起故乡的楮桃树，这些天一直被楮桃树的坚韧、逍遥的个性感动着。
故乡的荒野，沟渠陌阡，废墟残壁，老屋檐下，甚至砖墙瓦缝，水泥地缝，随处可见楮桃树婆娑的树影。
记忆里虽然这种植物称之为树，却都长成灌木树丛，没有看过她长成树的样子。这倒不是因为她生长慢，长不出树的姿态。也许是她的木质不适合做木具吧，因此她还没来得及长成树，就被砍伐，她的萌芽力和分糵力强，很快又发新枝。也或许是因为她急于分枝分杈，分散了成长的积蓄力，根本成不了才，这是她的弱点吧。她的叶子宽大茂密，蕴含着粘稠的乳白色汁液。小时候经常采她的叶子喂猪，用她毛茸茸的叶子洗碗，又是抹布又是洗洁精，一举两得的好。她的果子由青绿熟成橘红色，娇艳欲滴，外表美得像谎言。吃起来微甜，掺着淡淡的苦，不是很好吃，可还是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总以为下一个一定会好吃。那时候没有棒棒糖、巧克力，也算是儿时，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零食吧。这颜色诱人的果子，却是鸟儿最美味营养的食物。
她的价值也只有这些了，别无它用了吧，是一种卑微粗糙的树。
离开故乡很多年了，楮桃树几乎从我的记忆里淡出。她就像是一个童年的伙伴，成长在同一个村子，经常碰面，只打个招呼，没有来往没有故事。离开村子，从来没有想起这个人，却在很多年以后的今天，网上相聚联系，成为了知己。我熟悉楮桃树的叶子，果子，以及她在风中舞蹈的姿态，没有注意过她的花。
今年三月，我知道了楮桃树的花。那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我正在家里焦头烂额地做家务，二妹打来电话，约我一起采构树花，可以食之的花。家务还没干结束，看不得家里有活，心里急躁，拒绝去采构树花。二妹说构树花滚上小麦粉，油炸如何如何的好吃，我不由得心动了，构树，到底是什么树？花还可以吃呀！放下手里的活，赴约去采构树花。来到村子不远的田埂上，看到许多凌乱的灌木，树顶坠着一树树毛毛虫一般的花。那些鹅黄，青绿或者淡紫的“毛毛虫”，肥嘟嘟，肉乎乎，在三月没有青芽的枝头雀跃，可爱极了，这就是我们要采的构树花呀，到处都是。碰到毛绒绒的枝头，才感觉面熟，哎呀，原来这是我早就认识的楮桃树，刚刚知道她还有个别名构树。也是刚知道她的花能吃，她的价值远远超过我的估摸。
回到家，把那些有趣的毛毛虫清洗干净，裹上一层面糊，再油炸，吃起来娇嫩劲道，早春青草的气息入心入肺。孩子们品尝楮桃花时，啧啧称奇称美：是谁第一个发现这朴素的寻常的花能吃？我在孩子们的欢笑声里，百度褚桃树。我一直认为卑微渺小的楮桃树，她的功用主治：滋肾，清肝，治虚劳，目昏，目翳，水气浮肿。去了解这种被人忽略的树，才知道她的价值和内涵，我原来小瞧了她，村子里的人们也都小看了她。这有什么要紧，她随着自然，跟着季节吐芽，长宽大的叶子，开生动的花，结妖艳的果。
楮桃树最震撼人心的是她顽强的生命力。她不择土，随遇而安。
经过一座水泥桥，这是一座很古老的拱形小桥，横架在田野间一条小河上。桥身长满绿苔，很少有人来过，古旧，清寂。惊奇的是，桥的中间有一棵楮桃树，甩叶摇枝，像个衣袂飘飘的诗人，凭栏远眺，小桥又添了几许古韵。仔细看，这棵楮桃树，是从桥洞的青砖罅隙里钻出来的。她一定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过，也彷徨和气馁过。当她以洒脱的姿势站立在小桥上，根本看不出经历过的坎坷与心酸，只看到一副江南小桥流水，树影绰约的水墨画。
听说故乡的老街，有一棵老银杏树死了一年，又发新枝，有个眼尖的人，发现新枝不是银杏枝，是楮桃枝。大家都不知何因，银杏树怎么长出楮桃树的叶子呢？她们不知道楮桃树的生命力是多么顽强，我想也许是鸟儿或者风儿的杰作吧，种子落在枯死的银杏树皮里，经过雨露滋润，发芽长枝了。
五月的傍晚，走进一块收割后的田野，只有枯干的油菜茬，麦茬，田野一片荒凉。人们在匆匆隐退的斜阳下，点豆子，种花生。惹人注目的是，田头有散乱的楮桃树，举起墨绿的枝叶，给单调的田野轻染几笔秀色。其它的野草野树都砍伐干净不再复活，而楮桃树根因为扎得深，又在地下四通八达地延伸，再从延伸的根系繁殖更多的楮桃树。又耐修剪，不容易灭除，如今，却越发枝叶葳蕤了。她不计较受到的伤害，依然自顾地绿着。田间劳作的人们累了，可以坐在她幽香的树枝下休息，抽一根烟，喝一杯水。
前几天，合欢花开的时候，我想拍合欢花的图片，因合欢树太高，无法拍到。我想到去年在荒野的一个土坡，看见过一棵比较矮的合欢。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带着照相机去看那株合欢。到了地方没有看到合欢树，只看到一片楮桃树林，合欢树哪去了？找了半天，才看见重叠的楮桃叶间，有几朵粉色的合欢温柔的开着。原来，去年合欢树下一棵小小的楮桃树苗，她们分很多枝，长过了合欢树。看到我来了，她在风中舞动着粗大肥美的叶子，好像听到她在对陌生的我，热情地打招呼：“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