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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拉哈河的老秦

宁宁找乐 人间草木深 2022-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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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在那排破平房里住了十几年,我算是营盘吧,邻居换了无数,都是流水的兵。
这些兵有开饭店的东北老秦,坐台卖淫的花花姐妹,靠驴肉火烧开连锁店发财的高建民……

先说东北老秦吧。
东北老秦说着一口东北话,长的身材高大,长脸,窄鼻翼,高鼻梁,说白了长着鹰勾鼻子,马猴脸,长这模样的人脾气都火爆。
东北老秦不是东北人。东北老秦实际上来自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哈拉哈河一带,我听着象哈拉子河。
我拿老秦开涮:老秦,你们那冬天冷的鼻涕、哈拉子流成河了,才有了哈拉子河。
老秦长脸一拉:你这是嘎哈啊,能不能消停点儿
。东北老秦媳妇不是内蒙古人,是真正的东北人,跟着我一起损老秦:你秦哥老么卡哧眼儿,脸长的,搂瓦块儿似的 ,磕碜死了。
老秦急了,就三字:滚犊子。 


认识老秦那会儿,我迷恋美国西部片,觉得老秦和美国西部的牛仔很有共同点,都经历过蛮荒时代,老秦特别容易被激怒,常常为了点小事大打出手,要打就打的你死我活的,这时老秦媳妇就喊我:宁宁,你秦哥又喝多了,成天毛愣三光的让人不放心,你去劝劝他,他听你的。
老秦能听我是打出来的,那次大伙都喝多了,老秦撒酒疯,捕谁打谁,揪住我时,我把他摔飞了,他起来操板凳,我用后手重拳干脆利索把他击倒晕菜,让他下巴疼了三天张不开嘴,吃不好饭。
事后老秦没生气,愿打服输,光明磊落。老秦夸我是天生打仗高手,我没告诉他,我练过摔跤拳击。


老秦原来和美国西部人一样,在那种极寒恶劣的条件下生存,经常干仗,天性需要有威慑力,使得别人不敢轻易地伤害自己。所以必须说话冲冲的,不能娘炮,没文化糙点最好,就是有文化也不能显得有文化,因为有文化一般代表文弱,蒙古林区人不能文弱,因为那显然没有威慑力,只有火爆才能生存。


开饭店老秦亲自下厨,小饭店就六张桌子,也请不起厨子。
老秦在后厨,老秦媳妇在前面招呼,老秦炒的地三鲜,锅包肉,猪肉炖粉条做的不错,老秦不吃鱼,得莫利炖活鱼,咸鱼饼子,得老秦媳妇做,这时老秦由厨子变成了服务员,到前面倒上一杯酒,老秦的杯子是带把的大茶缸,一瓶酒倒不满一茶缸,他手里拿着一根黄瓜或者一个西红柿,喝一口酒咬一口,有人喊:再拿双筷子。
老秦一指:自己去拿。
菜烧出来,老秦一指:去端你的菜。
老秦媳妇去后厨,前面就是自助餐。


老秦老乡朋友多,基本上都是内蒙哈拉哈河一带的,个个彪悍,好像都在石家庄混社会,张口闭口:有事说话。
他们常领着人来吃饭,老秦把饭店后面住的房子腾了一间当雅座,搞起了私房菜,看家菜是糊果子狸,我不知道老秦说的“糊”怎么写,理解糊就是炖,也就是炖果子狸。


那道菜价高味好特受欢迎,零二年非典说是果子狸惹的祸,一下子把果子抬的跟钟南山一样出名,在此之前人们别说吃过,听都没听说过,人都有猎奇心理,才不管非典是不是果子狸惹的祸,能吃着,花钱买口福找牛逼。
我家乡海门就有冒死吃河豚的说法,在吃的方面,南北没有差异,一样悲壮。


于是许多人慕名而来,不是慕老秦,是慕果子狸名而来。
凭心而论,老秦糊的果子狸味道不错,他第一次糊就文绉绉请我去品鉴,从老秦嘴里说出品鉴,就象那什么嘴能吐出象牙一般令人吃惊。


一同品鉴的有个老秦的老乡,偷猎犯事逃避出来的,原来是呼伦贝尔的牧人,外号傻狍子,脑袋长的毛绒绒,身高马大赛铁塔,我觉得他叫熊瞎子比较贴切。
据说他吃遍了飞禽走兽,连人肉都吃过,那是她媳妇生产后,他吃了胎盘。
那天他先下手,捞出一大块蒜瓣肉,一口吞下,连说好吃好吃,老秦说,傻狍子你别光顾吃,你见多识广,吃出来这是什么肉了嘛?
傻狍这才细细品赏,眉头紧锁,表情忽喜忽悲,最后痛苦不堪地承认,没吃过这种肉。


老秦很得意地哈哈大笑:你们吃着了名贵的果子狸。
大伙呆若木鸡。
随后筷子飞舞。
那天跟犯抢似的,转眼吃光了那锅肉。
第二天,傻狍子领着几个大款,钻进了老秦的雅间。
晚上又是一伙人钻进了雅间。
我也常带人来品鉴。
老秦乐的屁颠屁颠儿地找我,告诉我,一天二桌,预定出去半个月。
顺手递我一条万宝路,这烟跟关东烟似的太冲,看你喜欢抽,给你。
随后得意地说:开饭店开的订餐排上队,想夹个都得行贿了,你哥我这买卖做的,祖坟头上冒了烟。


老秦专门伺候每天两桌私房菜,老秦媳妇一个人忙不过来,叫来儿媳妇帮忙,儿子在正定板材市场看场子打架,刚判了刑。
儿媳妇叫花花,长的花儿一样美。
小嘴甜的能让人得糖尿病。
知道我跟老秦不错,一口一个叔的叫我,叫的我麻酥酥的,最惨的是大象,只比花花大两岁,花花一口一个小婶的叫她,叫的大象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果子狸经常断档,想吃也预约不上。
老秦唸叨:要是天天有果子狸,我就发财了。
我问老秦:你发财了想干嘛?
老秦喝一口大茶缸里的酒,咬一口黄瓜,一脸喜悦:回哈拉哈河喝酒养老。


老秦告诉我哈拉哈河一带美极了,河里的哲罗鱼非常鲜美。


今年我去呼伦贝尔,在石磄林没看见,只听见了哈拉哈河,哈拉哈河在地下,听流水潺潺,却不见河水踪影,哈拉哈河一带景色确实很美,在中蒙边境
贝尔湖里游泳后才知道,贝尔湖水来自哈拉哈河,我跟贵芹说,哈拉哈河这一带我有朋友。
贵芹专注开车没听见,我就没再说。
哈拉哈河很长,我也不知道老秦住在哪一带,要知道我肯定找他去吃哲罗鱼,用大茶缸喝酒,喝多了最好跟他打一仗。


好,接着说老秦的果子狸。
老秦常抱怨果子狸断档,我说:你多进点果子狸。
他若有所思地说:现在越来越不好进。
我睡觉很轻,常常失眠。外面有点动静都能听到。
知道老秦常常半夜两点出门,凌晨回来,傻狍子有时凌晨来,我从门镜看见他从电动车上卸下一包东西,老秦搬进了屋。
有一天,老秦饭店被封门了,果子狸虽然不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吃人工养殖的不违法,但捉贩野生果子狸是违法的,老秦拿不出进货单据和凭证,有关部门查封了饭店,老秦准备打道回府了。

老秦回哈拉哈河之前我开车拉他去监狱看儿子,老秦跟儿子说:我攒了点钱,你出来别在石家庄混了,给别人当打手咱不如回大兴安岭放羊去。
花花听老秦说回去养羊,很不高兴,嘟囔着:要养羊你们回家养,我不回去。 
老秦俩口子走了。
儿媳妇花花留下了。 

过年,我收到老秦一条贺岁短信。
我把电话拨打回去:“秦哥过年好!吃不上你做的果子狸了,挺想你的。”
老秦哈哈大笑:“什么果子狸,小区的猫都让你们吃光了。”
我大惊:“你炖的不是果子狸?”
老秦说:“你以为呢,哈哈哈!”
我一下子明白了我们吃的不是果子狸,是猫肉,我心绪马上变的很坏,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难怪现在二八月听不到像小孩哭似的猫叫声。
我喜欢猫,在我观念里猫是养的,宠的,不是可以吃的,那年我堵心的年都没过好。

老秦走了,花花她妹妹来了,她们姐俩成了我的邻居。
出来进去亲热地喊我们两口子:严叔、小婶。
因为我知道老秦捕杀猫当果子狸,我不愿搭理他了,逢年过节老秦照例给我发短信,我从没回复。
几年后的一天,花花送来一大包羊肉,说是老秦专门寄给我的。
我打开,里面有张照片,照片后面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字:兄弟,别生气了,羊是我养的,这羊肉是真的。
我心酸酸的,闭上眼睛就看见:老秦喝一口大茶缸里的酒,咬一口黄瓜,又喝一口酒咬一口黄瓜笑着说:兄弟,别生气了……
我看照片,老秦穿着皮衣,戴着牧民牛仔帽,腰部挂着蒙古刀,骑在蒙古马上,背景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我不知道是不是哈拉哈河),老秦身后辽阔无边的大草原像是一块天工织就的绿色巨毯,野花怒放,如同色彩缤纷的云雾,飘落在绿色的草原上。




主编/一叶荻花    责编/风景    美编/一叶荻花

 严培宁

抽烟、喝酒,性情中人。
祖籍江苏海门,南京出生,生活在石家庄。
这几年写博几乎成生活习惯,我写博,我快乐。宁宁是小名,找乐是天性,希望大家喜欢宁宁找乐的文字。

文者,纹也,万象之表也,《文心》之意,天地皆文章。适有一等人,按著天地本大,我等具小,譬如草木,生于其中,则我与天地一也,一草一木,演化世界,言草木,实言世界。则草木之宗旨,言生活,言花鸟,言人物,言可言之事物,包罗并举,体裁不限,与众共享,并愿广大热心之士加入行列,携手共进。惟此,敬期关注。 

投稿地址:205432456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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