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七戒：挖坑

或许，他们也会

习惯，

能忍受下去

如果他们

能忍受下去

我也会

继续忍受下去

忍受这人世的无聊

我希望

他们能忍受下去

希望我能

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挖坑

他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哲学，业余时间则沉溺于写诗。步入社会以后过了许多年穷日子。后来靠同学帮忙，炒股赚到了一大笔钱，然后把赚到的钱又全部投入股市。他的赌博成功了。然后收手干生意，情况还好。但他却始终快乐不起来。
　　
　　他都接近四十了，还是个钻石王老五。处过几个对象，基本都因为他的古怪脾气而告吹。再有就是老和人家女孩谈哲学谈诗歌，什么存在与虚无，黑格尔，尼采什么的，谁受得了。个别能忍受的，不过是图他的钱。
　　
　　有一次，他想在自家的后院挖个水池，因为挖掘机进不去，就想雇人挖。何况他总是对一些手工的东西比较着迷，反对机械的暴力的东西。
　　
　　雇工是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大学文凭，但有一把子的力气。雇工问他，老板，挖多深，多大，养鱼还是养莲？他说，先挖着。绘画里的泼墨懂不？无形胜有形。先挖着，随便挖。
　　
　　后院是他平时喜欢去的地方。他喜欢坐在石凳上思考一些形而上学的问题。一日，他问两个雇工，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胖雇工歪头想了想，没言语。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瘦雇工眨巴眨巴小眼睛说，赚钱啊，有钱就有一切。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低级的，不能让他满意。他又问，你们每天挖坑，不觉得单调吗？两个雇工说，老板，不瞒你说，你这个坑要能挖上十年，只要你给钱，我们就挖十年。干啥不是干啊。雇工是随便一说，他却认真了，说我们打个赌好不好，如果你们一直挖下去，我就一直给钱，但是如果你们反悔，不干了，以前的工钱全额退还给我，行不？两个雇工说，你给钱我们就挖，我们怕啥？
　　
　　他拿来两份合同书，让两个雇工签字。两个雇工心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来真的了。签字就签字，还能吃人不成，这年头找工作多难啊。于是两个雇工就签了字，他也签上字，双方各持一份。
　　
　　一个月过去了，后院的水池挖好了。他看了以后说，谁叫你们挖成方形？一点创意都没有，填平，重新挖。于是填平，于是重新挖。问他挖成什么样子好，他说随便挖，顺其自然，到时候我说好就好。又一个月过去了，一个圆形水池挖好了，他大为不满，说填平，重新挖。后来又先后挖出的十个形状各异的水池，他都不满意，依旧是命令填平重挖。
　　
　　两个雇工有些火人了，但不好发作，因为月月发工资啊。私下里嘀咕。胖子说，这个人脑子有病，咱哥们两个要倒霉。瘦子说，好好一个池子，填平了再挖，挖完再填，费劲吧唧忙活一年，白干了，憋气。胖子说，操他奶奶的，有钱也不能玩人啊，老子不干了，啥时候是个头啊。瘦子说，咱们和人家签了合同，你不干，工钱能退回去？
　　
　　两个雇工最后决定杀人。他们不是白痴，知道杀人犯法，就设了一个圈套。当又一个新水池挖好后，他们叫他过来看。说老板啊，这回你肯定满意。他站在水池边上，一看，说，这哪里是挖池子呀，挖个大坑，这么深，埋死人啊。填平重来！
　　
　　两个雇工同时飞起一脚，把他踹了下去，喊，挖坑埋你！
　　
　　他的脑壳撞在坑底的大石头上，脑浆迸裂，当场死亡。
　　
　　两个雇工的谎言已经事先编好。他们对警察说，老板是一不小心，滑入坑底的。
　　
　　但是他们很快就被绳之以法了。
　　
　　警察调看死者的博客。博文的内容很多，其中一篇谈到了两个雇工的事情。他写道，我厌世已久。生意场上尔虞我诈，看不见生命的意义。但没有勇气自杀或者说绝望中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我想做个试验，看看那两个雇工是否忍受得了这西西弗斯式的苦役。或许，他们也会习惯，能忍受下去。如果他们能忍受下去，我也会继续忍受下去，忍受这人世的无聊。我希望他们能忍受下去，希望我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2011-6-25

挖坑

作者简介

七戒，另有笔名老汤，原名汤剑，大连市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大连机务段，1989年开始发表作品。700余篇（首）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诗林》《诗歌选刊》《北方文学》《北方作家》《海燕》《小说选刊》《青年文摘》《人民铁道》等期刊报纸，多次获奖和入选文学选本，著有个人诗集《夜行》。                    

文者，纹也，万象之表也，《文心》之意，天地皆文章。适有一等人，按著天地本大，我等具小，譬如草木，生于其中，则我与天地一也，一草一木，演化世界，言草木，实言世界。则草木之宗旨，言生活，言花鸟，言人物，言可言之事物，包罗并举，体裁不限，与众共享，并愿广大热心之士加入行列，携手共进。惟此，敬期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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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戒和他父亲汤永文老先生的文字：

主编/制作：林一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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