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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的门槛上丨每座火车站都有狂奔的旅客

蒋光祥 澎湃新闻评论 2021-01-29


评论君说

       编者按:二十年前,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迎接千禧年的到来。二十年后,茁壮成长的00后已经来到我们面前。二十年前,我们幻想的未来就是现在。二十年后,我们站到了时间的门槛上。


2020年代真的要来了。在时代的浪潮里,每个人都不只是一朵浪花。澎湃评论部新年特辑《在时间的门槛上》,写下的是新世纪这二十年,写下的也是你我。



二十郎当岁的时候,师范院校毕业,回到老家城乡结合部中学的讲台上,大白天暗到不能视物,却拿苍蝇没办法。数学老王弯腰下去,白衬衫后背上立马盖上几大片活动黑斑,一直腰,黑斑轰然四散。旁观者如我,仿佛一下子看到了三十年后的自己。


小县城的公交不挤,路也不堵,甚至不乏好单位,但只要有一口安稳饭好吃,总是挤满了通过各种手段杀将进来的人。其中一些人,也许有一天感到了厌倦,选择了退出,但刚走出门口,再一回首,门外依旧挤满黑压压的一片。


身处其间,不会打麻将,不会“掼蛋”(苏皖流行的一种扑克游戏)就是“孬”(傻的同义词);不想关心昨晚酒局谁喝得多谁喝得少,谁吐了或谁没吐,也对上周牌局里谁赢多少谁输多少没兴趣,就是不合群。


所以,小城青年隐约觉得不应该这样度过一生,一定有什么更大的地方。家附近如果有火车站,就希望离火车站近一点,没有火车站就希望离汽车站近一点,房间里永远有一个已经收拾好的双肩包,拿起就走,哪怕只能先离开个几天。


我终于还是选择出走,来到上海,读书、重新开始。


说到上海,对我冲击最大的居然是上海的超市!作为小地方出来的人,第一次看到大超市时,都有住里面的冲动,现在的症状已经轻多了。


大超市的广告简单直接,大幅的“降”字打头的广告铺天盖地整栋楼的整面墙垂下来,霸气侧漏,我心澎湃。不管顾客离开时大包小包,或者两手空空,都有长长的电梯直送上、下楼,抬头还有一个大大的“欢迎再次光临”横幅,事办的和班上东北同学的话语风格一样敞亮。严格来说,超市是一处给人尊严的地方,拿低保和数百万年薪的人都基本能在里面各取所需。


那么大的超市,穷学生多兜几圈,试吃区竟能混个半饱,讲究的同学,周末选一瓶10元左右的葡萄酒(居然是干红),加一只从入学到毕业一直敢卖九块八毛八,就是可能越来越小的烤鸡,捎带一大包带壳花生,就能喊上隔壁寝室兄弟们一道乐开怀。


十年前,还没有12306,春运买票排队的长龙,能绕着偌大的上海南站绕几圈,公交车要提前两站就得下,刚好排在队尾。同学得在上海湿冷湿冷的冬夜接力通宵,还要备受黄牛的挤兑。如今高铁密布、12306直接令票贩子作古,令90后、00后更不知每张票要加你五块钱的火车票代售点为何物,铁老大都这么求上进,可有几分喜出望外?


再看那些在自己的生理与心理极限上做最大拉伸的身边人,一样值得赞叹。去那条以售卖中低档电器灯具而著名,即将消失的虬江路,店主坐在大白天都白晃晃耀眼的灯管店内,亮度令路人路过竟不能直视,他们竟然一坐就是一天。家附近的小理发店,不劝办卡只靠手艺,年轻店主一个人从早十点干到晚十点关门,倦了喝红牛咪白酒,几乎让每一个上门的主顾变成了熟客。对面大楼里穿梭的外卖小哥,只会精准地在没生意的那几分钟累倒——将电瓶车的大支架撑起来,平躺在上面刷刷直播,露出难得的美滋滋嘴角。


自然,大城市光怪陆离,食饭不易,生活困顿往往是不少人的现实窘态,却莫名其妙有一些机缘,有一些凭努力、凭某种品质硬“刚”出来的机会。同样的坚持、同样的人品,在你老家的小县城可能等不来这些机会。虽然小城青年想把日子过好点的朴素欲望,在面对生命困顿与压抑时一样生猛。这种可能性也许仅凭年轻人自身在小城难觅,也许久陷周边氛围当中不能自拔。但他总会在某一天,隐约觉得不应该这样度过一生,一定有什么更大的地方,更广阔的世界更适合自己,一些新东西,一些不一样的场景在等着自己。


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就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与观察窗口。在师大硕士毕业之后,我选择了能够更为直观、离“钱”这一多数人都绕不开的心结更近的金融领域(公募基金)从业,同时坚持了自己的写作爱好。用线上与纸媒的专栏去抵达人心,识别人性。


因刚好干这行,也能感知各种牛短熊长、幸福突然、苦难绵长。同时,蒙编辑老师错爱,我有幸将数百篇独立成稿的财经文字集结成册。并且,迫于对自身对之前“不知深浅”的承诺的信守,我竟然坚持完成了给其中一本书稿的每篇文章后,加上若干自问自答(细致枚举读者阅读时可能会提出的问题)这一“艰巨”任务。个中艰辛,可以说直超文章写作本身。毕竟,文章当时都是有所评有所指,带着情感创作,多一气呵成。现在再完全立于“小白”读者的视角,自问自答多有不易。


以梦饲马,自顾不暇。虽然情商还不足以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但字里行间一直喜欢把话说得直白裸露的人与事,自身也是如此。


去上进,如同亲人对你期望的那般上进;去喜欢,如同小城青年第一眼对上海的喜欢;去诚相见,如同生命对生命的直接呼唤。不是要去高估机遇,不是要去无谓的乐观,而是如同晚点的旅客,狂奔是一种本能。如此,才能在到达后的某一个深夜,几个过程坎坷,却殊途同归的老友,竞相欣喜地互相满上一杯老酒,直至以头点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 编辑|沈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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