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感谢那个把我们拎到前台的人
好的老师,会塑造出以不同优势处世的学生。
文 | 伍里川
今天是教师节,我在朋友圈发了段文字,回忆我的三位语文老师,引来不少朋友点赞。
中国人为什么尊敬老师?或许可以从我的经历说起。
我从小有个作家梦,但我小学时,语文成绩很一般。我最终成了以写字为业的人,就是因为遇见了他们。我是笨拙的,也是幸运的。
我小学语文老师叫王永生。那时他年近五旬,脸色很重,生气时青筋凸显,把我们吓得大气不敢出。我路上远远见了他,就赶紧躲开。有一天,王老师突然和颜悦色地向我借《儿童文学》。我受宠若惊,因为我是个不起眼的学渣。
还书时,王老师把我喊到校园的桂花树下,问我读书的感受,嘱咐我用功。
他教的语文课,在全县都有名,经常供同行观摩。有一次,语文泰斗袁微子专门从北京来到我们这所南京乡下的小学,听他的公开课。他声情并茂的讲授,让很多人都落了泪。
在我心里,王老师是最好的乡村教师之一。他让我明白,语文课里藏着精神密码;他使我相信,文字是有力量的。
几年前,他去世,我写过一篇《这世间曾有王永生》,倾诉怀念和感激。
上初中后,我成绩依然糟糕,好在读书的爱好还保持着。初二时,历史老师是唐开生。他五十岁左右,爱笑,话多。我们在背后喊他“唐老鸭”,他听到却不恼。但在讲清末那段历史时,他总会有愤然难释的神色。我是历史课代表,考过满分,他对我很器重。
初三那年,他突然成了语文老师。他布置的第一篇作文,是让我们写一篇关于《少年中国说》的记叙文。我交了一篇大概叫“青春之我”的作文,满纸慷慨,又带着草野的激情。他给我打了可能是本校空前的95分。此前,我的作文从没有达到过80的。
我对文字的野心绷不住了。我开始了“作家训练”:用白纸装订出一本“文学集”,专门录入自己装腔作势的习作。
他嘱咐我多看书。我没钱,就到马路上捡废铜烂铁,换钱买《中篇小说选刊》。他大为赞赏,认为我一定能学好语文。为了这份期待,我在牛背上读书,在煤油灯下用笔和心赶路。
他教我语文的第一学期,我拿了全班第一。后来,中考语文120分的卷子,我考了106。初三毕业那年,16岁的我在县广播站发表了第一篇文学作品。
如果没有遇见唐老师,这些都不会发生。
高一时,我在省作文大赛本校赛区得了第一,但很快陷入“瓶颈期”,文字矫揉造作,人还自负。高二时,语文老师李俊卿直言我走进了误区,但他没训斥我,而是在善意提醒后,说自己“鸡蛋里挑骨头”。
文字变铅字,是那时文青的梦想。我一再投稿,却屡屡接到各家编辑部的退稿信。他找我谈心,劝我不要泄气,也给出建议。
我夜以继日地苦读、勤写。18岁那年,终于在省级杂志上发表了人生第一篇铅字文章。
入伍后,我凭写作能力进了团部报道组。我写信向李老师求教如何写消息,他很快回信,自谦只在县报发过一篇不怎么样的消息,然后给我灌了很多“鸡汤”,说我必能成器。
如今李老师已80多岁,住在学校的教师楼里。去年,我和同学去看他,提及这件往事,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很多时候,身为学生时的我们,并不能想到,授业之师对我们人生的影响,对我们命运的改变。
我们和老师的关系,更多成为一种怀念与被怀念的关系。这使得我们对老师的回忆,成了“致青春”的一部分。但这并不能完整地说清这份关系的核心。
在我看来,好的老师,会塑造出以不同优势处世的学生。我喜欢文字,就从三位语文教师那里,得到了宝贵的养分和信心。其他老师,也会给我其他的影响;其他人,也能发现自己成长和老师培养之间的联系。
比如我的高中英语老师。那时我的英语成绩差到极点,英语课上,我都在打瞌睡或看文学书。这位素来温和的英语老师对我痛心疾首:你这样偏科,会把你拖累死的——她的话,不幸言中。
毕业后,得知我不想复读,她写信寄到村里,鼓励我。很难说,她对差生的这份责任心,没有帮助到我的写作和人生。我30年没有再见过她,但同样心存感激。
我一直觉得,老师之于学生,不只是一份职业,更在于一同合作进行一项实验——把每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完成,把每一个可能被忽视、被轻视、被耽误的孩子,从“后台”拎到“前台”,让他们今后的人生有了更多可能。这样的人,怎不让人致敬、感恩?
编辑|甘琼芳
排版|甘琼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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