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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志愿军装甲兵的单车五杀传奇(下)

西野团队 西北野战军 2021-01-22


(接上篇)

天亮了,上级派来支援的四名工兵同志也已经到位了,杨阿如便带着驾驶员陈文奎和四个工兵同志用石头垫履带。他们忙的满身是泥,有的人衣服上划了个大口子,有的人脸上、手上挂着血渍——有被弹片炸伤的,有被石片擦伤的。陈文奎爬在一汪泥水里,两手哆哆嗦嗦地向履带下边掖石头。

正在这时,对讲机里面传来上级的呼叫声。“别说话,听听!”无线电员许仕德一只手抚住坦克帽上的听话器,一只手向岗位到驾驶员位置上的陈文奎摆摆,示意他安静。接着,他急忙钻出坦克喊道:“排长,排长,指挥所找你讲话!”

杨阿如爬进来,两只泥手没顾得擦,就将坦克帽尾的插销插在无线电机上。接着喊:“北京,北京!我是天津!等候你的命令!……是,是!明白啦!……请首长放心,一定吃掉野猪!”他脸上洋溢着紧张而愉快的神色。

“排长,是不是叫开炮?”炮长徐志强从外面也进来了。杨阿如刚通完话他就焦急地问。

“对!首长批准就地开炮!”杨阿如满脸笑容。“命令是今夜九点钟以前吃掉那三个家伙。……首长还说,如果打得好,给咱们请功!”

“提那面红旗没有?”许仕德直着圆溜溜的眼睛问。“就是祖国亲人们留下的那面红旗,左上角绣着个和平鸽!”

图:1952年9月18日,中国人民第二届赴朝慰问团赴朝鲜慰问。中国人民第二届赴慰问团一行一千零九十七人,在团长刘景范,副团长陈沂、胡厥文、李明灏、周钦岳率领下,于9月18日启程赴朝鲜,慰问中朝人民军队和朝鲜人民。11月下旬,慰问团人员先后离朝回国。


一说红旗,坦克手们马上回忆起今年春天,祖国人民第二届赴朝慰问团在这支部队慰问演出。临别时,亲人们把一面红旗双手献给部队首长说:“请首长代表祖国人民,将这面旗帜授予战斗中最出色的坦克。祖国人民希望能听到这个最有意义的消息。”此后,坦克手们的心就被红旗吸住了。

“首长没有提。”杨阿如扫视大家一眼,“不过没什么。只要这次咱们打好,不愁红旗插不到这辆坦克上。怎么样,徐志强,就看你的了!”

“我保证叫那三个铁乌龟变成废铁。要是打不准……”徐志强话没说完就被杨阿如打断。“要一定打准!不能说‘打不准’,那是没有把握的话。”杨阿如纠正徐志强的话。

徐志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定打准!”

“你马上对目标进行标定。把标定的情况写下来,交给我。千万瞄仔细,一丝一毫也不能差。”杨阿如对徐志强嘱咐道。

杨阿如两眼贴在潜望镜上,向346.6高地凝视。鬼子的三辆坦克在高地的主峰上明摆着。坦克头对着石峴洞北山,咚咚的发射着炮弹;他们的侧面,正好朝着我们的坦克。杨阿如看到了鬼子坦克炮塔上浓白色的五角星。

“哼,摆的就是挨打的样子!看你还能疯狂多时!”他心里想到:“目标这么明显,白天标好密位,黄昏迅速扭转炮口,会对准目标的!”他考虑好,对徐志强说:“你先选好方位物,用望远镜标好密位……你向左前方看,那儿有棵伞形独立树,可以做方位物。”

徐志强用瞄准镜向外望望,点点头说:“好,我到外边去标定。里边看不清楚。”说完,他就爬出驾驶窗,使用步测与拉绳相结合的土办法,测量215车与敌坦克的距离和方位。

黄昏时分,钻进坦克射击孔的灰白色亮光暗了下来。杨阿如向指挥所联络之后,立即发出卸掉伪装、扭转炮口的命令。车子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五个人各自站在岗位上,心在欢畅地跳动。徐志强扭动方向机,炮塔徐徐的转过脖颈;他摇动握把,炮口高昂起来。他觉得今天坦克炮的一切机件,格外的灵活,应心顺手。这给他增加了不少安慰。外边灰沉沉,又下起了细雨;眼前看到的山峰,是一条影影绰绰的深灰色的弧形线。细雨使得能见度有所下降,一层水雾笼罩在山头,一时间,有些难以发现敌人的坦克。这时,排长问他:“瞄住了没有?”

“光看到主峰的轮廓,瞧不着坦克!”他心里有些焦躁。

图:215号坦克使用的主要穿甲弹为BR-365A和BR-365K,这两种弹药均可以击穿M46坦克的车体侧面,并在击穿后对车体内部造成巨大杀伤。


“别着慌。我到车外瞧瞧。”杨阿如从天门盖伸出头,鬼子排炮炸起的土块和弹片打在钢板上。过了一刻,他缩回头,说:“方向基本正确。准备开炮。”

预备炮长兼装填手师鸿山端着炮弹,炮长徐志强握着起落机和方向机,杨阿如死盯着前边。

“咚!”346.6高地上,鬼子的坦克炮口闪出了一团火光。他们向石砚洞北山又开炮了。徐志强借火光很快地把炮口对准了鬼子的坦克。他几乎是欢呼似的喊出:“瞄准好!”“穿甲弹!”

炮闩咔嚓响了一声。师鸿山喊道:“穿甲弹……好!”“咚!”坦克仿佛向前纵了纵身,一个红火球飞出了炮口。

杨阿如见红火球在鬼子坦克上划起一道绿光,绿光向左上方一闪而逝。他急忙喊:“跳弹!向下瞄准,放!”徐志强紧张的心弦上像奏出了微妙的响声,泛起一阵喜悦。跳弹说明目标打中了,只是高了些,揍住了鬼子坦克的炮塔。他稍稍转动起落机,右手食指就按动了“电发火”。“咚!”一颗红火球火箭般钻进了鬼子坦克的肚皮。

“打中啦!再打一发!”

杨阿如高兴的喊声刚落,又一颗红火球穿了过去。鬼子的一辆坦克眨眼间喷出大火。火光映红了阴沉、落雨的夜空,映红了附近的大小峰峦,并且映出了另两辆铁乌龟的“原形”。徐志强知道,这是坦克内部的弹药被引燃了,“里面的成员肯定完蛋了!”。

当徐志强扭动炮口向第二辆坦克瞄准的时候,鬼子的另两辆坦克已经惊慌的转过炮口还击过来。他们打出的穿甲弹火球,在“215”号坦克车前的泥土上噗嗤噗嗤地划起红光。与此同时,鬼子的曲射火力,也集中轰击这个地方。有一发炮弹落在“215”号坦克炮塔上,坦克猛地一抖身,顺炮盔缝喷进一股火星,溅在徐志强的脸上——脸麻辣辣的。“这是一发穿甲弹!”他心里涌起一股怒火,趁鬼子坦克炮口火光一闪的瞬间,瞄好了目标。他忿忿地骂了声:“让你再开火!”连续发射出五发穿甲弹。鬼子的第二辆坦克,也浑身冒起了大火。他清楚的看见大火从敌坦克炮塔中喷出,不用说,这辆坦克一定被报销了。

师鸿山从工作服的衣袋里抽出手帕,给炮长擦了擦汗水。徐志强把炮口迅速对准第三辆坦克。此时,师鸿山把炮弹塞进炮膛,“咔嚓”关上了炮闩。

顷刻,鬼子的第三辆坦克中了三发炮弹,哑巴了。但他没有起火。“它是在装死?不能放过它,再连续射三发!”杨阿如下令,三发炮弹又打在那辆坦克身上,它仍然没有起火,真叫人纳闷!

“暂时停放。注意监视它。它吭声,再狠狠地打。”杨阿如再次下令。

那辆坦克总也没有动静。石峴洞北山上的枪声也稀疏了。只有美军炮兵那些有气无力的榴弹炮,还在报丧似的惨叫着。

“时间过了吗?”徐志强问排长。“差三十几秒才到规定的时间。”杨阿如看看手表说。

图:早期的坦克并没有炮口抽烟装置,因此在坦克进行射击后,车组成员往往会因为吸入过量的一氧化碳气体而出现轻微一氧化碳中毒的情况,而因为早期坦克的密封程度不佳,一氧化碳气体可以通过坦克舱内的缝隙而很快发散。现代坦克为了追求更好的防护,普遍采用气密性较好的封闭舱室,因此炮口抽烟装置一般成为坦克的“标配”。图为2020年“坦克两项”比赛中因车内增压风机故障而出现短暂昏倒的96B坦克701车组炮长(上703车)。


开炮之后,坦克里充满了瓦斯气。但坦克手们仍然抑制不住愉快的谈笑。

“排长,应该给祖国慰问团的那些同志们写信啦。”许仕德歪着头乐呵呵地说,“他临走不是对咱们说:打了鬼子的坦克,马上写封信报告报告嘛!我想,在信上把排长怎样指挥、炮长怎样开炮,写的详详细细。”

“要把大家都写上。”徐志强说,“打毁鬼子这三辆坦克,是大家的功劳,缺了谁也不成。”

“我同意给祖国的亲人们写信。可写到我的时候,说什么呢?说我弄陷了车……”陈文奎沉思地说,“现在咱们已经暴露了目标,敌人很快就会用炮兵来报复,怎么办?”

陈文奎的话像一阵风,吹散了大家脸上的笑容。大家都知道,一旦开炮,坦克就完全暴露了,但此时坦克仍不能动弹。大家沉默地绞动脑汁,想保护车子的办法。坦克手们的心,随着手表上的秒针嘀嗒嘀嗒的跳动。

“车长,往常敌人知道咱们打了炮以后,立即开走。敌人会判断我们的发动机声音,组织炮火拦头截击。”陈文奎拖长语音说,“现在咱们能不能这样:原地发动坦克,先使发动机声音大些,然后像开走似的把声音变小,迷惑他。”坦克手们听了他的意见,兴奋极了。

“好办法!”杨阿如说,“原地发动坦克!”

陈文奎开动发动机,猛加了油,坦克轰隆隆吼叫的声音很大。坦克手们把耳朵靠近小小的机枪射击孔,倾听着。霎时间,震耳的榴弹炮轰鸣声,从坦克尾部传来,渐渐地越来越向后延伸。坦克手们在坦克里爽朗的笑开了。许仕德笑的最响:“哈哈哈。鬼子真以为我们走了,打起‘欢送炮’来啦!”

陈文奎却抑制住内心的兴奋,按计划把油门控制正常。

图:之所以215号车组比较担心美军的炮击,是因为大装药的榴弹确实可以对坦克造成一定的杀伤。图为美军在2002年的测试,使用24门 155mm榴弹炮采用苏联的弹药量标准,进行三次大规模炮击,每次发射 2600发炮弹覆盖一辆M48坦克。其中依法使用碰炸引信并直接命中的155毫米高爆炮弹直接摧毁了这辆M48主战坦克。


美军用了三个炮兵群,沿着坦克“向后转移的道路”,由近到远地一直打了两公里多,才罢手。其实“215”号坦克在原地一步也没动。

坦克手们把车子伪装好了后,已是深夜了。此时,敌人的冷炮停止了。石砚洞北山上也没枪声了。可是讨厌的雨又下大了。哗哗的雨声,把劳累的坦克手们送进了梦乡。

忽然,车外边有人喊叫:“215,215!”

杨阿如悄悄地钻出坦克一问,原来四位工兵同志又上来了。

“首长命令我们快点抢救坦克。说不定会有什么新任务。”一位领队的工兵说。

“这太好啦!”杨阿如身上的疲倦忽一下飞掉了。

杨阿如又爬在泥水里,和工兵一块儿抢救车子。雨停了。空中刮起阵阵凉风。黎明的曙光渐渐染白了夜空,大块大块的乌云向西飘盪,可爱的阳光从云缝里喷射出来,映得东半天五颜六色。天要晴了!在连绵大雨里战斗着的人们,是多么渴望、多么欢迎晴天啊!但是杨阿如心里却布满了愁云:天一晴,鬼子的炮兵观察所一定要细密的窥探这片沼泽地带,鬼子的飞机也一定会来搜寻。

功夫不大,就听到空中嗡嗡嗡出现了敌机。他叫工兵到防炮洞里去掩蔽,自己仔细地检查过伪装,然后爬进车子。坦克手们都不约而同的用潜望镜顺小孔向外看。三架“喷气式”敌机歪斜着翅膀,正在上空盘旋,像在寻找什么。

突然,敌机的头前、身尾、身左、身右,炸起了无数朵烟花。烟花追逐着敌机,敌机躲闪着烟花。这是配属坦克4团作战的高射炮连正在开火。

“高射炮支援咱们啦!”许仕德欢笑着说。

敌机临走前丢下的几颗炸弹在坦克左边不远的地方炸起几个黑烟柱。有许多十块噼噼啪啪砸在坦克上。坦克手们紧张的默不作声,担心被敌机发现。他们又听了听空中的动静,敌机撤退了。

图:到了抗美援朝战争后期,志愿军高射炮部队开始逐渐加强给一线部队进行作战,尽管一线的高射炮火力依旧稀疏,但是志愿军高射炮兵的存在,使得美军的飞机在执行近地空中支援任务时,总有所顾忌。中国人民志愿军高射炮兵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共击落敌机2300余架,为战争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时在作战中积累的以劣势装备战胜优势装备敌人的经验,对中国人民解放军高射炮兵的现代化建设产生深远影响。


美军的炮火覆盖又来了。坦克震荡的特别厉害。炎热的太阳,也像火似得蒸着坦克。里边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越来越闷热难受。鬼子排炮炸起的炮烟和瓦斯气,从小缝、小孔里钻进来,使人们难以呼吸,坦克手们觉得越来越头重口渴,心神恍惚。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打开电风扇。但是电对于坦克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东西;缺少它,坦克就不能发动,炮也打不响。况且现在车上的蓄电池里电已经不多了。因此,坦克手们宁愿忍受着肉体的痛苦,谁也不吭声。杨阿如见大家昏昏迷迷,几次想伸手打开它;可是被同志们提出的意见又给说服了:“排长,电是坦克的命啊,想想别的办法会熬住的,别动它吧。”


有什么办法呢?起先只能趁敌人排炮的间隙快开一下驾驶窗,放进一点新鲜空气来。就这样坦克里仍然像一个烘炉,烘烤着坦克手们。后来鬼子排炮连续不断,坦克手们怕飞进弹片来毁坏了坦克,就把驾驶窗关住。这下空气就更不够用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去。陈文奎面色苍白得怕人,靠在驾驶座的靠背上粗喘着气。许仕德向他嘴里塞了几颗人丹。炮长徐志强头晕眼花得不能再支持了,他本能的把脸靠进炮膛,从炮管里吸进一点新鲜空气。师鸿山肚里翻腾着哭酸的水,实在不行了,他请求:“排长,我难受极了,叫我到外边去吧!”杨阿如被闷热烘烤的同样很难受,但他不能去冒险,也不能叫战友们去冒险,他把师鸿山抱住接近炮膛,叫他吸上几口新鲜空气。


杨阿如用无线电向指挥所报告了这个情形。指挥所的首长关切地安慰了坦克手几句,并且叫杨阿如“看情况,留下两个人,其余的回到掩蔽部来。”首长的安慰,是杨阿如比吸几口新鲜空气都要觉得振奋;但是要叫战友们回去,又使他心里作难。他把坦克帽向后推推,用沉重的声调说:“同志们,首长问候我们健康,庆贺我们昨夜的胜利。……现在,师鸿山和我留下,其余的人准备到掩蔽部去。”但其他同志向杨阿如保证:“我们忍受得住!”坦克手们坚毅的精神,使杨阿如得到了鼓励和欣慰。


图:今天的解放军坦克手的工作环境已经得到了很大改善,三防系统的完善和坦克密封性的改善使得坦克性能得以充分发挥。图为2017年参加“坦克两项”比赛的96B主战坦克。


鬼子的排炮渐渐的冷落了。坦克的驾驶窗和天门盖半开半掩着。坦克手们完全清醒之后,听到346.6高地上又有了坦克炮的出口声。杨阿如从潜望镜里看到:高地主峰东侧和西侧被炸毁成紫红色的鬼子的坦克不见了,现在那两个地方蹲着深绿色的新坦克。坦克的炮口对着石峴洞北山西南侧的倾斜面,向我守备部队攻击。

“哈哈,给咱们‘铁马’又送‘草料’来啦!”许仕德眉飞色舞地喳呼着,“排长,干掉他吧!再干掉这两辆,咱们就有把握拿到红旗啦!”

“干是一定要干,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轰击咱们步兵老大哥。不过指挥所没有命令……”杨阿如边观察情报边说。

“向指挥所主动请求命令吧。”徐志强打开炮尾护板,握着方向机说,“只要首长一说‘再开炮’,炮口一扭,我保证五分钟之内叫这两个家伙变成死的!”

“先别着急。指挥所会有整个计划。就是打,也不一定白天开炮。你准备好,命令下来说打就打。”

“再开炮叫我换换徐志强,行吗?”师鸿山眼里射出期待的目光,“他辛苦啦,我有把握揍碎这两个铁乌龟的壳!”

杨阿如用商量的口吻对徐志强说:“你看怎么样,炮长,可以么?”

“可以,师鸿山同志的射击技术,比我一点也不差。前几天消灭鬼子的火力发射点,他打炮打得很准。”徐志强向师鸿山热情地笑笑。师鸿山脸盘上泛起红晕,他谦逊地说:“你要多帮助我。”

“排长,排长!”无线电员许仕德喊道“指挥所请你去!”

几个钟头之后,杨阿如从指挥所回来了。坦克手们从他流露着笑容的脸上,已经看出任务请求到手啦,但大家还是开口就问:“首长批准我们打吗?”

“批准了!”杨阿如擦擦汗,铁青色的脸上闪着光。

“什么时候开炮?”

“明天晚上9点钟。”

“等那么长时间呀!”徐志强诧异的说。

“不是等时间,而是争取时间,把坦克抢救出来,转入新阵地开炮。”

杨阿如告诉大家,首长点名表扬了215车组,指挥部的无线电监听小组听见美军指挥官在步话机里嚷嚷,说敌人有两辆坦克着火,另一辆坦克也失去了战斗力,瘫痪在原地,他们需要支援!另外,杨阿如还给大家带来了,步炮坦联合指挥所印的捷报。一时间,大家争相传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印的好快呀!昨天夜里的事今天就见捷报啦!”许仕德两手接过捷报说,“大字标题是:单车突袭,‘215’号坦克毁伤敌人坦克三辆!文里面写着:……车子虽然陷在泥坑里,但坦克手们不惧危险,仍然准时开炮……‘215’号坦克有力支援了石砚洞北山的守备部队。希望坦克手们再接再厉,功上加功,更加沉重地打击破坏和平谈判的美帝国主义和李承晚匪帮!”

傍晚,乌云遮住了天空,雨又下起来了。在大雨淋浇之下,坦克手和工兵,有的爬在地下挖泥,有的跑去老远搬石头,有的甚至涉过驿谷川的洪水去搬运木料,鬼子冷炮炸起的泥巴打在人的脸上,荆棘、石片划破人的手,血和泥浆和在一起。但谁也不多讲话,好像一开口力气就会从嘴巴里跑掉似的。

雨一停,东方边露出了鱼肚白色。浓雾弥漫在天空。远近的大小山峰,像沉浸在渺茫的雾海中的岛屿,悠悠忽忽,朦朦胧胧。鬼子的炮弹又向沼泽地带轰击过来。连夜紧张的劳作,累的人腰酸腿疼。但是大家仍然坚持干。坦克手鼓励工兵,工兵鼓励坦克手,没一个人喊累、叫苦、松劲儿。

夜幕又笼罩了大地,石峴洞北山上战火纷飞。无数条火舌在空中交织。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鬼子新开上346.6高地的两辆M46坦克,不断向我守备石峴洞北山的部队轰击。这时候,“215”号坦克突然发动,驾驶员陈文奎加足马力,庞大的T-34/85坦克终于从但坑里开了出来。坦克手和工兵望着终于脱困的坦克,激动的热泪盈眶。

“感谢你们,工兵同志!”

“祝你们百发百中,消灭鬼子的坦克!”

“打完这一仗,咱们一齐联欢!”

杨阿如指挥坦克迅速的开进了新的射击阵地。师鸿山扭动炮塔,对准前方。然后,他弯身从瞄准镜里看346.6高地。高地上空挂着几颗美军刚刚发射的照明弹,原本是为了给己方炮火指示目标的照明弹此时却帮了杨阿如大忙,惨白的亮光映出了美军坦克的黑影。美军这两辆坦克的位置、姿态,和原来的坦克一模一样——侧面对着我们的坦克炮口,给T-34/85提供了近乎于完美的射击角度。

图:由于美军的M46把坦克此次主要承担的是支援步兵的作战任务,固定的阵地战限制了坦克机动性的发挥,因此215号坦克总能寻找到其薄弱的侧面进行攻击。图为虎纹迷彩涂装的美军第73坦克营 M46“巴顿”中型坦克。


师鸿山按照徐志强帮助标定的密位,把炮口对准第一目标,紧张而兴奋地喊:“瞄准好!”“穿甲弹——放!”

坦克咆哮一声。杨阿如见红火球似一道长虹,从第一目标的左侧飞跑了。

“偏左!向右转动!”

师鸿山击发的时候,被炮弹出口的闪光耀花了眼。但他没有看见弹道;听见排长喊,便稍稍向左扭动方向机,又发了一炮。空中立时闪过一条红线,红火球在鬼子坦克炮塔的右边划起一道绿光,不见了。

“跳弹,修正弹着,急速放!”

师鸿山修正好目标,狠狠地发出三炮。三个红火球连成串径直穿进了鬼子的坦克。他见鬼子坦克喷出大火,心里一高兴,自己也喊起来:“打中啦!”

“打得好!”杨阿如的声音,“扭动炮口打第二目标!要快!不要让敌人还手!”师鸿山觉得一切瞄准机械格外轻快、灵敏,它正瞄第二目标,鬼子的坦克抢先开了火。敌人的炮弹从“215”号坦克顶上掠过,闪得师鸿山眼睛看不准。在双方对打的时刻,不能迟缓。他对着喷火的地方连续打了三炮。杨阿如看得清楚:第一炮打高了,第二炮打低了,第三炮偏右了。

“你看准目标没有,师鸿山?怎么三发都有偏差?”杨阿如焦急地说。

“只看见敌人的炮口火光,没看见敌人的坦克。”师鸿山急了一头汗。

“沉住气,向左瞄瞄,连续放!”杨阿如冷静的向师鸿山下达指示。

师鸿山定定神。他打出的第五发炮弹,击中了铁乌龟的要害之处。又一团大火在346.6高地燃起,火焰映红了半个天。

战后,志愿军总部授予215号坦克“人民英雄坦克”光荣称号,全体乘员记集体特等功。
 
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回顾这段历史,人们不会忘记在这次战争中有着优异表现的T-34/85坦克。人们更不会忘记,杨阿如率领的班组和他们驾驶的215号坦克,不会忘记215号坦克身上所承载的重大意义。它所承载着中国军队维护和平的胸怀与胆略、敢于亮剑的胆识与勇气,以及打赢现代化战争的惊人潜力。

英雄本平凡,不平凡的是他们的精神和这种精神的赓续。

图:215号坦克已经成为一座丰碑,其退役后被收藏陈列于北京军事博物馆中,并在时光的流逝中,和我们一起一步步见证着亚欧大陆最强装甲突击力量的诞生和成长。


今天,在第71集团军某合成旅,215号坦克所在连队的荣誉室内,一面锦旗悬挂在墙面上,“单车作战机智顽强,歼敌坦克成绩辉煌”16个字熠熠生辉。每当新兵入连或是连队参加重大演训演练任务,全连指战员都会庄重地站在它面前,重温前辈们铸就的革命精神,激发官兵迎难而上的血性胆气。而在陆军装甲兵学院,在历届学员合影时,那辆215号坦克的模型,都是出镜率最高的“明星”。

军人生来为战胜,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致力于“实现人与装备的最佳结合”,这样才能真正做到“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担负起捍卫民族和国家利益的神圣使命。

如今,这辆曾经在战火中滚烫和鸣响的215号坦克,经历了岁月的剥蚀后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力和美,作为曾经浸染了血色的立体革命教材,它也在提醒后人不可须臾废弛武备。
 
后记:
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网络上至今充斥着诸如:“215号”车的故事是杜撰出来的,实际上并没有击毁5辆坦克;无论是M26还是M46,T34/85均无法击穿,215号的故事是虚假宣传等历史虚无主义说法。尽管有些怀疑因为年代久远的确很难取证,尤其是进攻石砚洞北山的美军第七步兵师因为在长津湖一战中丢掉了大量的辎重装备,且其部队出现被志愿军成建制歼灭,后期补充多为南朝鲜伪军,导致其在抗美援朝战争早期装备的M26“潘兴”中型坦克的损失情况,至1953年7月M26坦克的留存情况以及后期补充的M46“巴顿”中型坦克的具体数量和占比一直无法查清。因而尚不能准确判断215号坦克击毁的是M26还是M46(毕竟仅根据T-34/85的瞄准镜,是无法在1450米的距离上准确分辨出在炮管和炮塔上有细微差别的M26与M46坦克的),目前仅查到第七步兵师在朝鲜战场上装备的坦克大部分为M46“巴顿”中型坦克。

图:配属美军第七步兵师北极熊团的M46“潘兴”中型坦克,摄于长津湖。该部于抗美援朝战争的长津湖战役的新兴里战斗中,遭受到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严重打击,团长被击毙,全团被歼灭,团旗被缴获,损失惨重。配属其作战的M46坦克在志愿军第27军81师的歼灭战中被击毁。


同时,因为对坦克的毁伤和抢修的判断标准有所不同,第一次战斗中出现坦克内部弹药被点燃的两辆敌军坦克是否出现不可修复的损伤尚无法判断。因而也无法准确判断第一次战斗被击中引发弹药点燃的两辆坦克是否为传统意义上的“击毁”。但是,根据石砚洞北山步炮坦联合指挥所的监听报告,和杨阿如车组的访谈录可以判断:215车的攻击,的确使得5辆敌军坦克失去战斗力,这在战场上,就可以判定为“击毁”!

而广泛存在于社交媒体的,关于志愿军作战的历史虚无主义言论,其根本是对志愿军战果的不自信,同时也是对我们的人民军队缺乏全面的认知和了解,在这一点上,需要国家加强马克思主义学科理论体系建设和史学研究;也需要全社会积极开展党史、国史、革命史和军史研究与教育;更需要我们每个人去用心考证和查证,用实际行动树立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用有力的事实给予坚决的回击。

资料提供:日天 DustWing 海豹 小向 小老虎

资料来源:

1.知乎《崇山峻岭来黑枪——关于杨阿如车组是如何作战的》姬白月

2.知乎《现代155榴弹炮的常规榴弹对主战坦克威力到底有多少?》pan seaeye

3.中国军网《215号坦克:生动诠释“绝地反击”》

4.美国陆军第七步兵师相关作战记录

5.《石砚洞北山争夺战斗》风闻社区

6.《抗美援朝中的反坦克战》 国防部网站

 


本文作者@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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