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生理周期影响情景记忆

“去年的X月X日，小雨，你打了一整天的游戏没有回我的消息。”

男性朋友时常会感慨女性出色的记忆力，需要时可以回想起他们犯错的每个细节。在心理学中，这套存储何时(when)、在哪里(where)、发生了什么(what)的记忆系统叫作情景记忆，是个体有意识地记住自己经历的事件所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的能力。例如，考试的时候我们可能会通过回忆“那个下雨天我坐在教室的某个座位学的这个知识”，帮助我们顺利答题。情景记忆是个体认知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涉及对客体信息及客体所发生的地点、时间顺序的记忆，也包含对这些信息的整合。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烦意乱，干啥都不行。

众所周知，人类女性存在生理周期，以月为单位，女性会经历一些显而易见的情绪或生理上的变化，这些变化相信都在“多喝热水”的安慰声中人尽皆知。

女性的生理周期是由性激素的变化导致的。关于性激素的变化，我们在初中的生物课本上都有所了解。它不仅存在着生命周期，即由童年的低水平、青年的高峰水平到老年的低水平的变化；还存在着以月为单位的周期性变化，即生理周期(Menstrual Cycle)，主要是雌二醇（Estrogen）和孕酮（Progesterone）激素水平的周期性波动。女性的生理周期长度一般在25~35天之间, 平均为28天, 大体可以分为月经期(第1~6天)、卵泡期(第7~14天)和黄体期(第15~28天)三个时期。

一个生理周期内，雌二醇（红色）与孕酮（蓝色）水平的变化概况

近年来的研究发现，生理周期给女性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还有非常多的微妙变化是人类未知的，却遵从进化规律影响着人类的心理与行为。

进化理论认为，女性生理周期与繁殖密切相关：卵泡后期为受孕做准备，黄体期为孕育做准备。伴随生理周期不同阶段所承载的繁殖功能，女性的心理与行为也会表现出适应性的改变。

具体而言，女性在卵泡后期的任务是寻找优质的潜在配偶，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已有研究发现，女性会在以下一些方面做出改变。

首先，女性在卵泡后期会更加富有吸引力，以达到吸引优质配偶的目的。例如，下面两幅图片是同一名女性分别在卵泡后期（ⅰ）和黄体期（ⅱ）拍摄的照片。多数人的评价是，卵泡后期更富有吸引力。

图源Robertset al. (2004)

其次，女性在卵泡后期会通过修饰打扮，增加吸引力。例如，有研究者在实验中要求女性想象自己将要参加一个大型晚会，并用彩色笔在一个二维模特身上设计出自己想要的着装，结果发现，卵泡后期的女性绘制的着装更加性感（图片中的B，裸露更多皮肤）。

图源Duranteet al. (2008)

再次，卵泡后期的女性，其走路的步态被男性评价为更加性感。

亘古以来，“漂亮”都是男性择偶的主要指标。卵泡后期的女性通过使自己变得更加漂亮、性感，的确可以达到吸引优质配偶的潜在目的。

另外，卵泡后期女性，不仅通过增强自身吸引力以达到吸引优质配偶的目的；此时的女性，也会主动寻找拥有优良基因的异性。例如，有研究发现，在吸引力相当的情况下，卵泡后期的女性更喜欢拥有男子气概的男性面孔（图左），因为已有研究发现，男子气概是优良基因的体现。

图源joneset al. (2008)

上述这些证据均表明，卵泡后期女性为寻找优质的潜在配偶，无论在心理上还是在行为上都做出了一些适应性地改变。

与之相对应的是，黄体期女性处于类孕育状态,身体已经趁自己不备悄悄地做好了成为母亲的准备。母亲的首要职责是保护好胎儿或为孩子的未来做打算。一些研究提供了这方面的证据。

首先，黄体期女性对威胁等线索更敏感，会减少冒险行为。这被认为是为保护胎儿做出心理以及行为上的改变。

其次，女性在黄体期对社会支持等线索更敏感，表现出更多的亲社会行为。学者们认为，这些心理及行为的改变，是母亲为了更好地抚养孩子而寻求社会支持的表现。

再次，有研究发现，黄体期的女性会抑制自己的当下享受，从而为未来做打算。

总之，为了更好地保护“即将到来”的孩子，黄体期女性会提升自己的认知控制能力，以便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中游刃有余地趋利避害。认知神经科学的结果也为这一观点提供了证据。

服务于繁殖目的、由生理周期带来的认知或行为的改变，会否脱离原来的目的，普遍地影响其他与繁殖无关的心理或行为？

我们针对上述问题开展了生理周期是否对情景记忆产生影响的研究，将情景记忆的要素，即客体信息(object)、空间信息(position)、时间顺序信息(order)按照情景记忆的特点进行组合，形成（What-Where-WhenTask）情景记忆的多个任务。请被试分别在卵泡后期、黄体中期进行学习与测试。实验材料选取日常生活中的常见物品，按照一定的顺序在某一位置（以方格代表）呈现。共组合成五种任务：O任务（仅记忆物品，object)、P任务（仅记忆物品位置，position)、OO任务（记忆物品及其呈现顺序，object + order)、OP任务（记忆物品及其呈现位置，object + position)、PO任务（记忆物品呈现位置及顺序，position + order)。

实验流程示例

结果，两个时期在PO（包含环境+时间顺序信息）任务上存在显著差异，黄体中期的记忆成绩显著好于卵泡后期。

生理周期两时期各记忆条件下的正确回忆率

借助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ERP）技术，为黄体中期的成绩寻找原因。结果发现，两时期在右侧额叶的P300以及LPC（晚期正成分）的振幅存在显著差异，并且，记忆成绩与右侧额叶P300的振幅显著正相关。根据前人研究结果, 额叶尤其是右侧额叶的 P300以及 LPC振幅, 与认知控制的参与度高度相关。可以认为黄体中期在情景记忆的PO任务中的好成绩得益于认知控制能力的增强。

生理周期两时期右侧额叶波形图：绿色高亮 − P300 成分两时期差异显著、紫色高亮− LPC 成分两时期差异显著

生理周期两时期脑地形图：B. P300成分、C.晚期正成分LPC（右侧红色高亮电极：两时期振幅差异显著）

如前所述，进化理论认为，女性生理周期与繁殖、求偶息息相关，并由此使得女性的心理与行为在不同的时期做出适应性地改变。我们的研究进一步表明，生理周期对女性的影响是深远的，即便脱离了繁殖、求偶的情境,生理周期依然会影响女性的一般认知能力，即对情景记忆产生影响。生理周期也可能会广泛影响女性在其他社会情境或任务中的心理或行为，这一点，值得未来做进一步的探讨。

综上，研究结果表明了女性在黄体中期的情景记忆能力较好。这一结果不仅使得广大女性朋友更清楚地了解自己的身体，同时也揭示了激素水平对记忆力的影响。针对随年龄增长而出现的记忆力衰退是否可以利用激素干预，让愈发贫瘠的记忆力得以拯救？以及是否可以为老年痴呆症的干预提供一定的借鉴？有待未来做进一步的研究。

参考文献

Durante, K. M., Li, N. P., & Haselton, M. G. (2008). Changes in women’s choice of dress across the ovulatorycycle: Naturalistic and laboratory task-based evidence.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Bulletin, 34(11), 1451–1460. https://doi.org/10.1177/0146167208323103

Jones, B. C., DeBruine, L. M.,Perrett, D. I., Little, A. C., Feinberg, D. R., & Law Smith, M. J. (2008). Effects of menstrual cycle phase on face preferences. Archives of Sexual Behavior, 37(1), 78–84. https://doi.org/10.1007/s10508-007-9268-y

Roberts, S. C., Havlicek, J., Flegr, J., Hruskova, M., Little, A. C., Jones, B. C., Perrett, D. I., & Petrie, M. (2004). Female facial attractiveness increases during the fertile phase of the menstrual cycle.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 Series B: Biological Sciences, 271(suppl_5), S270–S272. https://doi.org/10.1098/rsbl.2004.0174

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

推文来源：

李建花, 解佳佳, 庄锦英. (2022). 生理周期对情景记忆的影响. 心理学报, 54(5), 466-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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