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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赵婷,探索陈腐的男性化类型作品的意识形态灰色地带

导筒directube 导筒directube 2022-04-05


“我在纽约感到焦躁不安,知道自己想去美国中部。我沉迷于这个国家,但并不满足于长时间居住在纽约,而且结合我以前生活过的所有大城市来说,纽约并没有什么不同。”——赵婷

马和男人
OF HORSES AND MEN

布雷迪 · 詹德罗在《骑士》中饰演牛仔竞技表演者布雷迪 · 布莱克本,该片拍摄于南达科他州的松树岭印第安人保留地。

在导演赵婷的《骑士》中,一个受伤的骑士面临着失去一切的痛苦前景。

一匹马从黑暗中出现时,风在吹; 我们看到它呼吸的抽象图景,它眼睛的特写。一个年轻人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感觉到自己头上的厚厚的金属钉。这个人是竞技骑士布雷迪 · 詹德鲁罗,他扮演他自己,或者说是他自己的翻版——布雷迪 · 布莱克本。布雷迪正从一场严重的牛仔竞技表演事故中恢复过来,事故中一匹马站立在他的头上,打碎了他的头骨。四个月前,在导演赵婷开始拍摄她的电影《骑士》时,他遭遇了这场事故。但他们的关系要追溯到更早的2015年,当时她正在研究牛仔的生活方式。这些年来,她多次留在南达科他州的松树岭,也就是布雷迪的故乡,并在松树岭美洲原住民保留地拍摄了她的处女作《哥哥教我唱的歌》(Songs My Brothers Taught Me,2015)。

《哥哥教我唱的歌》(Songs My Brothers Taught Me,2015)


在拍摄一部短片的过程中,赵发现了松岭保留地,并激发出了他们之间的情感。“很明显,在这种地方,你要么下车拍几张照片就走,要么下车后就再也不想离开。”赵回应到。“只是在你生命中的那一刻,你是否想要一些不同的东西——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在纽约生活了多年之后,这位出生于北京的电影制作者感到有改变的强烈欲望。“回想起来,这真的是一次偶然的邂逅,”赵回忆道。“我在纽约感到焦躁不安,知道自己想去美国中部。我沉迷于这个国家,但并不满足于长时间居住在纽约,而且结合我以前生活过的所有大城市来说,纽约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松岭长时间停留之后,赵发现慢生活的节奏难以抛之脑后: “我回到纽约一段时间,但我真的回不到过去那种节奏了。所以我搬到了丹佛,仍然经常去保留地,我就是这样认识了布雷迪。”

魔力时刻中的灰蓝色沙漠风景,夜晚明亮的月亮,布雷迪和他的马儿: 这些丰富感官性的元素被约书亚 · 詹姆斯 · 理查兹的摄影和内森 · 哈尔彭的情感感知力所捕捉。“捕捉发生在这里的生活的真实性,这是我第一部电影的延伸。在安静的环境和长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之间,这里有着巨大的差别,黑白分明。然后牛仔竞技会让社区将人们聚集在一起-去那儿的人比你在过去三个月看到的还要多。然而一个巨大的龙卷风风暴将要袭击-天气是如此极端。因此,这非常激动人心,然后你撤退到自己的房子,在那里你看不到任何方向的其他房子。这就是生活的方式。”

《骑士》The Rider (2017)

对赵来说,布雷迪之所以脱颖而出,是因为他似乎体现着一种特有的独立精神。“他非常真实。不仅仅是作为一个人,他还致力于一种真实的生活方式: 他说话的方式,他行动的方式。由于社交媒介的方式,他并不像我们很多人那样,情不自禁的去顺从。每个人都顺应了这个大趋势。他对我来说非常有吸引力,他是那样的奇特。”

拍摄这部影片的过程中,赵需要去了解布雷迪的处境: “我们并没有就此进行过多少谈话。布雷迪和我坐下来聊天,那时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但没有太多智慧上的交流。他是那种专注于事物的人。在我们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他非常情绪化——那时距离他受伤只有四个月,所以他经历了很多事情。在我们拍摄电影的时候,他已经在训练马匹了,但是他正在经历一些新的情绪,我想因为我认识他一年半了,他信任我。这是一个彼此协作的过程。”


当布雷迪面临不能继续追求他最伟大的爱情——骑马竞技表演和骑马训练——的可能性时,他与父亲(布雷迪 · 詹德鲁的父亲蒂姆饰演)发生了冲突,后者冲动的性格让他们负债累累。赵与这个家庭的亲密关系使她能够判断出何时她把拍摄推向了一个不再感受真实生活的境地:“如果场景开始显得很做作,我真的不会因为他们不能表演而责怪。这更像是,也许是我把他们都推到了一个现在不真实的地方。”

《骑士》的叙述在即兴对话和剧本之间转换,将生活体验和小说无缝缝合。在一个场景中,布雷迪和他的朋友们围坐在篝火旁,谈论着他在牛仔竞技会上的未来,以及他们的朋友莱恩 · 斯科特,他正从致使他瘫痪的伤痛里恢复过来。他们说话的方式非常诗意,在表演和记忆之间创造了一个迷人的空间。“部分是照本宣科,因为我不得不提到莱恩,但是因为所有这些男孩都是莱恩的朋友,因此他们能即兴创作一段关于他的记忆,”赵说。“我只是说,‘选一段你们对莱恩和骑马的美好回忆。”


在另一个场景中,布雷迪去医院拜访莱恩,他们观看了莱恩在他骑牛日子里的录像。赵在脸书上和莱恩取得了联系,他被布雷迪说服和他一起去拍摄他们的生活。“我只能相信他,所以我们开车去了那里,前一天晚上我见了莱恩,向他解释了这个故事,第二天我们在两个小时内拍完了所有的镜头。那是我们唯一的窗口。这非常好,因为男孩们之间有了很强的连接。”

这些镜头对莱恩的身体要求很高,但是赵需要调整自己的拍摄方式,然后信任她的演员。“在我的生活中,没有任何人处于这种身体状况,所以我有点溺爱他。莱恩不停地说,‘我还会再做一次,’我说,‘不,莱恩,很好了。莱恩的妈妈和布雷迪说,克洛伊,让他再做一次。他想要。所以我从中学到的了,如果我们感到不舒服,那只是我们自己的问题。雷恩最不希望的就是我对待布雷迪的方式和对待他的方式不同。


紧张局势加剧,布雷迪顽固地投入了马匹训练,尽管涉及严重危险,和经受着令他痛苦的副作用。赵说,这些恐惧的波动也席卷了摄像机后面。“如果你听日报,你会听到我说,‘哦,布雷迪不要那样做’,他会说,‘克洛伊,别跟我说话。我在做我的工作。你在分散我的注意力。我不会去骑马,除非我知道这儿有某种联系。’我说,‘好吧,好吧,好吧。’他从他母亲身上学到的。我仍然不知道我要谈论什么,当说到马。这就像他告诉我如何拍摄一个镜头,或者告诉混音师如何混合声音,所以过了一会儿,我就闭上了嘴。”

但是,如果说布雷迪的表演对于电影的真实性是不可或缺的,那么低成本电影制作的实际现实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很多东西必须真实,因为那是免费的,”她笑着说。“所以通过拍摄我的三部电影,并且没有财政支持让我坐上导演的位置,因此,我会说‘这是我的愿景’,这实际上让我学到了很多在其他情况下不会‘学到’的东西。”《骑士》的制作加深了赵对倾听自己的直觉和当下联系的重要性的感知。“基本上,如果你像布雷迪那样训练马——人们说你可以谈论它,了解它,但是当你和那匹马一起进入那个畜栏,每匹马都是不同的,你和它们之间的直接互动,以及那种反应,会让它变得有价值。我发现电影制作有很多相似之处。”


真相以布雷迪的康复行为的形式出现,这是发自内心的,缓慢的,揭示了深层的脆弱和力量。赵想讲述一个关于康复的故事,这个故事并不像电影中常见的那样简单。“我发现,我们倾向于在电影中对故事情节进行戏剧化处理。但在现实生活中,这种竞技并不迷人。很多时候,它只是在早上醒来,然后又迈出一步。”


尽管西部片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传统,但它是一种很好再创造的类型。例如,丹尼尔•巴伯(Daniel Barber)的《保管室》(The Keeping Room,2014)就是少数几部从女性经历中得到启发的作品之一,而帕特里克•休斯(Patrick Hughes)的《红山》(Red Hill,2010)则是众多将模板移植到现代和其他国家的作品之一。尽管中国出生的编剧兼导演赵并没有尝试完全颠覆这种风格,但她的第二部作品《骑士》重塑了传统的牛仔叙事方式,既接受又挑战了西部片的主题寓意。

这部电影是一种内在的有机体验,从一开始就将风景和动作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我们首先听到风吹向摄像机的声音,然后镜头聚焦在一匹马身上,马以慢动作移动,呼吸沉重,踢起灰尘。突然,一个年轻人在噩梦中惊醒,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正如标题告诉我们的那样,他就是《骑士》。


或说他曾是。当他取下头上的绷带,露出一处严重的伤口时,伤疤依然参差不齐,很明显,二十多岁的布雷迪 · 布莱克本(Brady Blackburn,现实生活中的前牛仔布雷迪 · 詹德罗[ Brady Jandreau ] ,赵在2015年的处女作《哥哥教我唱的歌》[ Songs My Brothers Taught Me ]中认识了他)已经不适合做任何事情,更不用说骑马了。对于一个生活在南达科他州荒地心脏地带的年轻人来说,这意味着他不仅失去了收入,还失去了身份。更糟糕的是,他已经失去了男子气概。

从他对待伤痛漫不经心的方式——洗澡前用保鲜膜把伤口包起来,户外冒险套索练习——我们可以看出,布雷迪有一种执拗的精神,他发誓要回到这项差点害死他的运动: 牛仔竞技表演。尽他所能的去做正确的事——照顾有学习障碍的妹妹莉莉(莉莉 · 詹德鲁饰) ,或帮助他最好的朋友莱恩(莱恩 · 斯科特饰)康复,他在牛仔竞技表演摔倒时遭受严重的脑损伤——但戒指的拉力仍旧强劲。


这与外部压力和布雷迪自己的肾上腺素上瘾症同样相关。在这个唾沫横飞的环境中,男人们被定义为粗莽无畏,而布雷迪现在还不确定自己的位置。布雷迪的朋友们在篝火晚会上的聊天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有自己的伤疤,全都有自己受伤的故事——带着粗野的感情告诉他,重回马鞍上。尽管这种逞强的行为和近乎有毒的阳刚之气,但它却是一种深藏在土壤中的态度,而且——尽管这是对布雷迪的诅咒——这也是一种自我安慰。也许,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同龄人的嘲笑和他善意的父亲韦恩(蒂姆 · 詹德鲁饰),布雷迪就不会拥有这种反抗精神—这精神毋庸置疑能帮助其治愈。


赵是一位中国女性(她出生在北京,但现在居住在加利福尼亚) ,这或许赋予了她文化差异,去探索这种陈腐的、明显男性化的类型所连带的意识形态灰色地带。然而,对于在这里展示的技术水平,这种解释过于简单化了。她的长处在于她对真实与虚构之间的界限的熟练把握。虽然她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合作,美妙地演绎了他们自己的版本,并构建了一个充满感情真相的故事(实际上,这部电影让人强烈联想到露西 · 沃克(Lucy Walker)2013年的纪录片《眩晕》(The Crash Reel) ,该片讲述滑雪精英成员的脑损伤问题) ,但她也花时间沉浸在西方电影的遗产中。

她在这方面的专家拍档是摄影师约书亚 · 詹姆斯 · 理查兹,他去年为英国剧集《上帝之国》拍摄了一些令人震惊的作品。他在这部影片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用令人惊叹的传统宽银幕取景,连绵起伏的山丘和粉红色调的天空暗示着无限的可能性; 跟随布雷迪,带着他心爱的马古斯进行最后一次骑行; 捕捉牛仔竞技的绚烂瞬间和喧嚣躁动。相比之下,他把镜头紧密贴近于布雷迪的伤疤、他痛苦的脸庞、家庭房车里米黄色的、狭窄的内部空间、莱恩治疗中心里无菌的、没有人情味的地带,现实生活里,孩童,不像在电影中。英雄有时也会倒下。


这不仅是布雷迪的悲叹,也是整个生活方式的悲叹。南达科他州曾是美国的前沿,机遇的最前端。然后它变成了美国的心脏地带,一个稳定可靠的环境。如今,这里成了经济和社会的流沙之地,如果他们不靠养马为生,人们就会在破败的啤酒店和加油站里辛苦劳作。在这儿,成为牛仔竞技明星选手,不再是一件愚蠢的事,而是一种就业和逃避生活的选择——也是当地年轻人唯一的选择。当布雷迪最终明白了这个道理,放弃了试图重返马鞍的挣扎,他径直走向莱恩,以光荣的姿态来观看他们两人的旧马术表演影像。这是一个苦乐参半的时刻,既承认过去的胜利,也承认一个对许多人来说永远不会发生的美好结局。


文献来源:《sight and sound》 2018-10 
作者:Nikki Baughan
翻译:庄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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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是全世界最懂赵婷的电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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