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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家庭主妇的年度佳作,导演所言也是给看不见的她们最好的启示?

导筒directube 2024年11月05日 23:35

 这是拍家庭主妇最好的年度电影,

 导演所言也是给看不见的她们最好的启示?

 D小姐见影之“华语新锐”《空房间里的女人》导演邱阳访谈实录 

随着《再见爱人》第四季的热播,对麦琳这样的家庭主妇的注视乃至审视,也在热搜上高居不下——人们仿佛第一次突然睁眼看见,原来全职家庭主妇的生涯对一个人的改变是那么大?而对这样一个“活妈”的“声讨”,又有几分出自对“看不见的女性”的处境感同身受的真情与同理心?

事实上,有这样一部电影,它是导演的第一部剧情长片,也在第74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拿到了“奇遇单元”的评委特别奖——但最重要的是,它在近年的华语片中难得地聚焦于一名中年家庭主妇,细腻地描摹了其人生雨落都不能够的困境——如它的电影名字一般,“她”的生活明明肉眼可见地充满了日常琐事,但她的心却是一间死寂、抑郁到无人看见的空房间。

特别的亦是,这样一部长片出自一名电影履历闪闪发光、短片多次在戛纳获奖、也入围了61届金马最佳新导演的年轻男导演。这部特别的处女作作为“华语新锐”单元的重点荐片,在近期登陆澳门「恋爱・电影馆」进行了独家放映,11月8日晚7:30是此轮最后一场。导演邱阳在第一届澳门国际短片节担当评审期间接受澳门「恋爱・电影馆」选片顾问丁天的专访,独家回应了关于《空房间里的女人》的诸多问题。

在他做导演最困惑的时候,他说他的导师告诉他“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做导演的方式,你永远不要去模仿别人怎么做导演”。而某种程度上,他如今的经验也是对诸多看不见自己的家庭女性的最好启示:

“‘我’是我唯一知道的一个东西,去尊重我的直觉跟我的性格,这个我永远知道怎么做。”

以下为丁天专访邱阳的访谈实录上半部分,另有播客,敬请期待。

“我从小到大其实一直有个感觉,

就是那种‘父亲不在场’的感觉”

丁天:紧张?不会比你去电影节听颁奖之前更紧张吧。

邱阳:颁奖那个其实还好……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去电影节,之前感觉是每两年都会去一下,感觉有点还习惯了。结果这次很长时间没去,又是第一部长片。但访谈真的确实挺紧张的(笑)。

丁天:Some rain must fall,你的电影名字我觉得很不错,很特别。

邱阳:在最初开始有故事的时候,其实英文名就一直在了。因为当时在闭关写作,我看了一本英文短篇合集,其中一个短篇我很喜欢。它是英语的一个谚语,意思是你每个人的人生当中永远都会有一些艰难的时候,灰暗的时候。

丁天:所以你说你常常在文学作品当中找灵感,而不是在电影中找灵感,是真的。而中文名没有直译,叫《空房间里的女人》,很像金基德?

邱阳:中文名其实是一直到最后才确定。因为英文比较虚,是一个感受,所以说可能中文名稍微实一点。但一个问题是其实你看我的片子就会发现,我很难去总结,所以就是找了还蛮久的。

丁天:你的中文名其实就很直接,因为你的这个长片其实也就真的是关于一个女性的故事,她都是以中年女性为中心的,以及她面临的很多人生当中的困境。但我比较好奇的就是,因为我也看了《小城二月》,《南方少女》,其实都以女性为主角的,但你其实也不是一个年老的男性(笑)?

邱阳:谢谢。

丁天:为什么你会对要以一个女性为主角这么有执念,或者说那么感兴趣?

邱阳:我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我从来没有考虑我自己。

丁天:但是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吗?就比如说如果我写东西,我会想说,我如果以第一人称写,“我”如果设置成一个男的,我是不是能够了解他的心境,和他真实的想法呢?

邱阳:我当然现在是考虑过这种问题,也有人问过我。我记得当时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应该是长片剧本做到一个阶段,需要一个导演阐述,然后我说我不知道写什么。我的制片在跟我QA,他就问我,你的片子或者你的故事都是以女性为主角,你作为一个男性导演,大家会想知道为什么?

丁天:你这么说显得我很专业(笑)。

邱阳:是很专业(笑)。我就先回答这个中年妇女吧,因为我从小到大跟我妈妈的关系比较复杂,关系不是很好。我爸他在家里面可能不是经常声音比较大的那个,平时会比较忍,我妈妈反而是那个声音比较大的。我长大的过程当中,我爸是那种赚钱养家,我妈其实是有点类似于内部退休,相当于她很早就做全职家庭主妇——我从小到大其实一直有个感觉,就是那种“父亲不在场”的感觉。因为我爸加班,我成长那段时间正好是中国类似于房地产发展的高峰,他每天都要加班,周末也要加班,永远就不在场的感觉,家里就我跟我妈。

丁天:所以你的一个执念就是要把这种家庭主妇的抑郁展现在你的电影当中?

邱阳:也没有了,但我感觉可能是,我会对这样的角色比较感兴趣,是有点类似于我在尝试去理解我跟我妈妈的关系。我妈妈这个人吧,我跟她的关系是一阵一阵的。一直到我出国念书之前,关系是非常非常差。

丁天:你应该有一度很难理解,她为什么总是爆发吧?

邱阳:对,或者是她很难理解我,我们互相难理解,那个阶段上升到恨。但我出国念书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其实关系也很复杂——我回国之后待在国内,我没有去北京,也没有去上海,因为我也不想去,其实我是一直待在我自己家里的,所以我比我同辈人又多了很多跟我爸妈相处的,尤其跟我妈妈相处的时间。

丁天:但这又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和一般人的选择非常不同,你为什么不想去北京,也不想去上海?你跟你妈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那你还是愿意待在家,这是为什么呢?

邱阳:一方面我觉得我去北京跟上海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觉得我要做自己,如果我想写自己的故事或者做自己的片子的话,我去北京跟上海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二,我要去租房子,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经济负担。我不想有这个物质上的压力,所以我就选择住在自己家里,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丁天:我知道,但是很多人可能倒是跟你相反,会觉得说去到北京或者去到上海,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去追梦,或者去实现电影这个理想,你觉得不是?

邱阳:就看你这个梦是什么吧。我觉得我那个时候的状态可能是我要自己写剧本,写我的短片,这个东西我在哪都可以做,我不需要去北京和上海。我觉得很早年大家都会汇集到北京和上海,尤其汇集到北京这样一个跟电影相关的一个中心,你会觉得我要去到那儿,我才能进到那个圈子。但可能对于我来说,首先我不混圈子,然后我一直就是想要做的东西对我来说,最重要,我觉得现在无论是网络还是交通都很发达,如果我真的要见谁,或者说有开会,那我就临时去一两天,我去了我就回来了。

“我写完之后我意识到,

其实就是尝试去理解‘她’到底是谁的一个过程”

丁天:所以你比较坚持的是,你要写你自己的故事,拍常州?

邱阳:拍短片,也不可能说谁给你一个剧本或者怎么样,那我就自己写呗。所以拍常州这个事情我觉得不是一个坚持,因为我从小到大在常州,我写的故事或者我拍的东西当中有很多是我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所以对我来说反而要去其他地方拍,是一个需要理由的事情。

丁天:我看你的片子的时候我会有一种感觉,想说你也不是一定执念于要拍常州,大多数的地方对你来说其实都一样,你都可以把它拍的很好看,就是你对自己好像有这个信心?

邱阳:我觉得好看是一件事情,但我觉得一个点是,你看过我的电影会发现我对空间这件事情是蛮在乎的,或者对我来说,我跟空间的关系很重要。但我实话是,我其实花过很多的力气想能不能在重庆拍,有两年时间,但最后想不出来任何东西,所以最后就是说要么就不要有这个执念,我还是不去想去其他地方拍,瞬间《小城二月》这个故事瞬间就出来了,然后就写出来了。

丁天:是取自于一个新闻吗?

邱阳:对。我刚刚说的,我拍的一直是我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东西。但我经历过的东西会是这个样子——我在生活当中,有时会看到或者听到一些事情,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有些东西对我在那个时刻会有很多的触动,但你不能理解这个触动到底是什么——你会忘不掉这件事情,但你不能去理解为什么这件事情忘不掉。那我会发现,我写作或者我做创作的时候,有很多十年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你懂我意思吗?有很多东西瞬间就从我脑子里,瞬间就在我笔下出来了。这个可能有点是我类似于尝试去理解这些事情,或者说去处理我跟这件事情关系的一个理由。

丁天:所以应该很多观众在第一次看这个片的时候会觉得很淡,就是会觉得非常地日常。

邱阳:你要拍家庭主妇,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她们的日常。

丁天:那在塑造这么一个没有故事的故事当中,你会觉得很有挑战吗?

邱阳:我个人还蛮享受的。因为首先我觉得对我来说,我在写的是这个人物。可能从一开始,我觉得这个故事本身就像你说的,它是没有故事,它不是一个靠情节推动的一个故事。那我要坐到那边看90分钟或者100分钟,那我到底要看什么?或者说吸引观众,推动这个电影往前走的到底是什么?那我后来其实理解到,或者我写完之后我意识到,其实就是这个人,或者说类似于我去了解这个人的过程,或者尝试去理解“她”到底是谁的一个过程。对我来说,有点像是我一开始有了这样的一个形象,那我跟着她,有点像我在偷窥一样,她在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我展示她是谁,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是比较吸引我的。我不太喜欢那种传统的电影写作,很多都是在一开始花15到20分钟,去做这个世界观的建立,然后把所有的角色介绍给你,这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一部片就过去,最后有个变化。

丁天:这个是比较传统的结构?

邱阳:对我来说这个可能,真正吸引我的那些电影是我在看的过程当中,我可能每十分钟、十五分钟我觉得,我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但到后面立刻就把这个东西给反转下来,这个角色给我看到了一面,之前是完全看不出。我说啊,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那我继续往下去看。

丁天:我看你的电影的时候,就一直觉得说,是不是到什么时候会产生一些变化了呢?

邱阳:因为我觉得drama,所谓的戏剧化,这个东西是戏剧艺术,让我觉得最吸引我,或者最性感的一个东西是他的不确定性。他是永远,一直,不停地在变化。这个故事当中是没有真相,也没有对跟错,没有真跟假,所有东西随时都在变化,这个流动性对我来说是最有意思的东西。但你会觉得真的在电影当中,这个东西是做的很少的,或者因为电影是一个120分钟的艺术,而且它对于时间的控制是非常……

丁天:非常严苛的?

邱阳:对,因为不像戏剧,或者不像文学,你真的有很长的长度可以去玩这个东西。

丁天:通过你的阐述,好像觉得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觉得可能不是那么多人可以理解你,或者说甚至是艺术片的观众或者说一些电影节的评审,他们都不一定是能够完全理解你的,只通过你的电影的话?

邱阳:那我也控制不了。

“‘日常生活当中所有人都经历过,但没有人在说的东西’,

那些东西反而真的让我最触动”

丁天:但你会想要试图让他们更理解一点吗?我说的其实很实际啊,比如说其实你是戛纳系出来的,但最后戛纳没有要你的长片。我觉得不是你的片子不那么好,但可能他们没有理解到你刚刚说的那些点。但你还是会坚持说,我还是要做我想做的?

邱阳: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做其他的,这是我唯一知道的。因为可能对我来说,我觉得创作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比较真诚地去做你的东西,那我可能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因为我的历史,我过去经历的一切,我自己是唯一能去讲述的。那对于我来说,可能你不一定是给观众去看,或者给电影节,或者给影评人去看,而是对我来说,所有的作品,首先给我看。第二个,我觉得是给那些真的无论在世界各个角落,跟我有相同经历,无论是相同的过去,或者相同的世界观,或者相同品位的人,是给那些人看到——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是能够看得到你的真诚,那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他会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跟他一样的人,那会让他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孤独。这有点像是,我当时跟我朋友说,就看那个艾丽斯门罗的小说的时候,你会发现的有些桥段。

丁天:她也是非常热衷于记录日常的,那些细碎?

邱阳:但她里面会有些所谓的,用她的话来说是属于“日常生活当中所有人都经历过,但没有人在说的东西”,那些东西反而真的让我最触动。或者最震撼我的东西是,我经常会看到那些类似于可能我小时候我经历过,我自己脑子里面想过的一些东西,是我觉得从小一直到大活到现在,我没有看到过第二个人,没有听到第二个人说过,唯独在艾丽斯门罗的小说里,我看到她里面的角色跟我有过一模一样的想法。我不知道,但60年代的时候写的一个在加拿大的农村里面的小孩,会跟我在我小时候想过一模一样的东西,这个让我是最触动我,最震撼到我。但她写的东西也是很日常,我会觉得原来不是我的问题,我不是神经病,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跟我一样的想法。最让我宽慰的是,OK,我只要写我自己,那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会有人能看到我的东西,会有人能够有同样的感受,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因为别人就是这么触动我的。

丁天:戛纳当初没有入选的时候,你有过一点迷失的吗?

邱阳:那个时候其实那个版本不太好,我后面重剪过,柏林的是完全重剪。某个层面上,所有人都想去戛纳,对吧?这个肯定没有错。但不是所有片都能去戛纳,也不是所有片都需要去戛纳。我觉得可能走过整个的这一段经历的话,慢慢地可以调整,无论从调整心态还是去理解这件事情,都会比较好。因为我觉得电影节而已,做电影对我来说才是很长期的一件事情。

丁天:所以你还是很坚定,电影是你会终身做的事情。

邱阳:对,其实你跟一些前辈聊天,你会觉得电影节不电影节那是一回事,所有做艺术片的导演会需要这个事情去生存下来,但是你不能被它左右,你需要做你自己的东西,你需要去吸引他们,让他们想要来找你,而不是你去为他们做这个事情。这是一个很长期的东西,一时得或者一时失,其实从整个十年、二十年的一个创作的历程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丁天:那你这次做的这样一个长片,你觉得有什么遗憾吗,有什么没做到的东西?

邱阳:真的太多了。

丁天:它有没有真的把你,跟幼时的自己和你母亲的那种感情,和对她的理解都放在里面,有没有表达出来?

邱阳:难说有没有都写进去。包括你整个所有的创作到现在,无论是从剧本到最后做剪辑的时候,你删掉的东西……因为到最后它其实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东西。我会觉得可能比较成功,或者我比较满意,我觉得表演还不错(笑)。

丁天:这不是你的功劳。

邱阳:那我就不多说了(笑)。

丁天:不不,要多说一点,多说一点,这个女演员你是怎么找到的?

邱阳:就是海选。她是素人演员,其实整个合作过程还是蛮辛苦的,素人可能不太了解比如说你拍一个两三个月的长片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个工作量有多大。

丁天:你要挑一个什么样的素人呢,你的标准,你的想法?

邱阳:我不知道,就让我觉得味道是对的。我其实没有在找演员,我找素人更多像是找一个跟角色更相近的人,但她又不能完全是没有任何的能力。

丁天:你怎么挑呢,因为职业演员我们都知道,或者半职业演员我们也会知道……你这个素人演员,你能让他试戏吗?

邱阳:其实我还蛮享受过程,因为其实对我来说,我的所有的创作过程是一个找的过程——并不是一个趋于我自己先创造好,然后再去找人来把这个演出来。比如说在《南方少女》的时候,其实我一个人有点选不太过来了。然后我就会教我同事,怎么去做选角。

丁天:关键你的要求,一个45岁的中年女人,到哪里去找?

邱阳:满大街找,我们当时短片可能发社交媒体,发朋友圈,然后就大家介绍,在网上招募,就各个地方去收集这些东西。

丁天:海选,真正的海选?这个是怎么找到的呢,《空房间里的女人》?

邱阳:《空房间里的女人》,是我的选角导演找到的,这真的就是偶然找到的。找完之后,他那天还挺兴奋,说找到一个,他觉得还蛮合适这个角色的。我跟他的合作方式有点类似于是他先去海选,他每天回来给我看他见到的十几、二十个人。从一开始,他也是跟我沟通,我把这个角色告诉他,他说你能不能给一些范围缩小一点,你这个给的范围太宽泛了。但我的理由就是,我也不知道这个角色是谁,所以我就想通过这个,对我来说选角的这个工作是我找到这个角色的过程,而不是说我创造了这个角色,你去给我找一个能演这个角色的人。所以当时也花了一点时间去磨合这个工作方式,慢慢地他就知道我每个角色想要的方向大概是什么样子,就是每个人所谓的味道是在哪里。

“对着你的性格干,对着你的直觉干,

这可能做任何事都是最不应该的样子”

丁天:那你每一个电影确实都要搞很久?

邱阳:对,我的前期准备工作蛮久,包括勘景,我跟我摄影师也花很长时间,我的景都是我跟我摄影师亲自去勘,去找,花很长时间在景上面。但是你做长片跟短片不太一样,长片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亲自去跑,就变成我有一个团队专门是负责勘景。我给你举个例子,有些导演可能要找一个景,说我要找一个医院,可能会在网上找一些参考图,或者自己画一些类似的场景,就说照着这个帮我去找,我是属于你把常州所有的医院都给我看一遍,然后我来告诉你我喜欢哪个。他们就通过这个过程,他们知道我想要的这个味道到底是什么,然后慢慢地就开始缩小,然后慢慢去找,这是我工作的一个方式。我并不会告诉他,这是我要的,而是你把所有的给我看一遍,我告诉你哪一个我喜欢。

丁天:你为什么那么有执念要把每个场景给搞得这么复杂?

邱阳:复杂吗?

丁天:我的意思是,要这么复杂地去找到一个看起来很日常的场景?

邱阳: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就想找我觉得味道对的地方,可能就是我想要拍我觉得味道对的。

丁天:那个味道你指的是“疏离”?

邱阳:这个味道是完全我没有办法解释的东西。

丁天:可能你解释不出这个味道,但是反正观看者基本上我们都会觉得,它比较疏离,比较有距离感,它看起来很日常,但是还是有所微妙的差别。

邱阳:我是那种,我只能在我觉得味道是对的地方去做我的创作,所以我说我不知道。

丁天:所以这个距离感也不是你刻意营造的?

邱阳:我觉得不是。我的镜头很少有这种层面上的设计。打个比方,如果是我要拍我们俩在这边的对话,我跟我摄影师会花很长时间找到这个对我来说是很神奇的一个地方。可能我们去想象在这个空间当中,这段对话会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可能怎么去利用这个空间?这个走位会是怎么样?到底从那边进来还是怎么样?可能在这边说一段,还是走到那边去?我们会去想这个事情。然后我们会花很长时间在那边用照相机拍,尝试拍一些镜头回去,回去会聊那些拍出来的照片,到最后这些东西可能多多少少变成是我们的故事板——如果说选中了一个场景,我们就会去聊,在这个场景下面,这一段戏用镜头语言会怎么去发生,这个东西到最后就变成了我们的故事,对。但我们很少会去聊说疏离感,或者说要用这个东西去表达什么。更多其实我们在现场试拍这个东西——真的,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两台相机,我们几乎不对话的,我们就拍,就自己去拍那些,在试很多镜头。回去之后我们也是各自在电脑上去做筛选,然后我们再碰头,然后再一起聊。镜头怎么样,这个是所谓我们的设计。但很少说,我这个镜头要去表达什么感觉。

丁天:这种方法确实跟内地或者大部分的电影创作者都很不同?

邱阳:比较耗时间(笑),比较累。

丁天:所以我就想问,这种刚刚你说的这种空间上给人的距离感,不是你有意为之的,那你和内地的电影圈或者说一般的电影工作者,你并不是那个体系里的,或者说你跟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是你有意的吗?

邱阳:也没有,我想想怎么回答……我觉得从创作层面上,这是我唯一知道,到现在我唯一知道怎么创作的唯一的方式。当然我之前念书的时候也试过其他不同的方式,因为你念书的时候老师会教你这么做导演,那么做导演。我这个其实是,我之前在澳大利亚念书嘛,我念了本科跟硕士,其实我不是很喜欢那个学校,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都在片场工作,在灯光组,摄影组,就是在打工。那个时候主要是因为,我从小学画画的,我理解的是你要谈艺术,你首先要把技术的功底打好,因为画画这种传统艺术,你的基本功是一切的基础。

丁天:我知道,是,我也访谈过一些观念艺术家,但其实他们的基本功是很厉害的,他们只是不用完全地表现出来,或者说他们其实是在这套体系里面去提炼出了他们认为更有价值或者更先锋的东西。

邱阳:对,完全是,所以至少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我先去片场把基本功打扎实,或者技术层面上,然后我大概是我本科三年毕业作品我是说我想做导演,自己做一个毕业作品,但那个时候其实我也不知道导演到底是什么,所以我就去做。但很多人都会告诉你,尝试去跟你讲导演应该怎么样,然后你在片场也是所有人给你意见,你来这样,你来那样,那个时候我的状态就有点……就是我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只能说大家都在帮我说好。那其实到最后,这个片子我会觉得,我想要尝试的东西就不满意,或者整个过程我会觉得很不舒服,不开心。然后我去了墨尔本的硕士,那是我很喜欢的学校,也是我觉得到我现在最受益匪浅的地方。我也问过当时我的导师,是我到现在从创作上我最信任,而且我所有的创作方法我都是跟他学的。包括做长片,我做得最困难的时候,他会愿意给我打两三个小时电话给我做心理疏导,真的超好的一个人。我就跟他开过一个会,我就问他,做导演到底是什么?到底怎么做导演?

丁天:好问题。

邱阳:我说很多人告诉我应该这样这样,这样,到底该怎么做,我听了他们的话,我做了这些事情,我又很不爽,就很不舒服,他当时就问我,他跟我说的一点就是彻底把我点醒——他说做导演,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做导演的方式,你永远不要去模仿别人怎么做导演。每一个人做导演的方式应该是这个导演性格的延展,永远听你自己的直觉,你做导演的方式就应该是,你性格是怎么样,你就应该怎么样去做,永远不要对着你的性格干,对着你的直觉干,这可能做任何事都是最不应该的样子。这个是彻底把我点醒,就是说那我是知道我自己的,这是我唯一知道的。有点像我之前刚刚跟你说从创作层面上,我是我唯一知道的一个东西,那去尊重我的直觉跟我的性格,这个我知道怎么做。

丁天:我觉得这的确是很醍醐灌顶的……做自己是一件大家都会说的事情,大家都说要做自己,但是能够多坚定地去做自己,我觉得这件事情是,应该说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

邱阳:从某个层面上,这个是我唯一知道怎么创作的方式。

澳门「恋爱・电影馆」华语片放映预告:

(更多详情请参阅https://www.cinematheque-passion.mo

《空房间里的女人》

*2024年柏林“奇遇单元”评审特别奖

*2024年金马奖最佳新导演、最佳新演员入围

11/8(周五) 19:30

《寄了一整个春天》

*香港电影发展基金“首部剧情电影计划”得奖作品

11/12(周二) 19:30

11/21(周四) 19:30

《小雁与吴爱丽》

*2024釜山国际影展评审团大奖

*8项61届金马入围

11/17(周日) 19:30

11/24(周日)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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