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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医从农,她在大理实现了生态水果和天然护肤品自由

陈玉笏 食通社Foodthink 2022-05-14

本文根据2021年5月30日陈玉笏在食农分享会上的发言整理编辑而成,部分参考了公号“归零生活园”中的内容。本文文末附有直播回放视频。图:晓云生


1

我们的身体和食物怎么了?


我是陈玉笏,六零后,祖籍湖南的江西人。现在在大理做生态农业,种玫瑰和各种芳香植物,也做天然护肤品。


我曾经是一名妇产科医生。二十多年里,我观察到病人数量没有随着我们的社会发展和医疗水平提高而减少,特别是我们读书的时候没见过的病,或者因为过于罕见而被老师一带而过的病,越来越多。


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是不是跟食物有关系?正是当医生时见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毛病和病人,让我走到了今天。


二十年前的江西没有有机农业的概念,就算有些靠谱的有机蔬菜,也是种在深山里面,运出来很不方便。


所以我就生出了找一块地,自己种的想法。当时的同事嘲笑我,让我一定要养头猪,因为“你可以给它局麻,想吃那块割哪块,割完再缝起来。”可见当时没人把我的想法当真。


到了2012年,父母过世,孩子也上了大学,家里没什么牵挂,我干脆就离开了医院,打算开始人生的下半场。


因为遇到过很多江浙一带受工业污染影响的病例,所以我们决定搬去没工业的农村生活。


先去了我的祖籍湖南,还是一个朋友的老家,中国四大名莲“湘莲”的原产地。6月去的时候,非常漂亮,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翠绿的荷叶和粉色的荷花,恰似我心中的桃花源。


但我们真正搬去以后,就慢慢发现不对劲。那个漂亮的小村子半年里死了六个人,都是肝癌、胃癌这样的疾病,而且只有五六十岁,多少算是非正常死亡。真是当头一棒!


这里号称湘潭的西藏,看起来环境那么好,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癌症?


医生的本性让我思考,既然不是工业污染,这些肝癌胃癌,又都属于消化系统,那是不是跟我们吃的东西、喝的水有关系?


我观察到湖南水源丰沛,往往掘地三尺就有水汪出,村里人的井都只有4-5米深,挖个三四米就有水,但这也是能被农药化肥渗透的深度。我的判断是:农业中使用的化学品造成了水体面源污染,危害健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决定往更远处找地方生活。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只能去高原了。


2

移居大理,结缘雪梅


于是,2013年5月30日,我们到了云南大理。第一当然是因为气候好,冬天也能晒太阳,第二是因为大理海拔高,也没什么工业,水源被污染的情况会好一点。


身在云南,总有外面的人羡慕我们:你们在那里太好了,吃的都是农民种的。我就觉得好笑:谁家吃的不是农民种的?关键要看怎么种!


在大理住下来之后,去了云南很多地方,我也特别喜欢往山里跑,慢慢认识了很多当地的朋友。我们发现,别说有没有通公路,只要是马能去到的地方,就会有除草剂。甚至越是偏远的山上,越会用除草剂,因为那里地广人稀,用除草剂最省事儿。


这也让我坚定了一定要在大理自己种菜吃的决心。但我也很有自知之明:就在自家院子边上搞个几亩地,种点果树,请本地的农民帮忙打理,够自家吃,就足够了。


农场里种植了蓝莓、樱桃等果树,实现自家的水果小自由。


有了湖南的教训,我就贴着苍山,去靠近水源的地方找院子找地,前后花了一年半时间。


当时我还是个农业的小白,只知道自己要种地,一定不能用化肥农药除草剂转基因。但是该用什么,要怎么做,一窍不通。


可能也是命中注定吧,我到大理的第三天,一个叫谢雪梅的姑娘也住进了同一家客栈。她是附近河谷地区的返乡青年,大学毕业后,曾在公益组织和有机农场工作过几年。当时也刚刚返乡不久。因为山区温度太低,她跑来大理育苗。


我就一边给她帮忙,一边学。虽然她和家里人都有丰富的农业知识和经验,但真要做一个有规模的生态农场,还是缺资金。于是我就拿了点钱出来,以入股的方式来支持她。


3

八人合伙,最终孤军奋战


但没想到很快冒出来一帮损友。他们说:我们大家一起来玩个农场吧。于是我出面,跟大理古城外的村子租了50亩地。因为我们一共八个人,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不到10亩,听起来也不多。


没想到,一两年后,这帮家伙就鸟兽散了:要陪孩子回城读书啊,要去挣钱啊。只留我们一家人和这50亩地。既然地是我出面租下来的,我的性格就让我要负责到底,一扛就扛到了今天。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拿地很盲目,因为完全零经验,连该种点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那块地非常贫瘠,当地人管它叫“卫生田”,但最大的优势是有四口地下涌泉,可以避免苍山水,因为那些水流过村庄,其实已经被农田里的化肥农药,还有村民生活使用的化学品给污染了。我就把外面的水全部切断,全部用我们自己的地下水。


当年的“卫生田”,现在已经生机勃勃,土壤肥沃,蚯蚓出没。


我也开始看生态农业方面的书,参加了农耕课程,很快就明确了我的务农思路:无为。但并不是无所作为,我理解的无为是要通过顺应自然的设计来实现的,不是放任不管而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过多的人为干预,也算是一种自然农耕吧。


具体的方法也是慢慢摸索出来的。我当时也很清楚,我一定得做一个轻劳动的农场,如果又要弄肥,又要除草,太辛苦,也太费人工了。


4

如何选择品种?因地因人找优势


一开始也没想到要种什么,最初都是到处找来的免费苗木:从做苗圃的朋友搬回来不少淘汰的苗木;听说谁家的果树不要了,我就去挖了回来种。这种为了省钱而不追求品种的结果,反而让农场的物种丰富起来了。最后一数,农场里有20多种果树,但每种数量不超过10棵,自给自足,还能分一些给来访的朋友。


云南地处西南,快递成本不低,种大米谷物或者生鲜产品,跟内地的农友无法在价格上竞争,所以一定要做可以深加工、耐储存和运输的高附加值植物。


我是直到2016年才明确种植芳香类植物的模式。这既是根据我“无为”的种植思路,也是考虑到本地土壤和气候的特性。


大理本来就有很多种玫瑰的,说明当地的气候和土壤条件适合玫瑰。我也观察雪梅种的天竺葵、薰衣草之类的香草,病虫害相对较少,好打理。


雪梅农场的天竺葵(上)和薰衣草(下)。


玫瑰还是多年生的小灌木,耐贫瘠,适合我在“卫生田”里无为而治。万一我做不下去了,卖玫瑰老桩,也能换点钱回来。


正好有朋友从国外回来带给我特别纯正的大马士革玫瑰,我就在园子里认真种上了10亩玫瑰。这也和雪梅那里形成配套:大家都种芳香类植物,主攻香草纯露这个品类就好了。


大马士革玫瑰园。


我想说的是,做农业一定要种适合当地的品种,不要太标新立异。标新立异可以体现在细节上:比如不用农药化肥除草剂、选择优良特色品种等。那可能就会不那么辛苦。


5

用手术室的标准做护肤品


我们为什么会做护肤品呢?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大理适合种芳香类植物,做花草茶、精油、纯露是很自然的选择。


但我们很快发现,这些都是小众产品,很多人不会用,而且用精油的人大部分只用进口的,不用国产的。


来大理之前,我可能是因为长期呆在医院的环境里,皮肤各种过敏。其实我从1990年就开始关注到护肤品和日化品对皮肤的危害,不敢轻易尝试没用过的护肤品,也拒绝化妆,觉得用一堆化学品敷在脸上,不如我素面朝天来的清爽。


自制的迷迭香精油。


来大理以后,干燥的空气、强烈的紫外线逼得我不得不去寻找能用的护肤品,试了生态圈不少产品,发现对大理的气候来说,滋润度都不够,就决定自力更生。而且护肤品也是日常用品,可以把我们的纯露和精油转换成更容易被消费者接受的产品,复购率高,帮我造血换钱回来养农场。


做护肤品还需要基础油。这时我发现滇西北高原有一种特有的野生植物油——青刺果油,既可以食用,也可以外用。大理本地白族朋友让患有高血压或中风的家人喝它来软化血管、降血脂,也会用它来治疗小伤口,甚至大理的医生都会拿它来给愈合不良的手术刀口换药。查资料还得知,以前藏区的妇女用它来护肤护发。


于是青刺果油成为我做护肤品的最重要的原材料。这种油在大理本地都要300多一斤,比吃的油还贵很多。很多朋友说我:你太奢侈了,我们吃都不舍得你拿来做护肤品。我说:难道你的脸比你的嘴要差很多吗?


现在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天然芳香植物护肤品产品线。


乳化剂我没办法自己搞定,就用法国的纯植物小麦胚芽乳化剂。


不用防腐剂抗生素,那就要从制作环境的卫生、产品包装下功夫。


我们制作过程当中要用到的所有的工具,包括我的工作室和包装品,全部都用臭氧加紫外线消毒。我当医生出身,就按照手术室的标准操作。最容易变质的面霜和乳液,我就用真空瓶,50克容量设定三个月的保质期,大家也都能用完,虽然我在大理试验过,放半年也没问题。


就这样,我从肥皂开始做,去看各种的书,网上到处查资料,不断试配方,从手工皂做到洗面液、沐浴液。研发产品的时候,常常一天要洗好几次脸,就为了试不同配方的液体皂和润肤露的感觉。


除了自己做小白鼠,我还把不同配方的产品编号发给朋友,请他们帮我试用,给反馈。一个个配方就这样固定了下来。


从制作手工皂开始入门。


6

不要轻易入农门


做了这几年农业,也经常有人和我交流,很多都是想入行的小白,和我当年一样。说实话,能不进农门,最好不要进农门。


确实很想种地的话,资金一定要准备好,最好是闲钱,赔光了也不影响生活质量的那种。先面积小一点,毕竟,10亩地10万元都不见得够。


我这50亩地,这六七年已经扔进去100多万了,还包括建了房子,修了路。圈子里大家都表扬我:你很保守谨慎!我真的是一个钱掰成好几个用。


最好也不要立刻辞职。可以先“半农半x”三年再说。因为把地租下来,最少要养三年才有个样子,这三年你是不要指望它有什么收益的。


也不要轻易和传统农民合作,他种,你卖。大多数农民习惯使用农药化肥,很难规范他们的投入品使用,品控也很麻烦。


一草一木,修路盖房,都是投入。


真的做农业后,我发现种菜是最难的。我现在也只是种给自己吃。大理的有机蔬菜行情是六块一斤,可以蔬菜那么耗人工,六块钱我怎么可能做?如果20元一斤,我大概才会考虑种蔬菜卖吧。


水稻也是,我每年会种1.5亩的水稻,也是自己吃,并不打算卖。


水果也不容易,每年集中一小段时间忙得四脚朝天,售后还特别多。


反正不管种什么,如果能做点深加工,一定要做深加工。


每年会种一些水稻,自给自足。


7

归零农场,生态生活


我给农场取名叫“归零”,有几个考虑。


第一,  我这片土地之前用过这么多年的农药化肥,从现在开始,我要让他从零开始,不用农药化肥慢慢来修复,让它回到零点。


第二,  我们每个人的祖辈肯定都做过农民。我从医生做回农民,也是一种归零。


如果是使用农药化肥种地,我就没有必要自己种地,因为比我更会种的人多了去了;同样,如果添加抗生素和防腐剂制作护肤品,我也没有必要参与,因为这个行业的大佬更多。


在大理,我不仅仅要做一个生态小农、生态匠人,更是为了过生态的生活。


分享会现场。图:万琳

- 这是食通社第 278 篇原创 -


下期预告

务农七年,陈玉笏通过学习、观察和试验,总结了一套以生草覆盖为核心的无为农法。在下篇中,她将详细介绍土地上发生的故事。




 

食通社

作者

陈玉笏

60后,学医出身,曾在妇产科临床工作20余年。2013年定居大理,2014年开始租地种田。随后入股了本地返乡青年谢雪梅的香草农场,开始制作天然芳香植物护肤品,并进行商品化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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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非特殊注明,均来自作者

编辑:天乐

版式: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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