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兰礁溪 // 乡村小镇的日子(一)
礁溪邻里情
曾和一位从湖南嫁到台湾的阿姨聊天,她家在云林,一个不起眼的偏乡,她直言不讳地形容为“鸟不拉屎”,但是邻里间距离很近,彼此照应,“经常看到家门口就放着几捆菜,也不知道谁送来的。”
我问她啊,那怎么办啊?
她说这很正常啊!
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互助互爱,她家菜熟了也会给各家送去一些的。阿姨讲述这段话的时候,声音里透露着悠然和幸福,让我对台湾的乡村生活充满了向往。
从台北来到宜兰礁溪后,我也扎扎实实地感受了一把这儿的邻里情。若莓的阿公早年伊始便定居于此,同住在这的,还有许多远近房的亲戚。
2020大选那天清晨,我跟在阿姨和若莓后面,陪她们去投票处,经过若莓阿婆家,阿婆在阳台上晒被子,若莓远远地就跟她打招呼,“阿婆!我若莓啦!”好大好大声,隔空对吼,像山村里人们唱山歌打招呼的感觉,那股子朝气和热情呀,把池塘里的稻苗都喊醒了。
明明是四年一度的大选,但在这座小村子里,一切如旧,毫无紧张的气氛,太阳当空照,人们互相问好,就像是去菜市场买菜一般轻松自在。
小鸡咯咯叫,大黄狗垂着尾巴到处嗅,阿姨带我们绕进一条小径,不一会儿又出来,原来是要找的人不在家,只见竖起的一座彩色砖瓦香炉飘出白透的烟,一路上都是比姚明还高的甘蔗,黑皮,就是太瘦。
嗯,通识课有学,
甘蔗曾是台湾最重要的出口商品呢。
回阿公家短短几分钟的路上,我们总共遇到了六个人。阿晋(阿婶)骑着机车经过,只见我的背影,看我短短的头发,还以为我是若莓的男朋友呢,这话把若莓逗得哈哈大笑。
还有坐着电动轮椅代步车买菜回家的婆婆、穿着防滑雨鞋的大婶、提着新鲜瓜果的阿姨,阿姨(若莓妈妈)跟每一个人都唠上了半分钟的嗑!若莓说:“因为我妈开理发店啊,路上遇见的都是去过店里的客人!”
串门子
阿姨领着若莓往回家的反方向走去,
我问啊咋啦?
若莓回头跟我说:“串门子!”
串门子?好耶!我们要串的是阿婆家的门子,步行的那短短两分钟里,我不断跟若莓学“阿婆”两字的台语发音,
“阿婆~”
“阿婆!”
“是阿婆~”
“阿婆!”
“阿婆~”
“阿~婆!”
“啧!”
听说台语有八个音,那奇特的尾音上扬我就是抓不准,急得若莓跺脚:“唉算了!”
“我阿婆家有一个滑坡,哪,就这个,我小时候很喜欢骑脚踏车从这里酱滑下去!超--舒服!”顺着若莓指的方向,我看到一条对小朋友来说绰绰有余的道路和两侧田野的蓝绿倒影。
长镜头拉远...想起小时候,我也爱推着脚踏车去找斜坡呢,多高都要蹬上去,就为了下坡几瞬“冯虚御风,羽化登仙”的飘飘然!
七大姑八大姨亲戚们
我们径直走进阿婆家,阿婆和阿公(另外一个阿公)出来招呼我们,我跟着坐下。若莓和阿婆分别坐在我的左右手,阿婆讲到昨天哪位亲戚来了,昨晚吃了什么“金好甲”,还开始催婚若莓,若莓嘻嘻哈哈带过。
见我听不懂,若莓回头给我翻译,说现在大家开始讨论种菜的事,上一批高丽菜不好吃,因为天气干燥,高丽菜长得紧实,口感硬涩,而这一批高丽菜好吃,是因为天气转冷,高丽菜长势蓬松,一颗就能煮一大锅,脆甜爽口。
我看着四周,其实这是一间还没上漆的“毛坯房子”,呈自然的水泥灰色,水管和电线伏在柱上,前后大门空气对流,即使不开风扇也凉爽,墙上挂了足足有四本日历,还紧紧挨在一起,厚的薄的,红的绿的,多是过年前夕常光顾的米厂面厂赠送的,感谢顾客一年的帮衬。
屋里最显眼除了门口的一辆山地自行车,就是有着笨重后箱的老式电视机了,灰暗的毛坯装修,生活气息浓郁的物件,阳光从四周透进来,阿婆阿公们对话碰到墙壁后发出的回音,置身其中,虽然听不明白,但我能感觉到强大的包容力和巨大的安全感。
如果我是小孩,我一定喜欢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不说别的,光是这两座楼梯拐角形成的三角型空间,就实在太适合玩捉迷藏了!
阿姨扭头看了一眼挂钟,一拍大腿就起身了,我们赶紧跟着起身,阿婆阿公也起身送客,好突然哦,不是正聊得火热嘛!
原来送到大门口,还要站着继续聊,若莓阿婆非常瘦,想吃胖一点,阿姨和若莓就说自己太胖了,她们两方一方站屋内,一方站屋外,双方互相羡慕,彼此夸奖起来,“唉我肥滋滋的!”“你肥滋滋的好啊!”
走时,阿婆不忘提醒我们说,过年的时候记得口红要涂得红一些,这样会很显瘦,哈,阿婆你也太懂了吧!
我这些天在若莓家呆着的感受是,所谓的亲戚长辈“七大姑八大姨”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啊,至少若莓的亲戚们就很淳朴可爱,关心和八卦的分寸拿捏适宜,让人感到温暖,又不会倍感压力,话语间流露出的是彼此的尊重和美好的祝福。
Q弹!最好吃的手工蛋饼
若莓骑机车载我去她心目中最好吃的蛋饼早餐店,就在礁溪小镇通往城际公路的转角,店里主要是一位老板娘阿嬷在打理。
在吃第一口之前,我真的不知道,蛋饼可以这样好吃,阿嬷端上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它比平时见到的蛋饼要厚实得多,半透明的质地甚至还漫射着光,平时吃的一咬就断,但这块蛋饼咬下去,韧劲十足,能在嘴里翻滚几个来回。
这家蛋饼是当天揉的面皮做成的,而不是超市里的速冻饼皮,怪不得这样新鲜有嚼劲,老板娘数十年如一日坚持蛋饼的口感与品质,常住外县市的我们可遇不可求,只能说是这儿居民的福气。
若莓周末回宜兰时,偶尔会给我打包一份带到台北,吃到了这份恩典的我,那一天任她使唤都不介意!
在外婆家的“男店”拯救发型!
吃完蛋饼,我们决定去外婆家的理发店里乘凉。这间小屋大有乾坤,店面是理发店,内里就是外婆的家,换了拖鞋就能互相穿行。
店是若莓的妈妈和舅妈一起打理的,两个卡位,门口一进来就有一张长椅,长椅正对着墙壁上有一块电视屏幕,人多的时候,客人便会坐着看看电视。
今天是“大日子”,电视上直播2020大选的最新消息,但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最多只互相问候一句:“选了没?”
我发现,来这儿剪头发的客人都是男性,或有女性,都是陪同丈夫或儿子的妻子或妈妈们。从前我还不晓得有专门给男士理头的理发店呢,它们简称“男店”,多剪平头、修碎发,方便快捷,而店里的师傅们基本都有十年以上的手艺了。像阿姨,居然已经开了三十年的理发店了!
我平时都是找百元快剪,结果那天常帮我理发的姐姐休假,就换了一个人剪,谁知剪成一个圆西瓜,被若莓笑了好几天,趁今天有机会,若莓提议让阿姨帮我剪一下,我说好!
我乖乖坐在座位上,阿姨和若莓站在我两侧,对着镜子前后打量,商讨我的头该怎么拯救。若莓胸有成竹地指挥道:“这里修一下、这里修一下,吼这里也要给她修一下啦!”
阿姨有如神笔马良,哪怕原本的发型毫无逻辑和审美可言,还是将其成功改造,冲掉碎发,吹干后就能检验成果!
这里没有洗头的躺床,只能坐在塑料椅子上,我把头垂进盥洗盆里,让阿姨用水龙头里的水草草冲净,我一动不动,阿姨还夸我:“廖小花你洗头甲乖,比那些阿公还乖,阿公还会乱动呢!”若莓在旁边搭话:“因为她是老兵啊哈哈哈哈!”
剪完头发后,我的背影彻底变成了一个“小男孩”,阿姨还给我吹了一个九十年代小虎队的飞机刘海,惹得大家频频注目,“哇!比男生还帅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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