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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饶过谁?

难得先生 难得先生说 2019-03-19

文 | 难得君


闲来逛旧书摊,偶得一残本《西竹堂笔记》,系明人所著,号西竹居士,难辨真伪,书中讲到他游历四海得来的一个故事,颇有意味,遂整理成白话,加以修正评论,以飨读者。


一个叫清溪上乡的地方,虽然有些偏远,但是有山有水,土地肥沃,物产丰茂,百姓安居乐业,虽贫富有别,但也岁月静好。


后来,一个知府的远房侄儿,喜舞刀弄枪,误伤按察使家奴,虽花钱摆平了麻烦,但从此不敢在州府露面,携一群狐朋狗友,回乡里横行霸道,也学宋江一般,开山设堂,自封大当家。


这帮众收保护费,强抢民女,大到偷牛,小到偷鸡,可谓无恶不作,与土匪无异。


这帮派的二当家念过几天书,算是多少有些见识。一方面把劫来的银子,分出一份,从县到府,上下打点一番。老爷们拿人好处,自然多加照应,有不识相的乡民来敲鼓鸣冤,照例是一通乱棍打出去。大当家还弄了个里长当,更是黑白通吃。


另一方面,帮派对村里几家大族,搞的路线是亲热、拉拢,虽偶有侵犯,但大族也敢怒不敢言。大族欺压起其他人家,拉起匪帮的虎皮,倒毫不手软。


而村里,多少有些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流氓瘪三,也尽数被匪帮收为爪牙,干些为虎作伥之事。


当地乡民敢怒不敢言,一是惧怕匪帮的刀枪,二是惧怕他们背后的官老爷。


后来,有些富有之家难以容忍,陆续举家搬迁而去。继而,有乡里在外做官的人家托关系给大当家捎话,大当家有所收敛,立了帮规,不许滋扰村民,且吩咐三当家主管乡民告状。


心腹三当家算是领了好差事。但凡手下抢了村民,管它是鸡鸭猪狗,还是银子铜钱,都能分到一份好处。


遇到村民告状,三当家也义正言辞,讲一通狗屁不通冠冕堂皇的大话,然后装模作样,故作姿态查探一番。最后,要么不了了之,要么就说是外乡恶棍所为。


村里有一小恶棍,平时靠坑蒙拐骗赚些银子,与帮派里的小喽啰混成一片,称兄道弟。这小恶棍欲傍上三当家的大腿,可口袋里没银子。论打架呢,自己又打不过成年人,于是便在孩子们身上打主意。


之后,但凡有孩子的人家,都发现自家箱底的散碎铜钱莫名其妙的减少,家家都如此,大人们便留了心。最后发现是自家孩子偷了钱,供奉给了小恶棍。


于是有人便提议,狠揍小恶棍一番,然后报官处理。又有人说这小恶棍和帮派的人来往密切,怕是得罪了帮派。最后,大家推了一家胆大的家长,去向三当家告状,探探虚实。


三当家听了告状,有些气恼:何人如此大胆,敢在自己的地盘收小娃娃的保护费?于是吩咐手下去捉拿小恶棍。


待乡民走了,手下才小声汇报,说三爷您每月收的银两里,就有小恶棍的孝心。又说人家小恶棍做事还是上道,每个娃娃收4个铜钱,2个都孝敬给了您。


三当家又问小恶棍用什么手段收的钱。手下说:他胡乱采摘些山里的野果子,浇了糖水糊上面,骗孩子说是祖传秘方,吃了读书好,每人每月只需花4个铜钱买。


三当家有些不悦,乡民不是说孩子从家里偷少则5个,多则10个铜钱么?


手下也是个奸猾之辈,隐瞒了自己截留的那份钱,便回复说孩子多偷了钱,是去买自己喜欢的物事。


这事本欲不了了之。三当家知道这帮村民的德性,过得三朝五日,他们关注的不是东家媳妇偷人就是西家公公扒灰。


哪知道村里有读书的呆子,愣是不怕事,三天两头来追问,三当家逼急了,回复道: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是野果子又怎样?能吃死人么?你这个书呆子,妖言惑众,挑拨我们和乡民关系,给我拖下去掌嘴五十。


可怜书呆子,一张脸打成了猪头,一口好牙全松了。


是啊,野果子能吃死人么?不是没死人么!


有村里年轻后生,不堪欺压,寻了三五个好友,吃酒商议。后生说:不就十多号恶棍,倒是欺压了上百户人家,待我等联络几十号青壮,不信收拾不了他们?


哪知还没等后生行走几户人家,便有人给三当家告了密。


龙有逆鳞,触而必杀之!胆敢谋逆,三当家怒不可遏。没几日,失踪的后生被人发现沉尸河塘,当了里长的大当家对乡里宣告:下塘捉青蛙,不幸溺亡。


大冬天的下水捉蛙,竟连编造谎言都懒得下功夫。乡民们心知肚明,却哪敢揭穿。可怜后生老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真把三当家逼急了,他可是要杀人的啊!不就几两银钱的事么,总比丢了性命强。他偷了鸡,咱家不是还是鸭么;他抢了刘家闺女,咱家不是只有儿子么;他收李家保护费,咱家不是没做生意么...


这灾祸不落到自己头上,谁都会自我安慰。


生活总要继续,岁月依旧静好!


当地乡民普遍富裕,最大的劲头还是埋头赚钱。无论经商、种地还是其他营生,大家比拼的是谁家银子多,谁家的房子大,谁家的车轿阔,谁家的三妻四妾多,这就是体面。


尊严是什么,有银子重要么?有银子不就有体面么!


哪家遭了帮派的欺凌,其他家也紧闭房门,唯恐惹祸上身。就算是同宗同族,顶多也就是吆喝几声,撑个面子。真要喊抄家伙拼命,个个不是装病就是借口上有老下有小总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私底下喝酒吃茶,又装逼吹牛:当时,亏得我不在,不然叫这帮畜生好看。


乡民们一边殚精竭虑的赚钱,一边又容忍匪帮的巧取豪夺,肆意妄为。一边憎恨帮派,一边又害怕被报复他们希望改变现状,但又不敢争取。身处夹缝中进退失据,戚戚然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如涸辙之鱼。


某岁末,大西军横扫过境,清溪上乡原本不在行军主线上。听闻消息的书呆子暗自惊喜,连夜拜访大西军,被一小军官接待。书呆子告密说:乡里有帮派,巨富。小军官便引其到一将军帐里,将军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富有?书呆子说:家有亲戚在帮派当女佣,太阳出来,见过用晒坝(用石板铺来晒粮食的场地)晒银子。将军一听,大喜过望。又追问有多少帮众,书呆子顿感惭愧,也不敢撒谎,回答说区区十余人。于是将军点了小军官率百余兵卒,由书呆子引路,去抢银子。


帮众被堵在了家里,大当家原本想献出几箱银子,能保个平安。哪料小军官见到整箱的银子心生歹意,逼问出大当家银子藏匿所在,手起刀落,把一众帮匪砍了脑袋。帮里一小喽啰为求活命,告密说乡里大户人家多,户户有钱,愿意带路。


小军官在小喽啰的带路下,血洗了整个乡村,金银珠宝整整拉了十余牛车。最后小喽啰被砍了,乡里十屋九空,就连帮小军官私藏银子的士兵也遭灭口。书呆子侥幸活命,也疯了,整日里呼道:失言,岂中,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无人知其意。


再后来,没多久,小军官、将军兵败溃逃,尽数被杀。那小军官上缴的五车金银,几经辗转,汇同无数金银,上了一条巨大的江船,最后这船也沉入了江中,称为江口沉银。


鲁迅说: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叹那世道,官无良,民不争,匪无道,皆遭天谴!


*作者:难得君,一个三观比五官正的温情大叔,曾任企业高管,大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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