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友之笑话
今日推送之趣闻出自1922年创刊之《戏杂志》第四期及第八期，作者退庵或为《戏杂志》主要编辑之一任天树，作者瘦鹤无考。六则关于票戏的小故事生动有趣，种种情状，今日看来，犹有不过时处。
退庵
牙医生陶植之君，为票友中之老前辈，习武生，颇具解数，陶豪于资，每学成一剧，必特制行头若干套，《恶虎村》等褶子，备至六七套之多，诚足豪侪辈焉。某票房周年纪念，假愚园大排演，以考成绩，是日陶君之戏码为《盗御马》，去黄天霸，陶姿首颇佳，躯干修整，辅以簇新之私房行头，英采奕奕，实为他人所不及，惟陶平日喜穿洋装，又爱梳美国式头，异常滑润，网巾不易戴，时虑脱落。是日先患预防，将网巾格外扎紧，谅可无碍，不意演至「拜山」段落，言「上得山来」，用手指一指，其首亦用力向上一昂，竟将所戴之冠抛去，露出「花旗式」头发，台下拍掌大笑，幸陶君舞台经验甚佳，毫不为意，至下山转场后，始再戴帽，于是争传「脱头黄天霸」之妙事矣。
清宫戏画之《恶虎村》
退庵
周维新人颇聪明，但天性傲岸，故谈者时致不满，苟邀其登台客串，须为挂正牌，牌上金字愈大，彼之演戏精神愈佳，而「君」字须写在「周」字之下，苟写作「周维新君」，本人必不快，幼曾戏从邑庙卖拳者游，能舞单刀，遂以《翠屏山》中石秀为唯一之佳作，一日有人请其在石路天仙茶园客串《翠屏山》，凡票友客串，行头或自备，或向熟悉伶人商借，独靴鞋一项，因脚寸有大小关系，必须自备，周生计困难，一时无闲款购靴，均借用公众服御，颜衰衣败，大类跑龙套之穿着，苟旧而称身，尚可说也，旧而又不称身，长至扫地，外表已令人作呕，且公众所备之薄底靴，或靴底破烂，或尺寸大小均难应用，又不能穿鞋，后觅得厚底靴一双，脚寸略大，勉强将就过去，时候已至，遂草草掀帘出演，及酒楼舞刀时，因靴底过大，且又高底，脚遂一蹩，几乎栽倒，因之刀未舞完，戏遂中止，人遂呼之为「蹩脚石三郎」云。
附：火烧眉毛
（《戏杂志》第八期之《票友轶事》）
瘦鹤
客串周维新，以能演武戏鸣于时，《翠屏山》其杰作也，人以其能舞刀，演《翠屏山》，何不再习《狮子楼》，如二剧均能排演，不亦更出风头乎？周然之，四处请人教授，经六七人之训练，将《狮子楼》全剧学成。周人极聪明，一学即会，且胆又大，一会即唱。一日，为某学校演剧筹款，周得二三张之场券，归其变卖，作为酬金，开演时，英气勃勃，艺尚不弱，台下座客屡次报以彩声，因是格外起劲，至末后「酒楼」一场，武大郎显灵之际，例需由值台者放松香烟火，因过于得意，当放烟火之际，并不避开，反将其头迎上，以致松香火屑醮其头面，满头火起，眼睫毛亦烧去，焦头烂额，满脸焦斑，至旬日后方愈，从此「蹩脚石三郎」之外，又多一桩「火烧眉毛」之笑话矣。
清宫戏画之《黄金台》
退庵
前为票友，后改新剧家之董天涯（按：即女子新剧家董天啸之夫），幼曾从小堂名学习京剧，《朱砂痣》《黄金台》等戏亦能演唱，戏瘾甚大，板眼词句皆置不论，或人纠正之，亦不听。十五六年前，有人借留园夜花园打野鸡，特请票友客串，董亦在被邀之列，戏码为《黄金台》，是日园主为节省开支起见，未曾固定班底，服装道具均属东拼西凑，致《黄金台》查夜之灯笼，亦付阙如，董谓此戏脚踢灯笼为谭派紧要做工，刘鸿声所不能，非办此物不可，园主觇董风头心切，不得已向附近乡店，够得太平公醮小灯笼一双，上有「消灾降福」字样，见者莫不慝笑，有朱某者，曾有诗咏其事。
退庵
新剧最老团体之一社，某年因助赈演剧，假座石路天仙，有朱某者，特编《豫让刺赵襄子》歌剧，以资号召，令社员俞姓去智伯，因其脸架颇合净角之故。俞天资鲁钝，夙有阿憨之目，自派为此角后，惴惴唯恐失职，习练二十余日，几致饮食俱废，日夕以镜自随，对之描摹工架，出场之摇板四句，尤特别注意，临期出台，上三句摇板熟极而流，居然博得台下彩声，俞被彩声一吓，第四句竟为遗忘，张口结舌，不知所云，胡琴鼓板又频频催促，俞不得已，以「啥个啥个啥个啥」七字代之，于是又哄堂报以倒彩。
清宫戏画之《上天台》
瘦鹤
某票友（谈者忘其姓氏），工夫不佳，而戏瘾亦极大，曾有义务事，邀其所隶之票房客串，某票友之《上天台》，居然得在前三出之列。临期，其母忽得急症，命人至后台诏之归，某君过戏瘾心急，以戏完即归覆来人，继在台上唱至「孝三年」之际，家中又有人来，谓名医束手，病人晕厥者再，少主人不可不归也，乃由票房主任，亲至当台，拉其下台，饰姚期之净角莫名其妙亦随之下场，下场后袍帽一卸，不及梳洗，即行返家，然而时已不及，乃母一瞑不视，某君并不以伤母而哀痛，衷心犹以《上天台》未终场为大憾，最妙如姚期之改「孝三年」为「三分」，仍至彼处，再唱一折，声色溺人，不仅嗜酒宿娼，爱赌喜斗为害，好戏如某票迷，亦可云至矣。事后传述，外界闻之，佥曰《上天台》罪孽深重，或有告某票友，某票友亦不以为杵，反欣为玩票之勋迹也。
（1922年《戏杂志》第四期 第八期）
怀旧梨園雜志微信号：liyuanzazhi新浪微博：@梨園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