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谭派
今日推送《谈谭派》录自《戏剧月刊》1928年第1卷第3期,作者肖伧,即张肖伧(1891-1978),字藜生,后改藜青。遍听京华名角,常写剧评、剧讯。民国四年着手撰《燕尘菊影录》,书写伶人小传。民国十五年编着《菊部丛谈》,由大东书店出版,民国二十四年前后,主编《武进商报》“戏剧特刊”。在上海交通银行任职期间,与张古愚等合编《戏剧旬刊》、《十日戏剧》等期刊,后又任上海《半月戏剧》、《戏剧旬刊》编辑。以肖伧、倩倩室主、玉泓、霜红、天隐庐主人等笔名,为报刊撰写剧评千余篇。
谭英秀一生刻苦精进,志在集得大成。凡他人之有一技之长者,英秀靡不一意揣摩,得其奥窍。故凡程长庚、余三胜、王九龄、孙小六、姚起山、吴连奎、冯柱儿诸家之长,英秀独能应有尽有,包罗无遗,而天赋歌喉,灵妙淡远,清刚雄劲,浑圆委婉,神化无间,加以丰格名隽,绝顶聪明,昆乱文武,精湛圆通,遂成伶界空前绝后之圣。英秀与汪桂芬较,谭幽静淡远,气足神完,汪则用力雄健;谭以韵胜,汪以气见长;谭以音调擅长,汪以魄力自豪。取径不同,遂成派别。谭与孙菊仙较,菊仙唱、念、身段、台步,悉出天真,不假雕琢,率意为之,而不拘小节,失之粗豪,与谭之确守成法,融会贯通,不能同论。又谭文武昆乱,四者皆通,研求音节腔调之变化,四声尖团之确切,皆通乎学问,尤非汪、孙二氏所能几及。近时如余叔岩、马连良、谭富英、言菊朋、高庆奎、王又宸、谭小培、杨宝森辈,不论其负名大小,要皆去谭甚远。
谭鑫培
叔岩为学谭之健者,文武昆乱皆通,嗓音不佳,而善运用(与连良之纯属低嗓不同),能以巧胜,工于对付,调高而不嘶,歌长而不竭,用劲之处妙在不落痕迹,颇得淡远苍劲之致,而余韵尤饶隽味,身段做打,生动浑脱,峭拔可观,在今日而推谭派之承先者,当属此人。
余叔岩、王长林之《问樵闹府》
连良师法贾洪林之晚年(洪林晚年限于歌喉不免走入魔道),已是取法乎中,近复专事趋步叔岩,惟道白做工,确有工候,其戏以道白做作为上。若论嗓音,则对老谭,可说应取消学谭资格,其靠把戏,多为盗名计。率尔操觚,太不实授,其道白,有时亦失之用力过分,类似大舌,细心领略,便可知之,惟能戏极多,为谭派中第一人。愚深盼其多演《四进士》、 《清官册》、《一捧雪》、《打严嵩》一类戏,而弃《南阳关》、《定军山》、《阳平关》诸剧,以藏拙也。
马连良之《四进士》
言菊朋为票友学谭之铮铮者,讲究字音,口法甚正,咬字确切,口劲亦佳,足以压倒时下谭派各伶。嗓音韵调,均能挂味,身段做作,亦应有尽有。吃亏处,乃在面容太短,而咬字亦偶有不能恰如其分,而露痕迹之时;歌音劲实,而不免有嫌窄处,努力精进,是能以唱音及韵调,见重于知音者,盖其音之学,有突过老谭处。吾人不能一味崇拜老谭,遂谓后人绝无能胜老谭者,此因菊朋究系文人,且与溥西园、陈彦衡时相研究,宜其臻此也。
言菊朋之《甘露寺》
又宸学谭,貌合神离,秀而不英,仅得一叶半枝,得老谭清逸处少,而纤佻处多,做作亦近于瘟,其戏惟《卖马》、《捉放》尚有可节取处。
张荣奎、王又宸之《打渔杀家》
高庆奎学谭而实宗法李鑫甫、贾洪林,艺有可观,而驳杂不纯,嗓音之甜润,运调之圆转,为各伶冠,身段作打,亦斐然可观,而不知确守谭法,求人于正反兼收并蓄,渐趋魔道,诚可惜也。
高庆奎之《哭秦庭》
谭小培为谭派中唱戏最老实规矩者,有乃父劲实之音,惜少韵味,台步面容做工,又未见佳。
谭小培之《八大锤》
谭富英,为叔岩外学谭前程最远大之一人。扮相英挺,气息颇静,道白靠把均佳,嗓音亦有日渐回复之望。惟望其师法乃祖,而将小余之糟粕,一一扫净,于唱、做,尽可兼取叔岩、连良、菊朋之长,自可驾连良,而与叔岩并称也。富英其勉乎哉。
谭富英、姜妙香之《镇潭州》
杨宝森工候虽浅,受良师陈秀华之指教,年轻而人亦聪明,悉心精研,亦大有希望之一人也。
杨宝森之《四郎探母》
有人责叔岩之变更谭法,谓非真谭。此论不敢赞同。盖此正是叔岩之不死学老谭也。又谭派诸伶中之富有鄂音者,以富英为首,菊朋、叔岩次之。
(《戏剧月刊》1928年第1卷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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