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之咏梅诗词集
今日推送《咏梅诗词》录自上世纪初梅社印行之《梅兰芳》，此刊1918年由中华书局初版，之后有再版、三版，32开。是书篇幅较大，汇集梅兰芳早年史料颇丰。梅社将报章、图书、友人等处的各种有关梅兰芳的资料搜集起来，整理编成此书，可谓用心良苦。书分上下编。下编第十章，为“咏梅诗词”。
《咏梅四首》
过客
自兰芳演剧天蟾，沪滨士女，几无不睹芳姿，聆雅奏者，即曩时谭叫天莅新新舞台，其欢迎未有如此之盛也。今兰芳行矣，余音绕梁，不能无江上峰青之感，乃诗以志之。
梅为姓氏兰为字，比拟名花花转惭。
一种天生灵秀气，不钟女子独钟男。
任着时装任古装，登台色色总安详。
晓风残月思杨柳，不数叫天伶界王。
未必蛾眉不让人，何来谣诼惹生嗔。
亏它函电通南北，报得平安两字真。
卅日光阴一瞬经，秋波临去尚含情。
梅郎泪比颦卿热，留得葬花作尾声。
《天女散花曲为梅郎作》
樊樊山
三代威仪在于僧，僧家威仪今在伶。
释迦佛出冠宝璎，袈裟镂金红于猩。
天王甲胄状狰狞，金刚戴面黄蓝頳。
应真十八各殊形，转珠闇诵莲华经。
佛光如月晕几层，光中隐现垂天鹏。
佛告伽蓝汝徂征，维摩示疾为聚生。
众病岂得独康宁，如红鑪雪点始醒。
自天雨花偏八纮，兹事惟有天女能。
欻然绣幙一声莺，声如戛玉锵流铃。
台上齐奏云和笙，侍人蜜香或双成。
前引琉璃无尽灯，九华宫扇白鹭翎。
此时天女降云轻，一枝玉蝶梅花馨。
头上宝髻燕钗横，身上纤縠六铢轻。
断红双脸长眉青，绦唇一点樊素樱。
玉盘历落珍珠倾，引吭陈节亮且清。
坐定伽蓝宣玉音，慈悲为女女心怦。
爰呼花奴理行胜，维摩诘住毗耶城。
飞天仙人下玉京，足不履地踏云行。
满身珠珞隋苑萤，电光激射红素冰。
两条绣带风泠泠，式歌且舞皆中程。
圆如法轮转不停，浏漓浑脱眩目睛。
分时两道彩虹明，合为一球狮子擎。
通身解数娇珑玲，节簇一一谐韶韺。
少焉维摩讲净名，圣众趺坐侧耳听。
华严楼阁弹指成，其上涌现双娉婷。
天女索花花奴应，风鬟雾鬓交相萦。
此时曼歌鸾鸟鸣，此时软舞蛱蝶惊。
飞花滚翼身手灵，千红万紫一篮盛。
歌一句撒花一升，舞一遍撒花一坪。
上头五釆结云棚，下界香雨沾衣缨。
曲终翻倒甘露瓶，万花飞舞红蜻蜒。
维摩与众俱安平，世界银色生光晶。
将毋郎即玉女星，不然亦是许飞琼。
公琛弟子不如卿，为此歌者或少陵。
《和天琴老人散花曲》
易哭庵
王子出家昔为僧，天女降世今为伶。
修罗髑髅作珞璎，波旬喜怒同狒猩。
夜叉罗刹狰且狞，两戈两戟雨血頳。
震旦杀人更无形，终归自杀与自经。
地狱还堕十八层，庄生感愤托溟鹏。
屈子乘蚪思上征，佛生本为众生生。
岂如庄生但撄宁，岂如屈子甘独醒。
欲雨天花洗埏纮，天女殊胜秀与能。
声之美者燕与莺，声之清者磬与铃。
声之雅者琴与笙，况兼色相天生成。
压倒三四七诸灯，扫花清道翠凤翎。
降生下界登辎軿，何物老妪生宁馨。
玉体不学摩登横，锁骨不似菩萨轻。
亦非韩娥非秦青，亦非郭芍非郑樱。
一笑岂使城为倾，一笑能使河为清。
慈悲合称观世音，色身救世心怦怦。
五铢衣薄无行胜，辞十二楼及五城。
从玉京来堕帝京，屏风上立香炉行。
世界电火兼风萤，中有姑射之雪冰。
似受舜禹之真冷，歌中之圣长庚程。
梁尘能落云能停，虽足厌耳难厌睛。
何人领袖明僮明，舞台一柱天独擎。
曰梅老板胖巧玲，谭英秀让秀且英。
爰绳祖武饮香名，霓裳法曲人间听。
忽独与余兮目成，国香国色真娉婷。
洗兵解甲呼定譍，肉刑永除因缇萦。
已超龙树及马鸣，直令石破还天惊。
雨苏四百兆生灵，花充卅六天粢盛。
舞罢持裾防上升，玉女峰近青柯坪。
颐和园已无天棚，吉祥园独罗衿缨。
观者各饱露满瓶，万人起舞如蜻蜓。
美哉冠玉真陈平，在新名词曰结晶。
汉武不必祠明星，陈思不必感智琼。
宰相表宜列圣卿，伶官传漫编庐陵。
《题梅畹华相片》
芳杜
尺幅能回斗色春，半含浅笑半轻嗔。
闺人漫指卿卿问，果是书生是美人。
《梅花诸咏》
芳杜
梅郎来沪，风靡一时，偶聆雅奏，辄叹观止，忽忆《石头记》有咏菊花诗，题目清新，因复效颦，为拈八章，幽香倩影，不知其为梅为人也。
佳丽千秋合一身，孤高标格美丰神。
暗香疎影难为拟，浅笑轻颦最可人。
剩有梦魂萦素素，漫从图画唤真真。
何时月下闻仙乐，占尽江南浩荡春。
梦梅
魂断江南十月天，情思渺渺浩如烟。
山中高士眠难稳，枕上罗浮妙欲仙。
化蝶真成神栩栩，惊鸿只觉态翩翩。
幽芳逸致浑无赖，剩结人寰一段缘。
探梅
芒鞋竹杖侭颠狂，为访南枝特地忙。
佳士追随来海国，倾城消息遍江乡。
会看独占三春色，未见先闻一段香。
逸韵淡妆何处是，天蟾照影夜流芳。
供梅
温存体态玉精神，斗室相看倍可亲。
缟袂练裙真绝俗，湘帘斐几净无尘。
捧持端属三生幸，颦笑能添四座春。
纸帐银屏勤拂拭，花光宝气剧清新。
对梅
百花丛里最先开，楚楚丰神绝点埃。
疑是月中仙子舞，恍同林下美人来。
琼枝婀娜容平视，色相迷离莫漫猜。
尽态极妍无限好，大家翘首望瑶台。
问梅
玉骨冰肌竟体清，巡檐索笑趁新晴。
占魁可有群芳妬，竞艳谁堪并世名。
奔月仙妹何皎洁，葬花心事欠分明。
知音莫道无和靖，说与骚人仔细评。
画梅
留春无计去匆匆，为写深红间浅红。
入在图中呼欲出，香生腕底妙能工。
浓妆淡抹神俱足，似笑还嗔暖更融。
光衬翠灯娇不语，玲珑倩影上屏风。
咏梅
歌诗哀艳致缠绵，和靖当年号散仙。
古调新腔随意诵，清词骚句借卿传。
题成幽怨都无赖，写出相思剧可怜。
名士美人徒叹羡，岂知同在奈何天。
《观梅兰芳天女散花》
罗瘿公
霓裳一曲拼千古，此是玉环得意语。
可怜多肉任风吹，宁问汉宫飞燕似。
翾风善舞未能歌，绛树能歌不解舞。
并娴歌舞定何人，日下梅郎故绝伦。
天与腰支便旋折，容歌满舞并一身。
是谁幻造作天女，小李将军心力聚。
（此剧为闽县李少将释堪制）
自言一剧压千场，奔月葬花安足数。
欲知天女竟何状，梅郎正在氍毹上。
云髻峨峨巧样梳，修裾不卷随风扬。
虽然妙色本来空，梅郎便成其实相。
楼前仕女竞研妆，默对梅郎色惆怅。
天风海水方喧豗，共看天女驭风来。
时攘皓腕双鸾带，旋舞低昂去却回。
瑶笙云璈不知晚，华灯五色光成堆。
病榻维摩久凝坐，丈室纷纷花雨堕。
香尘散落坏色衣，四座风光同澹沱。
若非居土守禅寂，难免妄念风轮簸。
千姿万态却分明，舞袖低时云欲生。
三百年前王紫稼，见此自失谁敢争。
剧中谁是填词者，老去王郎擅风雅。
词名一世只自珍，晚成此曲真无价。
长安贵游车马狂，无人不道看梅郎。
十方士女皆欢喜，尽散天花作道场。
《赠梅兰芳》
吴天放
秋雨秋风宋玉悲，中原王气落湘累。
（前伶界大王谭鑫培楚人也）
普天同庆维多利，并世欣逢钟子期。
（英吉利女皇没于西历1901年）
巾帼雄飞从此日，河山舞破忆当时。
晋江别有衣冠感，莫骂人间乳臭儿。
（谭氏在日尝叹曰「吾纵横菊部四十年，不料今为梅兰芳挫势，吾当退养余年，不与乳臭儿并立矣。」）
《剧界大王梅兰芳》
净意轩主
标榜传来喜欲狂，天然姓字冠群芳。
正宗一代凭声色，博得嘉名号大王。
《梅兰芳》
嘉邑楚屏
独霸群伶技艺长，绕梁遗响迈寻常。
悲歌演到兴亡事，盖世雄风仰大王。
匠心独运曲应工，姓字馨香到处同。
正是吾人申祝贺，铜琶好唱大江东。
《剧界大王梅兰芳》
梁恨生
窃窕风流异样妆，隆隆天籁胜箫篁。
梨园花草知多少，好让梅兰称大王。
《赠梅兰芳二首》
非毒
芳名久已播歌场，此日群推菊部王。
九畹声华原不忝，一枝魁占自相当。
徽称俨若封章锡，身世偏教姓字香。
人士且休嗤僭越，霓裳谱出亚明皇。
罗浮仙子证前因，菊部业中第一人。
素质自膺王者号，芳姿妙合女儿身。
清香冷艳超凡品，选色征歌迈等伦。
问尔几生修得到，百花头上媚阳春。
《咏梅兰芳》
忍仙
冠时独出压侪行，天下馨闻姓字彰。
梅占花魁应点额，兰为香祖合称王。
梨园月旦高标榜，菊国春秋自炫煌。
此后登场歌舞日，管弦真个奏霓裳。
《赠剧界大王梅兰芳》
太上余生
梅花高格调悠扬，舞袖郎当最擅场。
菊国于今添色彩，声声艳说剧中王。
兰蕙芬芳口泽香，可人到处姓名扬。
共和花样翻新好，剧界依然仰大王。
芳容绝妙小排当，博得歌台姓氏香。
试看茫茫新世界，几人称帝几人王。
《贺梅兰芳当选剧界大王》
片石
国香国色是真王，翠袖红裙两擅场。
天宝才人尽白发，只应低首拜梅郎。
黄陂高唱足称雄，继起兰陵媚太工。
时样文章重粉饰，雌风合作大王风。
词
《虞美人·祝梅兰芳》
失名
芳名早巳传南北，艳色堪倾国，披襟不减大王风，庭事英雄色相亦英雄。
修眉皓齿人如玉，惯唱霓裳曲，舞台从此靖风云，菊国中兴继起有斯人。
《西江月》
嵩喦
梅占百花魁首，兰为王者馨香，大名遐迩遍流芳，至此尊无二上。
描尽有声画谱，写来无字文章，古今底是梦一场，说甚剧界幻想。
祝辞
《祝梅兰芳当选剧界大王》
石溪居士
实至名归，名归心遂，
自今以往，当王者贵。
《祝梅兰芳》
忏红女士
梅郎当选，曷胜欢忭，
谨赘数言，以志庆祝。
有梅之淡，具兰之芳，
用冠菊部，名实相当，
佳话千古，伶史永光。
《梅郎畹华当选书此祝之》
天心
梅郎畹华，清格山描，前身月想，盛名鼎鼎，炳若日星，久矣蜚声菊国，誉满人寰，近复人望所归，领袖当选，昔曾王于一方（梅郎旧有青衫大王之号），今复帝乎全国，舆论佥协，宁云无由，盖其艺既精博，才又轶群，歌声如出金石，响遏行云，舞态翩若惊鸿，人疑天上，能文能武（梅郎间亦演刀马剧如穆柯寨、金山寺、琵琶缘等剧），亦庄亦丽（庄重如武家坡、桑园会，流丽如虹霓关、汾河湾，均称杰作），会高低以齐举，偕疾徐而并出，缀咸池之雅音，去桑间之末响，挽狂澜于既倒，作砥柱之中流（近年女伶盛行，男伶反逊其盛，惟梅郎力振之，剧界始有起色），势已足豪，意犹未已，昆曲久绝，散同广陵，黄钟毁弃，瓦缶雷鸣，惟郎振之，雅乐以崑胁处绝散同广陵黄钟毁弃瓦缶雷鸣惟耶摄之雅乐以兴（昆剧如牡丹亭、拷红、昭君出塞、风筝误等），移风易俗，剧界风行，凡此种种，难以笔形，岂惟世之所稀，抑亦绝无而仅有者矣，爰草芜词，聊志倾倒。
《祝梅兰芳》
梅郎兰芳，癯仙世胄，山岳钟灵，乾坤毓秀，似梅之洁，拟兰斯馨，金相玉质，冰雪聪明，幻化色身，舞台示现，秾丽风华，声容万变，大王同戴，弁冕群英，扬风扦雅，莅我承中。
《剧界大王梅兰芳当选祝词》
湘奴
异哉造物，生才不周，政客非政，优界独优，梅本国色，兰为王香，得气最早，酝酿流芳，美男饰女，丽质天然，嫦娥仙子，黛玉争妍，动与古合，心旷神怡，醒时戾俗，曲曲传奇，词谱白雪，调高和稀，疑闻天上，人间谁知，餍人心目，魔力实宏，惟奇共赏，偏见何从，无需要挟，岂尚权谋，愧彼当道，一薰一莸，愿师叔夜，耄耋童颜，曷胜景仰，真味醰醰。
（梅社《梅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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