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卿(1890-1971),徐州人。票界名宿、戏剧评论家。字相辰,艺名寄生。自幼喜爱京剧,曾发表过大量有关京剧、昆曲等戏曲剧种的文章。苏少卿对全国名伶名票在艺术上的得与失,大都进行过评论,实为伶人知音。他主编过《戏剧半月刊》、《大戏考》、《袖珍戏考》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应上海人民广播电台之约,长期主持广播京剧讲座,为传扬京剧艺术做了大量工作。1956年经梅兰芳介绍至北京中国戏曲学校任教,为培养新一代艺术人才勤奋耕耘。
程砚秋初次南下出演南通记
程砚秋在四大名旦之中,年岁最轻,出演较晚曾拜兰芳为师,颇得兰芳提携之力,即梅党诸位,初亦极捧砚秋,砚秋于民国七八年间,始露头角,初出演于东安市场之丹桂茶园,才十四五岁,彼时小生亦只有二十有零,从业师韩元方先生同去(元方先生吾乡孝廉公,少卿为童生时,从之间业习散文,韩师于诗、古文、词甚有声誉,在北京为国会众院议员,亦喜观剧,常作诗文捧男女优伶,每观剧辄携卿往),先生指一老人小语告曰“此即诗家罗瘿公也。”
当日砚秋唱《三娘教子》之王春娥,面貌清癯,嗓音未臻畅美,盖鱼龙变化之际,尚未得乘云气上青天也。舆论一致许为有望之才,旅京名士三鼓吹,则不遗余力,盖一时风气使然,时兰芳已如日在中天,尚小云、荀慧生正在妙龄,水葱相似,捧之者众,在旦色已于兰芳成鼎足之势。如砚秋者,既非优伶世家,而年幼资浅,欲厕身其间,分三成四,谈何容易?若非梅党及瘿公之流尽全力为之出谋定策,则后日之霸业成否,未可定也。
程砚秋之《三娘教子》
砚秋初次南来,时在民国九年,南通状元张四先生季直,拥有土皇帝之号,创建更始剧院及伶工学校,以欧阳予倩为校长,吴我尊为之副,先邀梅兰芳至南通演剧,网罗北梅南欧于幕下,特建梅欧阁,次年又聘京沪名角在更俗剧场合演,杨小楼、余叔岩之外,如吴彩霞、芙蓉草、李琴仙等旦角有八九人之多,本坚邀兰芳,兰芳因事不至,乃派弟子为代表,即程砚秋也(时名艳秋)监护人则梅党健将冯幼伟、齐如山二公。
砚秋抵通之日,张四先生命予倩摆队相迎于船埠,予倩以程为后进,意颇不愿,经吴伯乔相劝乃同往,及见面,砚秋守分示俭,衣丝布长衫而已,白龙鱼服,此之谓矣,第一日砚秋唱贵妃醉酒,此戏本非砚秋拿手,不免生疏,本未带打鼓人,即用剧场打鼓人代打,即今在黄金打宫中鼓之老七,砚秋意欲招老七至寓对戏,免致场上有误。老七云“他会唱,我就会打,何必对,我不去。”此时砚秋声名未立,名曰代表兰芳,身价相差甚远,故不为人重视,若在去年砚秋之搭黄金,金老板尚以上宾待之,对于余人有不能颐指目使者乎?势利之见,炎凉之态,自古人情即然,不足怪也。
梅兰芳、程砚秋之《断桥》
砚秋本工正旦,于腰上不甚娴熟,第一日之《醉酒》卧鱼折腰等不见精彩,凤冠之垂琉亦乱而不整,此虽小节,行家视为精粗之验。第一日砚秋何以不演拿手之戏,而乃以生疏之艺上场,此中必有原因,想派戏者故意捉弄,而砚秋出于不得已或又有年轻好胜之心耳。当砚秋初出场,小楼在后台扮戏,谓友人曰:“此子此戏危险,殆将为梅郎减色。”盖小楼与兰芳因演戏小故,不免存有芥蒂,恶其师而及其徒,正与爱屋及乌之意相反,非偶然之谓也。后台同业有一风气,多嘴尖舌利,睚眦必报,此类是也,砚秋此次共唱五日,幸末日之《宇宙锋》,得一全彩而去,因《宇宙锋》是其本工戏,且得兰芳之精华故也。
(《上海生活》194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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