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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剧家应有三种知识

张北江 梨園雜志 2022-07-30

今日推送之《评剧家应有三种知识》录自《戏剧月刊》第1卷第12期,作者张北江,在文中认为评剧家应具有文学、懂戏和道德三种知识,缺一不可。


 冯叔鸾早年文章喜讥讽,好谩骂,著有《啸虹轩剧评》,对于伶人均贬多而奖少,以视今日评剧家之善颂善祷,实有天壤之判。独于梅兰芳大加青睐、爱护,惟恐不周,其捧也,无微不至。乃兄小隐,时方尊谭,且以“尊谭”二字署其斋名,因此伶界前后两大王,一生(鑫培)一旦(兰芳)之故。兄弟互为文章,刊诸《晶报》,各走极端,哗然交哄。虽曰各为其主,不惜大义灭亲,然而忠于伶宫,事出捧角,当时士夫不无微词,朋辈为之掩饰者,只得曰此游戏文章,风流韵事,岂真兄弟阋墙哉?事后叔鸾亦颇悔意气用事太过,因有《啸虹轩自讼》之文,虽是自责,反省已往,但其主体立言似仍为解释汪、谭之争而着眼也。愚因忆及叔鸾尝谓评剧须有三种知识,曰文学,曰懂戏,曰道德,三者相因,牵连节制,缺一不可评戏,缺一不能评戏,旨哉斯言,今请举而申述之。


冯叔鸾


 文学者何?择伶之世家艺术,足以记录撰述者,或记以文章,或咏于诗歌。虽然不仅评剧,凡百著述,苟无文学,又何克敷衍成篇?愚以为此系评剧之第一步。


 其第二步,务须懂戏,并要自己能唱能演,否则文章虽好,名亦才人,对于戏剧不能唱不能听,更无论其推敲字句、板眼矣。试问如此情形,所谓评判,所谓讨论,将如何下笔?若谓可以吟诗,题某名伶玉照,可以做序,送某坤角北行,如此而称之曰评剧家,莫如直截了当尊之曰捧角家。评与捧在表面观之,似乎大同小异,无甚分別,实则毫厘千里,绝非可以同日而语也。某君尝谓,论不得当,等于狗屁。夫论不得当,且为狗屁,若冒充内行,岂非狗屁不如耶!愚者明于观人而暗于观己,文学自不敢承受,戏剧亦仅一知半解。诚如某君所谓狗屁,而愚自视,殆狗屁亦不能及焉。懂戏易,唱戏难,熟谙则犹易。盖声色易于感人,故人于无形中久而久之,日亲日近,听得多,看得多,经验、知识往往亦与之增进,如北人无论老幼,随便哼哼,脱口而出,均能成腔。此则地利使然也。自己能唱,然后始能知人家好坏,于此再提笔以评论之。得当与否,狗屁与否,姑且不管,但隔靴搔痒、张冠李戴,似可免去,不如狗屁之说,亦可进而为独立之狗屁矣。否则,仁贵回窑误为平贵回窑,王三姐与柳迎春含辛茹苦,  各盼其封侯夫婿,一旦归来,乃为评剧家乱点鸳鸯谱,强二为一,无乃太冤乎!《汾河湾》是《汾河湾》,《武家坡》是《武家坡》,情节略同,  曲词则异。苟能稍听得出,台上一男一女口中唱的是什么,白的是什么, 自然分得出谁是王三姐,谁是柳迎春,而不至于强三姐嫁仁贵以破其贞操矣。


梅兰芳、王少亭之《汾河湾》


 既具有文学知识, 又能懂戏知识,自然可以写几句、做几篇,卖弄其评剧之本领而博得其评剧家之头衔矣。以愚观之,仍要注意道德。道德者,一不可有好色之思想,二不可存偏倚之观念。偏倚不过存私,尚可牵强掩饰曰,艺术的眼光,人各不同,审美的心理,互有异处:或者立异为高,或者逆情干誉,人是我故非之,人非我故是之,此亦不过迹近乖僻,尚未有丧道德。若评剧者具有第一思想,利用评捧而为挟制之方斯诚道德沦亡,廉耻丧尽。非但评剧家得起而攻之,天下人亦将唾弃其卑污苟贱也。但历考民国十八年以还,文人在戏剧界中,而存此种思想及实现此种行为者,其中大有人在,呼之显然欲出,北江纵无状,又焉敢直呼其名而揭破其黑幕耶?并非宅心忠厚,为人文过,实无此胆量耳。


 吾文题虽曰评剧家应有三种知识,而开篇记冯氏兄弟旧事,用为小引,兹更写一趣事,报告读者,以作结束。殆亦文章所谓笼题与尾煞,戏剧所谓送客是也。


 燕赵夙以戏剧名天下,老伶工及戏学泰斗,强半产自冀北,故戏剧亦最称发达。但年来坤伶竞起,如雨后春芽, 旧风陡变,粥粥群雌,大有直夺名伶之席而代之之概。有某坤伶者,色艺均佳,出演于津沽某舞台,有当地某小报主笔,见而艳之曰:“此天生尤物,吾必设法以猎之,而膏吾吻也。”于是于其报上竭力揄扬之,送花篮,赠匾额,更设宴以款之,申函以约之。而某坤角亦深明乎潮流所趋,及评剧家扬抑之魔力,况又为小报主笔实深系乎营业之盛衰,宠召焉能不赴。比酒酣,主笔乘醉以要之,某伶真可儿哉,以为概已庄严之色象示人,又何惜乎此后天之臭皮囊,且对方亦尚年少翩翩,幸非老丑,慨然金诺。但与主笔约,此后出演津门一天,必日为文章以颂之,若缠绵一夕,必连出专刊三日以报之。约法三章,双方签字,好事遂成。北江曰,此其艳史也耶?其如道德何?论不得当,等于狗屁;冒充内行,狗屁不如。今若此,是殆狗屎矣,然而狗屎不如也。噫嘻!


(《戏剧月刊》第1卷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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