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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友的几个称谓

张文瑞 梨園雜志 2022-05-01

今日推送之《票友的几个称谓》录自《文史知识》2014年第2期,作者张文瑞,文中详细介绍了过去对票友的几种称谓。


 早期的票友称作“子弟”,内行伶人叫“江湖”。道光年潞河(现北京通州)人士杨静亭所纂《都门纪略》词场门有证:“缘何玩票异江湖,车笼当年自备储。为问近来诸子弟,轻财还似昔时无?”这里的子弟就指票友,江湖即内行伶人。后来票友依环境场合不同,有以下称谓:“处”、“君”、“羊毛”、“丸子”、“棒槌”。

 

 先说“处”。清光宣年间,伶界内外常把票友下海唱红以后的角儿称作“ 某处”。这一称谓或见诸海报,或见于剧评家着述,流行一时,比如孙菊仙就叫“孙处 ”。“某处 ”一词,大致存在了四十馀年,民国后就不大使用了。孙菊仙“孙处 ”之后有德珺如“德处 ”,许荫棠“许处 ”,汪笑侬“汪处 ”,龚云甫“龚处 ”,双阔亭“双处 ”等。而这几位之前的张二奎、卢胜奎、刘赶三,同期的金秀山、刘鸿升,之后的言菊朋、奚啸伯等,都是票友下海并唱红,却未见被称作“处 ”。笔者未发现“处”的使用范围和规矩,似无迹可寻,没有一定之规,全凭世人兴致习惯。


龚云甫之《太君辞朝》

 

 老剧家王梦生认为,“处 ”实为“出 ”字之讹。徐珂的《清稗类钞》戏剧类“串客 ”一条亦照录王梦生之《梨园佳话》:“京师称票友改而业唱者,曰某处某处,实则‘处 ’乃讹字,应作‘出’,盖有斯人一出目无馀子之意。”笔者以为,“处 ”字在姓氏之后用作艺名,确是有些费解。《汉语大词典》“处 ”字条所列三十多种字义,均难释票友下海并得大名之意。古时虽有居家不仕之隐居者为“处士 ”一说,却也难与票友下海享名者的称谓勾连贴切。“处 ”字于伶人姓氏之后,并用以艺名,无论敬称还是谦称,似都讲不大通。而“出”字有出现和超出之意,冠名票友伶人“某出”,既有某某一出现,再无别人之意,也显示其出台之隆。孙菊仙、龚云甫下海后,风头都有盖过别人之势。

 

 光绪六年(1880)重镌大字本《都门纪略》词场门老生行有“孙初”二字,即指票友下海的孙菊仙。有人认为此“初”字是“处”字之讹,笔者以为未必,或许“初”也是一说。

 

 严格些说,凡称为“某处 ”的是下海后的称谓,不能再说他们是票友,其更多的意义在于表明这类伶人非门里出身而已。


 

 再说“君 ”。昔年票友玩儿票贴演明场,一般在他们的姓后名前加个“君 ”,如“言君菊朋”、“奚君啸伯”。民国后票友贴演普遍用这个称谓,以示他们不是伶界中人,区别于内行商演。这种叫法也是旧时世人的敬称,非票友专用。票友一旦下海,姓氏之后的“君”字就须去掉,海报的刊写与内行伶人一样,直书其名。

 

 “羊毛 ”。北京老话儿里有“羊毛气 ”一说,多指习性轻狂浮躁之人。内行管票友叫“羊毛”、“羊闹儿”、“洋盘”,意指剧艺浅薄而轻飘无根,属于“半边人”。伶人之间谈论某票友,嘴里时常以“羊毛 ”、代之,语含讽刺。至于何以称票友为“羊毛 ”,恐多为伶界口口相传,类似于行话隐语,其始末根由,笔者尚未厘清。

 

 孙菊仙下海后从嵩祝成改搭四喜班头一天,在后台听见有人说他是“羊毛毛 ”,登时震怒,次日即告假回戏。与孙菊仙同搭四喜班的还有两位票友出身的名角儿,一个是金秀山,一个是德珺如(其时唱青衣),一生、一净、一旦,三人贴《二进宫》每演必满堂。伶界就谑称他们为“三阳(羊)开泰 ”。当时有一位票友叫英杰兰,喜欢孙调,嗓子宽厚,声腔儿妙肖孙菊仙。四喜班就约他与内行旦角儿孙怡云唱一出《二进宫》。孙菊仙却不干:“你们极力抬举他,我不唱了。”最终英兰杰也未能下海入行。票友出身的孙菊仙一旦下海成为名角儿,反过头又看不上其他票友,可见老伶人对“羊毛”避之到何种程度。


孙菊仙

 

 “丸子”一词来源于席面,即“丸子席”。票友跟内行学戏,不仅恭敬有加,还得摆桌设席。票友中如王公望族之有钱人终归少数,众多票友都是寻常人家,囊中不裕,请角儿饭局不可能是燕菜、八珍、翅子等席面,而以丸子席居多。“丸子席 ”就是以一道四喜丸子为主菜,再配些许荤素并水酒一壶。伶人大都走南闯北,饭局、堂会所见甚多,自然看不上这道四喜丸子,私下就给票友起了个谑称,名“丸子 ”。奚啸伯刚下海时,内行还不大认可他,言语之间难免说他丸子。奚啸伯一赌气,干脆组班就叫“丸子剧团 ”,二三路并底包全是票友出身。


奚啸伯之《白帝城》

 

 “丸子 ”,略含贬义。内行一般不当面叫票友为丸子,只是他们内部言语间说说而已。虽语含不恭,但更多还是说票友外行。票友自谦,可自称丸子,别人却不能随便出口。大几年前,笔者在央视节目中听到主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某票友“丸子 ”。这位主持人恐怕只知丸子指票友,未求甚解,不知道丸子的渊源本义和使用规范。如此直呼别人“丸子”欠礼貌。

 

 旧时伶界还有“血丸子”一词。老艺人讲,过去伶人进宫演剧之后,常有赐宴。席面分若干等,一等好角儿是鸭果席,次等是丸子席。最下等的是半生不熟带着血丝的丸子,即血丸子, 这是给底包和演剧不认真的伶人预备的。后来伶界就管剧艺不佳者叫做“血丸子”。

 

 “棒槌”就更难听了,意指一窍不通满不懂的大外行。不管“丸子”还是“棒槌”,都含贬义,用处很局限,多流行于旧京梨园行内部。“棒槌”一词后来转到北京俗语里,范围和领域渐渐拓宽,其他领域的外行也往往被称为“棒槌”。

 

 (《文史知识》201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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