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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看戏与听戏

四戒堂主人 梨園雜志 2022-05-01

今日推送之《漫谈看戏与听戏》录自《立言画刊》1939年第53期,作者四戒堂主人。此文介绍了当年戏迷对“看戏”与“听戏”的争辩,从而引申到探讨伶人演戏的本身技艺上。


 中国戏正如中国画,是“写意”的,而非“象真”的。展开一张“四王吴恽”中任何一人的画,若以照相的眼光来批评,可谓“百无一是”。中国戏亦然。布以为城,鞭而代马,必欲以象真责之,当然处处有懈可击矣。然而中国画的真精神,亦可说是优越点,却正在“写意”两字。因为我们看罢之后,并不因其太不像真而减少所得画题的领略。不特此也,往往正因其不是照相,反能领会照相反不能供给的题外意趣。中国戏的真精神,亦正在“写意”两字。“布城”、“鞭马”(杜撰名词)似乎并无害于听众对于一出戏的领会,《铁公鸡》中的真刀真枪,只能引起听众由于悬心而牵动的兴奋,并不能增加戏本身的兴趣。中国一出戏戏情的表现,全凭角色的唱与做来互相帮助,只要唱做“合体”,人选“得宜”,全剧所提示“情节便能充分发挥而无缺憾”。“布城”、“鞭马”虽不可少,而所占的分量很轻,对于发挥剧情上便无关重要。假如十八年后回家的薛平贵骑匹真马上台,同时再现盖一座土窑,依然唱“一马离了西凉界 ”的戏词,大概这出《武家坡》并不见得比今日戏台上所习见者,能使听众增加多少兴趣!


马连良、王玉蓉之《武家坡》

 

 常听朋友因为“看戏”、“听戏”两个名词惹起激烈辩论。其实有动作便须“看”,有歌唱便须“听”二者不可偏重,而亦不能偏废。尤其中国戏是靠动作歌唱互相联系而表达戏情的。仅“看”动作不“听”词句,无法知道戏的内容,而《武家坡》、《汾河湾》、《桑园会》一类戏,更何从知其分别?仅“听”词句不“看”动作,则一切戏内悲欢离合的情感,又无由表现。所以为“看戏”与“听戏”而辩论,实在可以不必。不过“看”戏亦有“看”法,非先明白中国戏是“写意”的不行。就是以今人表演古事,根本上便不能如复写纸般的将古事搬到今日台上,那还是去看有声电影比较或能满意。然而有声电影终是有声电影,到海枯石烂仍是不能成其为戏的,这一层是毫无办法。

 


 “听戏”是北京人的一种通常说法,确乎戏是要“听”的。然而“听”亦有“听”法。有人说:“为什么五音连弹便不准加在二黄戏里?一旦加上,便要称为海派?”其实完全不是“准”与“不准”问题。遍查国家法律,并无不准将五音连弹加入二黄戏之禁律,且亦绝无二黄戏必须如何唱法之规定。既不犯法,便可任意增减变化,而不发生准否的问题。但是二黄戏在耳目习惯上却有一定的的规律尺寸,既称二黄戏,便须如此如此,增减变化皆不成其为二黄戏。所谓“海派”,大约即是“不地道”之意。譬如一段三眼,其起落尺寸皆有一定,今有其人,硬将起落尺寸胡乱搬动,虽自称“谭派嫡传”,在真估价上亦是“不地道”,谓之“海派”,亦无不可。


 现在戏是每况愈下,“新型武器”愈出愈多,奇腔怪调亦愈来愈别绌。其实这种责任只应三成负在伶人身上,其大部分却责在听众。现在一般听众,十之七八对于戏的概念根本模糊。在“看”的方面要求像真。如果有人研究,能从口里吐出剑来,贴一出剑仙戏,保险能卖十几场满座。在“听”的方面要求新奇。真正守规矩唱法不能叫座,怪腔怪调无论如何生硬或艰涩,台下却一致叫好!两星期前,同一位老者在某处听戏,甫及一半,老者趋出不返。嗣又见而问故,老者笑谓:“前日所听不是二黄,与我心目中之二黄大不相同,无以名之,只好说是‘第三种戏’!”

 

高盛麟之《挑华车》


 在伶人方面,本无爱于某腔某调,唱戏不过一种谋生之术。“三年出一状元,不见得出一名伶”,真正有本事者能有几个?只要上座挣钱,又何必非固执于规矩不可?一出《挑华车》累得要命,还不定能唱不能唱,何如弄两样“新型武器”,来一出新戏,准能叫满。唱上亦是如此,青衣腔弄到老生嘴里既能受人欢迎,何必非“谭腔”、“刘腔” 不可?伶人之唱做完全为听众之要求所转移,而结果遂造成今日之局面。某老者谓为“第三种戏”,虽是谑而近虐,却是恰到好处!


(《立言画刊》1939年第5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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