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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菊朋唱工之探讨

苏少卿 梨園雜志 2022-05-01
苏少卿

苏少卿(1890-1971),徐州人。票界名宿、戏剧评论家。字相辰,艺名寄生。自幼喜爱京剧,曾发表过大量有关京剧、昆曲等戏曲剧种的文章。苏少卿对全国名伶名票在艺术上的得与失,大都进行过评论,实为伶人知音。他主编过《戏剧半月刊》、《大戏考》、《袖珍戏考》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应上海人民广播电台之约,长期主持广播京剧讲座,为传扬京剧艺术做了大量工作。1956年经梅兰芳介绍至北京中国戏曲学校任教,为培养新一代艺术人才勤奋耕耘。


 民国二十八年夏六月,言菊朋应聘至沪,在黄金戏院登台,第一夕《空城计》《斩马谡》,又有初次来申之坤角侯玉兰演《玉堂春》,盛况空前,卑人幸预定座票得以观焉。越日又聆其《洪羊洞》,二出皆谭派戏之赫赫有名者,菊朋何曾未下一番苦工,今以嗓音气力不济之故,不惜尽弃其学而改造焉,其情可悯,其事可危,吾之不能已于言者在此,今菊朋功德圆满而北归矣,吾今言之,已不至妨碍其生意,并望菊朋善养精神,改弦更张,以为卷土重来之备,则吾对同门,可告无罪,吾亦不负吾之所学,尽责而已,岂有他哉。


言菊朋便装照片



 菊朋唱工有一点非删改不可:


 一、“尺寸”不匀,忽快忽慢,《空城计》中之“两国交锋龙虎斗……”及城楼上之“我本是卧龙岗……”,又《洪羊洞》中“为国家……”及“自那日……”皆有板唱也,所谓有板者,即“尺寸”快慢须匀是谓,除末句转板或换人唱时,可以“渐慢”,中间各处,断不可随意延长也。况“我本是……”“自那日……”二句,昭昭在人口耳,又有唱片为证,岂能任意为之。今菊朋唱出,忽快忽慢,忽热忽冷,人身痛苦,实难禁受,唱之快慢不匀,板眼不稳,亦犹是也。人之听神经既无愉快可言,则愿出代价往购精神食粮者鲜矣。吾为菊朋前途计,此点非改不可,“扳慢”一法,一段唱中只能偶一为之,若枝枝节节全任意快慢,则太过矣。


言菊朋之《空城计》


 二、放大要彩之处不美听,为要台下喝彩而将腔放大,本是一种“咬人法”,然须有好嗓子,放出之音大而好听,唱出之腔规矩而有滋味,则求彩而得彩矣。今菊朋不然,极喜要彩,故常常放大,放大之后结果,音干而且断,腔同而且慢,是所要之彩,乃难有笑声(吾细察彩声中或含有友谊捧场性质),彩声与笑声齐发,反不如台下静默为佳。五十年前老角,唱时闻彩声多不怿,谓搅乱其好腔,三十年前角色,无特意放音或使花以要彩者,平角特意要彩,乃近二十年事,每况愈下,亦势使然,因包银数钜,得失心重也。昔杨四立耍花腔要彩,无彩不止其声,台下每呼“通”字结束之,开要彩之奇局,闻小达子因要彩,每请客听戏,亦一怪法也。至京朝老生近来于做工上“洒血”(如摇头)以要彩者有之,若随时放大声,使慢腔,特意要彩者,尚不多见。夫彩声之来,贵乎自然,实至名归,何必硬要?谚云:“强扭的瓜不甜”,瓜熟则蒂落,何用强扭,硬要与强扭,皆非自然,非自然,则其中含有危险性,何也,友人不好意思不喝一彩。陌生人必憎之矣,台下友人不过占十分之一耳,故曰危险也。


 菊朋若用能力所有之嗓音平正唱之,其精处尚非余之所及,盖功力自身也,若势力大声放之,犹之点金正铁,毁玉使瑕,本欲要彩,反不得真彩。菊朋智者,岂不见此,若不痛改此点,归于平正,吾恐下次再来,有不堪设想者。吾非过甚其词,盖吾默察台下之空气,以及采问顾曲界之舆论,而得此结论,心所谓危,不敢缄口不言也。


言菊朋之《盗宗卷》


 或曰,菊朋此次演戏两旬,座无隙地,黄金台主,奖余之数,近两万金,菊朋岂不足号召耶?吾笑对曰,每日以千五百人计,两旬总数才三万人耳,捧场而定常座者在内,占十之一,为新到坤角侯玉兰往者,又十之二、三焉,合上海现在总人口百分之一而弱,如犹不能卖满,是真大怪事矣。菊朋八年不至,又其早年唱片硬扎,闻者赞许,远因种种,不必缕述,若不察卖座不衰之因由,说是“尺寸”不匀,及放大要彩之善果,则吾惟有仰天而叹,付之天知,摩挲吾眼,以观其后而已,复何言哉!菊朋做工,近日大加简练,有极精到极可佩之处,非二十年工夫不及此,偶有小疵,不掩大纯,此点是其大进步,值得大书特书者,将来去其太甚,斯可矣。


(《申报》1939年8月26日、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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