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铁生艺术之全貌
今日推送之《南铁生艺术之全貌》,录自《申报》1939年9月21、22日,作者病鸠。南铁生(1902-1991),湖北浠水人,南元超将军之长子,师从王瑶卿,专攻青衣,向有“汉口梅兰芳”之誉。后定居北京。
南铁生在黄金作十日短期演出,舆论颇不一致,其实铁生由票友下海,以票友目光论铁生,确属难能可贵。若以内行艺术作苛求,不无可议之处。盖玩票时期,有一技之长,即可成名,而伶人非诸般皆能,不得称精。今南伶既经下海,持论亦宜稍加严格。
笔者曾听其全部《玉堂春》及《四郎探母》二剧,觉其艺术虽精,殊未续平均化,爰就观感所及,分别述之:
南铁生之《四郎探母》
唱工与念白:铁生之嗓,刚柔互济,宽亮甜润,兼而有之,拔高不裂,走低能涧,且富水音,确有几分畹华意味。铁生虽会从瑶卿游,而其唱腔则以私淑畹华为多,峭拔处尾音近靡,似为花衫路数,实非青衣正音。盖唱腔之花巧者,其味率皆纤薄(伶之工候深者,其味在音可补此憾),且不合庄重贞烈雅静大方之旨。音之媚与荡者,亦失此义,皆不合青衣之条件,铁生致力于斯,或迎合普通观众口味之故。惟其低音婉转自如,与黄桂秋有异曲同工之妙,每能听到一二好腔,其韵味偏于清丽一路,衷气甚佳,颇利行腔。「会审」之流水,一气呵成,接笋得法,非常动听。惟咬字欠斟酌,板槽亦不工稳,此系登台经验缺乏所致,不足为病也。总其唱工上之佳点,即嗓好腔纯,不求花俏,处处从平淡中省力,丽而有骨,且高音纯出自然,非黄桂秋用喉底疾音反高,程砚秋用窄喉逼高者可比,深属难得。白口发音含糊,字音更不正确,有佶屈聱牙之病,抑扬之法,宾主之分,均须再加研究。依铁生戏路,韵白宜取法砚秋,清丽准确,深合青衣作风。畹华白口,柔若无骨,温和动听,施于青衣,似嫌太腻。盖青衣白口必须抑扬有序,字斟句酌,吐字一若有千钧之重,而仍不失其自然之态者,方能恰合身份,固不应如各花衫念白之流俐圆婉过甚,而失庄重大方之旨也。
扮相与台风:台风既非完全属于气度,亦非纯粹指扮相而言,乃综合气度扮相之一种抽象名词,南伶本来面目,本极清秀,上装后更艳丽无比。脸部轮廓因鼻准两旁调粉小匀,片子黏贴地位太后,未免美中不足,身材修短合度,瘦肥相称,外表华贵似流而不动,似婉而不柔,娇艳不足,清秀有余,神采奕奕不外射,深合乎端庄浑厚之致,故其演悲剧远胜喜剧,青衣戏实较花衫戏更为适宜。
南铁生之《刺汤》
做工与腰腿:做工包括表情、步子、水袖、身段各项,铁生演悲剧最对工,举止安详,仪容沈静,动作趋于收敛,颇合青衣格律;步子稳练有加,惟缺乏娉婷婀娜风姿,启步太快,未请老路步法,旗装步法极好,此或系受瑶卿薰陶影响。水袖矜持太甚,过分稳重,致少轻俏曼妙动作,而未能达美观境地,尚待进取。身段亦有同病,无自然姿态,脸上二目少变化,且缺乏内心表演,未能将戏情充分流露,致做工重头戏,如全部《玉堂春》乏嫖院逐王各节,演来松懈特甚,无精彩可言,此乃技术修养不足,台上经验缺乏之故。腰腿虽为武旦、刀马旦必具工夫,青衣、花衫亦不可少,如《长坂坡》圆场,《御碑亭》之滑步,《刺汤》之屁股坐子,《百花亭》卧鱼,《别姬》舞剑等,若无腰腿工夫,必难胜任愉快。铁生票友下海,腰腿未下苦工,「会审」唱至大人哪时,例有坐子,铁生以手撑地,身段非常生硬,显见其腰腿工夫之幼稚,欲求精进,非痛下苦工不可。
南铁生之《御碑亭》
结论综上所述,其艺术己可窥其大略,铁生为青衣正才,除嗓音唱工外,皆未臻绝妙之境。惟处此鉴赏标准浮浅低俗之际,有几人能深切体味规矩?正确之青衣做工而发现其美,且青衣多唱工戏,做工本属决要,而同时做工又为最易令人欣赏之一环,盖唱念二项,除一二甚浅显之毛病外,普通人甚难辨其优劣,故普通人口中所说之「唱的好」,「唱的不好」,实即表情上贴合剧情与吾之代名词耳。今铁生既具佳嗓,倘能致力于表做,则红通南北,并非难事。
(《申报》1939年9月21、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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