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春,京剧演员。幼年在陆华云、胡素仙主办的长春科班学戏。演老生。出科后搭玉成班演出,并拜刘春喜为师,学靠把老生戏。十九岁离京南下,在扬州拜王鸿寿(三麻子)学红净戏。1924年以后,在北京搭程砚秋、高庆奎、马连良等班社演出。在北方独树一帜,颇享盛名。解放后参加中国京剧院,为青年演员说戏。1960年后在中国戏曲学校、北京市戏曲学校任教。
京剧演员的业余爱好
我们京剧演员除了在表演艺术上下功夫外,很多人有不同的业余爱好。
我的老师王鸿寿先生,业余时间经常利用他那苍劲有力的大草、和别具一格的写法为朋友们书写“挑山”、“对联”。无论是字体、神态、写法都为人称赞。可见他的字和戏一样是下过苦功夫的。
朱素云、时慧宝的魏碑,王凤卿、言菊朋的行书,周信芳的草书也同样为内行、外行所称赞。这都是他们业余努力钻研的结果。
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的水墨丹青,无论是工笔还是写意,各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和特色,这和他们的流派一样,见面如见其人。就拿梅兰芳来说,抗日战争时期,他蓄须明志,谢绝舞台,卖画为生。一方面表现了他的气节,一方面也说明了他的绘画艺术有其高明之处。
梅兰芳在上海家中作画
张君秋、吴素秋、李万春等演员同样也有着绘画的业余爱好。我们从电视上不是看到过吗?
早年,有位专爱画扇面的演员。他是俞振庭的武行头,真名忘了,只记得外号叫高田鸡。他画的扇面很特别,一面是正的,一面是反的。特别是人物更是逼真。他先画完正面的,然后绷在窗户玻璃上,背面放上一盏灯,画它的反面,不管是人物、山石、虫鸟、花卉都是一反一正,两面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在今天看来这也许不算什么稀奇,可在当时就不然了,尤其是出自一个演员、而且是一个武行之手,就更难能可贵了。而他的业余时间就都用来画扇面。
我和王瑶卿、余叔岩、马连良,许德义、朱桂芳等的业余爱好则是养鸟。
养鸟和养花、养鱼、养鸽子一样,是我国人民的一种爱好,它的历史是很久了,古书中有“笼中之鸟”“鹦鹉学舌”,就是明证。不过真正盛行起来还是清朝乾隆以后的事。开始是王爷,贝勒们为了消遣,让鸟把式给他喂养,供他们来做闲情逸致的消遣。可是传到我们京剧界,就不仅是闲情逸致的消遣了。我们是借遛鸟的机会,喊喊嗓子、练练功的。这样既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又可以提高艺术、锻炼身体。要遛鸟就得爱护鸟,爱护鸟得先爱护笼子,即便遇见发火的事情,看在鸟和笼子分上也得把火压下去,这样一来又达到了养性的目的。
养的鸟一般可分为三种,一种是为看叼(东西),一种是为听叫,一种是看它斗。
鸣叫的鸟,种类很多,像百灵、黄雀、红子、黑子、红靛颏儿、蓝靛颏儿、粉眼儿、紫肋、萄眉等几十种。就拿百灵来说吧,它可以叫出“家雀闹林”、“群鸡争食”、“紫燕找窝”、“小燕绕簪”、“麻燕归巢”、“鹞鹰打盘”、“害雀炸林”、“饱猫鸣叫”、“水车压狗”等十几种声音,这十几种称为一套,叫“百灵十三套”。蓝靛颏儿除能叫出百灵十三套以外,还能叫出蛐蛐、蝈蝈、蚨天的声音,而且是有起有落。
我养的红子,活了十三年,除了本口的叫声外,还能叫出“西西水”,“加加红”、“乎乎贵”、“啾啾红”、“地地红”、“气马枪”、“枪枪贵枪”、“一大贵枪”等十来种声音。象平果青它能学马叫、驴叫、鹰叫等声音。玉圈儿还能一口气连叫几十声“呛呛”的声音。其它能叫的鸟还很多,真是不胜枚举了。
要想让它叫,就得遛鸟。遛鸟要到空气新鲜的野外树林中去。叫的时候,有的挂起来(画眉),有的放在桌子上(百灵)。
余叔岩居家照片
听叫的鸟又分架鸟和笼鸟两种,横架的有山喜雀,弯架的有红靛颖儿,蓝靛颏儿,红子等。笼鸟有百灵、黄雀、画眉等。
叼东西的鸟很多,象黄雀叼签,梧桐、老锡儿、住点儿、绞嘴可以打弹。梧桐打弹时很有意思,它把第一个抛向空中的弹叼往后,一打盘又把第二个抛上来的弹叼住;飞下来吐给了主人。绞嘴可以听从命令地叼下八卦中的任一卦来,黄雀叼签就是算命的一种赚钱手段。象叼旗儿、叼核桃的花样就更多了。
还有一种俗名叫驴粪球、马粪蛋的,养熟了雌雄可以任放一只,早出晚归。要是同时放出,那就全飞走了。
养鸟也有是为了看斗的。南方有一种叫黄豆的鸟,它长的象家雀。斗的时候,把两笼口相对,两只鸟就开始飞到一起“厮杀”起来,直到一只被斗败为止。
鸟笼不但是养鸟的工具,也是一种工艺美术品。需要样式新颖、装饰漂亮,看起玲珑可爱。从鸟笼到罩子、鸟罐、鸟食都是很讲究的,当这些条件具备之后,就该下功夫“压鸟”了。压鸟就是让鸟叫出各种声音。有的鸟学的快,象画眉就学的快,百灵毛齐了也就学齐了,叫“毛齐口齐”,它们叫出的声音必须是在“套”的,不在套的就是“脏口”。脏口的鸟不值钱。
鸟压好了之后,就要进行评比,看谁叫得好。地点就在前门外观音寺东口的宾宴楼,往西不远是青云阁,这两家都是接待戏剧界养鸟的朋友,来这里喝茶、聊天、评论鸟儿。有次评比就定在宾宴楼的楼上。我养的鸟虽然没有登上金榜,可每天这功夫是不小的。天不亮就和张荣奎、或王蕙芳、或马连良、或朱桂芳一起遛鸟了。
不但我养过鸟、狗和猴子,不少京剧演员也都有这种爱好,金少山就是我们当中最突出的一个。金少山不论什么样的鸟、猴和狗,他都爱养。他所养的猴子能够接电话、能给客人倒茶、点烟。如果有人给金少山来电话,只要电话铃一响它马上就拿起电话,吱吱的叫,对方知道是它就说:“三儿(猴子的通称)老板在家吗?”如果听到是慢慢放下听筒的声音,那就说明“三儿”去找金老板去了,如果听到是“叭喳”一声,电话中断了,那就说明金老板不在家。
梅兰芳与少年梅葆玖在庭院逗猴
金少山养猴倒没给他人身招来什么不幸,可是养豹子就几乎给他带来牢狱之苦了。他接替杨小楼《霸王别姬》中项羽这角色,同梅兰芳去香港演出,在香港花了三百五十块现洋买了只小豹(当时他的包银是六百),他拉着这只小豹在马路上一遛弯,吓得人们到处乱躲,结果被警察连人带豹一起带走了。到了晚上《霸王别姬》都快开戏了,才知道“霸王”在班房押着哪!现花几千块钱把“霸王”赎出来,让他好与兰芳“别姬”。爱好应该是有别于怪癣的,就当年来说,养花、养鸟,美化一下居住之所、增加点兴趣、陶冶性情、有助练嗓也就够了,如果弄得本人受罪,别人着急,及至影响社会秩序,未免太不应该了!
(《京剧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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