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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剧应注重保存固有

广圃 梨園雜志 2022-05-01

 一个国家或民族的文化,必有他的特殊性,以别于其他国家,或其他民族。这种特殊性的产生,不是偶然的。是具有历史和社会的纵错环境所造成。


 戏剧的艺术,也是包括在文化中的一部分。当然亦有其特殊性。所以中国戏剧的艺术,与西洋戏剧的艺术,迥乎不同,无论在技术方面,或精神方面。


 中国文化的特殊性,是偏于静的方面、抽象的方面、唯心的方面。故中国戏剧的特殊性亦在此。自海通以来,唯物论的学说,日渐发皇,因而我国文化的特殊性,好像发生动摇。但是中国究竟是中国,绝不是外国,局部的改善,固属日多。而东方文明的根本,并不因而动摇。即以戏剧艺术而论,国剧艺术,并不为西洋化的话剧所征服,而渐为国际所重视,可以概见。


 中国文化,尚有一种特具现象,即以其为抽象的关系,往往前人之遗规,不易为后来者所超过,而足为后来者的矜式。如哲学方面,以周秦诸子为盛,至今日言中国哲学者,仍不脱周秦诸子之窠臼,即是一例。

梅兰芳在古装戏《俊袭人》中所使用的布景


 国剧艺术方面,也同有此现象。名演员经若干年的研讨与心得,造成之技艺,绝非一知半解的人,所得而变更,否则适形其陋,此非谓后人必不可驾前人而上之,盖谓艺术的创造与变动,须以成规为依归,然后可以神而明之,不可矜奇立异,失去了艺术的价值,海派戏所以不如京朝派者,其原因即在于此。


 即以国剧中衣饰一项言,有「穿破不穿错」之行规,盖各角应穿衣服,各有其身份,衣饰之酌定与花色之配合,均有深刻的用意,习之既久,使人望其衣而知其人。近来伶人,有故意以诡异行头炫奇者,往往出于情理之外,固然也偶有不无可取的,但是百中不必能得其一,艺不足而乞灵于衣饰,徒见其谬妄,这种现象,连故都的剧界,现在已经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国剧的黄金时代,在清朝末年。名伶辈出,各以本身的经验,采集昆、徽、秦、汉,各腔的精英,成为现在的皮黄剧。于唱白念作各项,树立下尽善尽美的楷模,复经若干人的评定,成为宗派,正与哲学中之周秦时代一样,他们的成功,绝不是侥幸,是有根底的,一举一动,都有所本,不是妄动的。习其成规,即可成名,违其成规,即入歧途。


梅兰芳在美国演出时所用舞台装置


 近来剧中多重布景,布景为西洋剧中写实方法,很难与以抽象方法表演的国剧相吻合,胡乱添置,不但不增美观,反于国剧固有的特长,有所妨碍,弄成画蛇添足的毛病。


 例如作派中的身段,于刻画剧情里头,更须具有美的成分。笔者前曾看过谭富英与雪艳琴合演的《四郎探母》国剧电影,公主于要令箭时,抱一真小孩,一方面既需作戏,一方面又需照顾小孩,形神具乱,殊为可笑。又如该片过关一段,在关里时,以鞭代马,出关以后,忽换真马,以素不骑马之人,伏身马上,状至难堪(此幕远景马上的人,恐怕就未必是谭富英,此非本文范围,故不具论),远不如戏台上以鞭代马之令人寻味。电影中犹如此,戏台上而欲求以布景增加国剧的美,自更难能。

1935年西安西京大戏院电影广告


 唯剧中有略置景物,可以增加观众的兴奋,并显示演员的技艺。如近中科班所演之《藏珍楼》,剧中酒楼捉拿白菊花一场,桌旁竖一带窗假壁,白菊花由窗中窜出,诸追者亦接踵窜出,添一假壁,较以前用桌代壁的办法,精彩多多,然此等一鳞半爪的置景,以严格论,可说是国剧固有砌末的增进,并不能与西洋剧中的布景相提并论,这种添置,未可厚非,但如同剧中,蒋平展昭因追白菊花陷入水牢的一幕,所设置的水牢,绝对不能像真(如果水牢真是这个样子,蒋展早已看见,那就掉不下去了)。以致演员于坠水牢之先,登于所置景物上时,须刻刻注意脚下,身段表情,大受影响,神形俱失,实在不如完全用抽象的方法,更可以表现演员的功夫技巧。

《藏珍楼》叶盛章饰徐良


 总之,国剧的艺术,是形而上的。其佳妙处,真有「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地方,绝不是胶柱鼓瑟,执现实以为辩证的。国剧的一切动作,因象征似真的关系,已能引起观众不费思索地了解和共鸣。即如本刊一期艺箴君的「梨园公会义务戏汇志」一文中,载有西人看见小翠花演《拾玉镯》孙玉姣驱鸡的动作,即明了其为驱鸡,到了马富禄的刘媒婆出场,反疑为孙玉姣的母亲,可知抽象的表情,只要精到,尽可动人,就是习惯国情不同的外国人,都能领会,实质的表现,反而有时能使人误解。


 希望国剧界的有心人,于旧有的方法,发扬而光大之,尽足有不朽的成绩,绝不必卑视保守,矜奇立异,成为不伦不类的现象。庶几不至典型沦丧,良规毁弃。保存固有的艺术,也就是保存固有的文化,大家不要以为事属小道,漠视轻忽!


(《半月剧刊》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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