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连载 | 和泽人家 - 第二章 10 翻香令
书名:和泽人家
作者:澄水
出版:云南出版集团
发行:云南人民出版社
日期:2016-06-01
主播:我_潇潇
二十世纪初的某个黄昏,从上海到和泽,庄采芹在陌生而美丽的滇西大地上,在这恍如桃花源的世界里寻找新的未来。
热带植物茂盛如人的情感,张、寸、尹、刘四个家族,他们奔走于和泽与缅甸,恪守以善养财的为商之道;他们敢爱敢恨,或轰轰烈烈或肝肠寸断,真诚的爱恋诉说着世间情为何物,交错演绎着忧伤的故事。
采芹与玉珊的青春在漫长的雨季开始,十四年的兴衰起落、聚散离合、尔虞我诈,她们的心灵像伊洛瓦底江那样孤独而深沉,质朴的风景和异域旖旎的风情涤尽心灵的尘埃,令她们曰愈成熟与坚强……
第二章 10 翻香令
尹府里全乱套了。
清早吃了红糖水鸡蛋被“打发”出去的如花又回来了,疯疯傻傻又舞又唱的。尹正安闻听送亲途中的变故,一面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一面心里又羞又怒,却也拿黄家无可奈何。尹太太挥动着双手指点着滕州城的方向,用能想到的恶毒话把黄家祖宗八代都骂遍了,又把家里送亲的丫头婆子一一骂过,最后把怒气全撒在了添香身上,咬牙切齿重重地点着添香的额头斥骂她,说若不是因为她如花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添香一声不吭地挨着骂,眼泪哗啦哗啦地流。她并不是为着挨骂流泪,而是为着大小姐,为着自责和悔恨。大小姐和吕先生落进了圈套里,一定是她往鱼肚子里塞的信哪里出纰漏了,若不是因为她笨手笨脚的大小姐的确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太太说的何尝不对呢?在临雨桥边,她亲眼看着吕先生中枪落江而死,亲眼看着观音一样慈悲仙女一样娇美的大小姐变得失常,这一切都像毒虫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让她肝肠寸断,痛彻心腑。如果能够,她多么想她能替了吕先生去死,替了大小姐去疯,多么想他们两个有情人能做成眷属远走高飞啊!为了大小姐,她做什么都愿意的,她心里明白七年前若不是遇见了大小姐,今天就没有她添香。
七年前那个冬天天气糟透了,屋檐下垂挂的冰凌拉得老长老长,北风飕飕地刮着,刀子一样刮得人脸上生疼,滕州城里过路的行人都袖着手,把脸藏在竖起的棉衣领子里。可是就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天里,她狠心的拐子爹却命令她继续跪在城隍庙前行乞。那时候十岁的她还不叫添香叫吹儿,添香是后来大小姐给取的名字。她是跟着父母逃难的途中被拐子爹拐走的,从此没了爹娘,和另六个被拐来的孩子一起成了拐子爹的摇钱树,一路上被迫着跪在街头行乞。那个冬天吹儿刚来到滕州城就染上了天花,全身高烧,又长满了红疹子,狠心的拐子爹却还不放过她,财迷心窍地逼她穿着单衣,敞开衣领,捡起袖管,把身上的红疹子裸露出来。就在吹儿感觉冻得病得快要死过去的时候好心的如花小姐出现了,她为她扣好衣领,还把自己的披肩裹在她身上,正要带她回家,拐子爹就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厚颜无耻地把她卖得了一个好价钱。如花小姐把她带回家,瞒着父母带她去医馆,又喝中药又泡草药水的治好了她,痂脱落后连一个疤痕都没有留下。服侍大小姐的这七年里,大小姐待他如姐妹一般,别说没打骂过她,就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她的。回想着往事,添香眼泪就愈发落得厉害了。
可是尹太太却以为添香在装可怜,她最痛恨丫头们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好像她尹太太是多么蛮不讲理多么凶狠一样。“别搁我这儿怜眉楚眼的,做那狐媚子相给谁看!钱妈,拖出去园子里收拾一顿,发卖出去!”
添香最终没有被发卖,因为如风和如玉都来替她求情了。看着如风少爷把偷配钥匙放走如花、借鱼腹送信的事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并跪在母亲面前一副不放过添香就不起来的架势,坐在太师椅上摩挲着黑猫冷眼旁观的如月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少爷居然会为了一个丫头下跪,她心里酸溜溜的有些妒忌。
如玉也跪下了,说:“娘,大姐现在就只认得出添香了,您要再发卖出去,大姐什么都没有了。您可怜可怜大姐吧!”
一句话说得母亲落下泪来。
最后,尹太太让添香随如花住进了东园,从此尹府里总是隐隐约约从东园传来咿咿呀呀唱滇剧的女声。
如风少爷和如玉小姐经常到东园来看大小姐,如月小姐只在找猫的时候才到东园里来,碰到如花又唱又舞的,她会忘记了找猫,呆呆地立在边上看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很吓人。碰到如风少爷来,她会盯着添香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地看,看得添香浑身发毛,像是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有藏匿了她的宝贝猫的嫌疑。
添香不喜欢如月,她其实也怕着如月。如月有着一双闪烁不定的猫眼,在太阳底下眯成一条线,这条缝里射出的光却叫人浑身不自在,光线暗下来后她的眼睛渐渐地睁大,亮闪闪的眼眸在暗夜里窥视,似乎洞悉添香心里最深处的所有秘密。
谁也不知道,在如月的闺房里,她会坐在黑暗中流着眼泪直到夜深人静。她在悔恨当初让娘把鱼腹中获知的信息送给黄家是送错了,她只想拆散如花和吕千秋,只想如花顺顺利利做成黄家少奶奶,如果知道会闹出人命会逼疯如花,她甚至情愿在小丫头送鱼给如花之前亲手掐死她的宝贝黑猫。想到这里如花摸索到怀里黑猫的脖颈,轻轻摩挲了一回,心里恨恨的,突然手下就用了重力,掐得猫喉咙里发出古怪的恐怖的声音。拖着后腿的黑猫突然蜷起来狠狠地在如月胳膊上抓了一爪子,趁如月松手,“嗖”的一下从窗子跃出去逃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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