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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县乡村轶事之: 闹 鬼 记

2016-12-28 老家睢县


恶  鬼  捂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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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家睢县城南8里西朱楼村北地,紧的很。所谓紧,就是那里经常闹鬼。
      北地到底有多紧?我小的时候,曾经亲身经历过这样一件事。
     东头王三家的二娃子在城里读中学。那个时候,全村读书的孩子本来就不多,能读到中学并且还是在城里读,可见这个二娃子着实也不一般。二娃子每两个星期回家一趟,城里学校离俺村十五里路。冬天,下午放学后步行走到家,天也就黑透了。知道北地紧,每当二娃子放学回来,王三就踏过北地,跑到北地北边的小王庄去接他。
     有一次,学校里调整作息时间,二娃子第一个周末就回家了。
       冬天乡村的夜,来得特别的早。刚刚吃罢剩馍,王三靡靡之中总觉得有点什么,他不由自主的起身向北地走去。
       那是一个不见一点星月的夜晚。乡村偌大的田野,像是被一大块黑幕罩住了一样,四面密密实实,甚是恐怖。特别是一阵子北风吹来,将那块黑幕抖起又放下,把王三的头发梢子整个的都带了起来。王三只觉得脊梁骨一紧,他的步子迈得更大更快了。
       北地的正腹部,离小土路有二十几步的距离,才刚刚埋了一个死鬼,她是去娘家走亲戚过惠济河时溺水死的,死时才刚满三十岁。
       离新坟的位置越来越近,王三分明听到有呜拉呜拉的声音,那声音越发的清晰,越发的熟悉。是二娃子!他在干什么?王三跑到了新坟的南面,眼前的一切把他惊呆了:只见二娃子蹲在新坟的跟前,两只手抓着黄土,正一把一把的往嘴里捂。一边捂着,一边嘴里还呜拉呜拉的嚎着什么。
      是恶鬼捂人!王三听说过这样的事。几年前,孙庄的孙小五就是让恶鬼给捂死的。他马上脱下一只鞋子,把二娃子按倒在地上,一口气在二娃子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有百十下子。一边抽着,一边喊着死鬼的名字大声的骂。直到二娃子慢慢地清醒了过来,直到村子里的人都跑了过去。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时我还小,当时没敢去看,并且把头蒙在被窝里,吓得一夜都没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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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  买  豆  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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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四楼村张麻子豆芽,在俺那一带是响当当的一个品牌。张麻子一年四季从南集买回来豆子,到北集去卖豆芽。日里夜里,风里雨里,煞是忙活。
      时间正值晚秋,玉米谷子早早的都已经颗粒归仓。豫东大平原上,只有麦茬子红薯还深埋在泥土里。一夜小霜,白天还鲜嫩翠绿的红薯叶子,瞬间黑黝黝的一片残像。这时,西四楼北地那一片又一片坟场,尽显突兀,像是刑场上一个个斩下的头颅,乱七八糟的滚落一地。
        张麻子平日里赶集,都是以鸡叫为准。他家的龙花大公鸡,每天都是夜里两点叫头遍,三点半再叫第二遍,待到叫第三遍时,天也就麻麻的亮了。这时,张麻子也正好收拾好了他的豆芽挑子,晃晃悠悠地出门去了。
       这一夜,他家的龙花大公鸡晕夜了,不住的打鸣,弄得全村子的公鸡也跟着乱叫一气,叫声此起彼伏,弄乱了时辰。
       张麻子也不知道是几更几时了,他又怕耽误了赶集,就晕晕乎乎的挑起豆芽挑子出门了。
      晚秋夜里的风,已经能够钻入衣缝了。忽明忽暗的月光撒在黑孽孽的红薯地里,像是一个个鬼影在地里奔跑。更有那一个挨紧一个的坟头,犹如小鬼在捉迷藏,影影绰绰,忽隐忽现,甚是恐怖。张麻子挑着沉重的两筐子豆芽,沿着北地那条小路,在一个接一个的坟堆里穿行。
      买豆芽,买豆芽。先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唤买声,接着好像有许多双手在撕扯他的豆芽挑子,使他寸步难行。他放下挑子,拿出秤盘子秤砣,紧随一个个高高低低的鬼影,把一盘子又一盘子豆芽称好,恭恭敬敬的分摊在每一个坟头前。
       张麻子这一夜到底忙活了多久?反正待到天一亮赶集的人路过时,看到张麻子守着他的两个空豆芽筐子,抱着扁担,正呼呼地倒在一个坟头前酣睡。而从南到北数十个坟头前,皆有大堆小堆的豆芽整齐的堆放在那儿,像是一件件新上的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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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  打  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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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在一年深秋,还是在西四楼北地,还是那一片片坟场,还是那一群不能安分守己的乱鬼,还演绎了又一桩离奇的故事。
      在豫东乡下,每年麦子熟了之后,把它们分摊在土场上,再用火辣辣的太阳晒上两天。尔后,套上两个驴,或者是套上一个剽悍的骡子,拉着一个石磙,石磙后面再绑上一个烙石,一个人一手牵着一条长长的缰绳,一手扬着鞭子,嘴里不住地喊着"喔、喔",让牲口在土场子上不停的转圈,最后把一个个或饱或俾的麦粒子,全都碾压出来。这个过程,乡下人谓之为打场。

       我小的时候,每次跟着父亲打场,他都让我蹲在烙石上加重。我盯着骡子一摇一摆的大尾巴,随着它一圈又一圈的转悠,那感觉可得可得了。多少年之后我第一次坐轿车,首先想到的还是我小时候压烙石的情景。
       俺庄王大鼻子,他家孩子多,劳动力少,一年分的粮食都不够半年吃的。于是,春天里青黄不接时,他就起夜去地里偷生产队的油菜臺子;夏夜,蛙鸣不止,趁着星稀月昏,他就去生产队的菜园子里偷茄子黄瓜;秋夜,霜厚风急,他去蛮地里偷红薯萝卜,偷白菜大葱;就是到了冬天,四野一片萧煞,大田地里除了陇陇麦苗,再就是裸露着的大片歇季的春地了。就这样,王大鼻子还是照样经常摸夜,他去生产队的大粪坑里偷牛粪,去打麦场里偷麦秸稻糠。
       有一夜,王大鼻子去北地偷红薯秧子,他把一大捆红薯秧子刚弄好,就听见身边有个影子在催促他:走吧快走吧!他就跟着那个影子走。绕着一个大坟头子,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坟头坐落在一块麦苗地里,天明了,一个拾粪的人早起,看见他脖子里挂着一大捆红薯秧子,还在那里走着,就一连叫了几声大鼻子哥大鼻子哥,他也不答应。而围着那个坟头子,已经被他踩踏出明晃晃硬实实的一圈,像是被石磙碾压过的一样。
      那时候,这样的事情在乡下哪个村子里都发生过,老家人都把这种现象叫鬼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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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 挪 幡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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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为什么恁紧?
      北地,南起西四楼俺庄,北至小王庄,东依大李楼,西连挡马河。南北四里半,东西三里,中间再没有一户人烟。在村村寨寨如棋子般稠密的豫东大平原,这样的情景是不多见的。
       在豫东大平原,至今延用着这样一种丧俗:年轻人死了之后,若年龄不到三十岁,是不能埋入自家老坟地的。过去,挡马河的下坡是一长溜荒地,于是,周边好几个庄子,谁家殇了年轻人,就都埋在了河堤的下沿。年复一年,邻河而居的壮鬼就数不胜数。每到夜深人静时,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能听见河沿下有壮鬼哭闹的声音。年纪越大,听得越清晰,老家人都说这些老人们是阴阳人,能知晓两个世界的事情。

      北地的正当中,还有一个乱死冈子。所谓的乱死冈子,就是谁家的孩子死了,就在冈子上挖一个坑,草草地埋了。若是土坑挖得太浅,常常是白天才把死孩子埋下,晚上就让野狗给扒吃了。
       能有多少死孩子?多的很呢!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一个妇女生十个八个的都很正常。问题是养活不起啊。我的一个老三奶奶,生下八孩时,就故意把他放在窗户底下,大冬天活活地给冻死了。到再怀上九孩时,都几个月了,她用一个擀面杖,生生的把小九给擀了出来。一直到老死,老三奶奶还在絮叨着这两个孩子。
       北地真紧,而且越传越紧。以至于后来大白天一个人都不敢在北地走。我小时候下地薅草,从来都不到北地去。
        俺庄的杨子明,半夜里一个人都敢下北地,外号杨憨子。但有一次他也吓破了胆。
      夏天的打麦场,凉风习习。许多老男人和小男孩,在家里受不了蚊子的叮咬,就都跑到了打麦场上睡。天上,星星点点,丝露微凉。一帮人躺在麦秸上,嗅着新麦诱人的气息,扯着东唠着西,渐渐入眠。
      杨憨子是个宰猪匠,那时他四十多岁,因为相貌丑陋,一直都没有娶上女人。但杨憨子胆大,在俺庄是出了名的。
       庄子北头杜家的儿子杜国,出去挖煤摔死在了济源。一辆破卡车跑几百里地才把他的尸体给送了回来。送回来没停住,就埋在了北地河沿下。
      夜深,大家睡意皆无。 打麦场上,几个男人和杨憨子打赌:你敢去北地把杜国坟前的柳幡子挪到张寡妇的坟前,回来给你买一合陇海烟。
      杨憨子一个人真的去了。也许他是为了一合陇海烟,也许是想让大家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胆。他踩过一条小土路,又钻过一片秫秫棵,还绕过几个大坟场,反正他最后切切实实是把那个柳幡子插到了张寡妇的坟前。
       是夜, 当好几个大男人打着手电筒,和他一起去验证这件事情时,杨憨子一家伙傻住了:没有动,杜国坟前的柳幡子还稳稳的插在他自己的坟头前,一动也没有动!
       自那以后,夜里,杨憨子一个人再也没有从北地走过。
       这件事情我们西四楼村五十岁以上的人都知道。一直到今天,还传得绘声绘色的。有的说杨憨子走了以后,是杜国自己又把那幡子挪了回去;有的说是张寡妇嫌弃杜国,不想要他,就随机又把柳幡子还给了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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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   祟   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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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年,我们西四楼村的年轻妇女,经常是有人得祟惑的。所谓得祟惑,就是新鬼附身,死鬼依托活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那时,特别是身体虚弱的年轻妇女,特别是正晌午头她一个人从北地经过后,还没有走进自家家门,她就蹲在某一个大树底下,或者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大哭大数落:
        我的娘呀,谁叫我走恁早嘞!我走了俺的小四孩该咋办嘞,昨天我看见他奶奶又打他了。还有小五,您爷咋把你的耳朵给拧烂了!没娘的孩子谁还疼啊!孩她爹,我走了一班子孩子你咋操嘞,孩子多再找你也不好找啊。
       赶紧把这个新鬼的家人喊过来,一问,小五的耳朵还真的让他爷给弄破皮流血了!说得准确的很。于是,她家人这样子劝那样子哄,说你放心吧,家里的事你别操心了。缺钱花了是不是?明天就给你烧纸送钱去。
        一会儿,这个年轻的妇女也就静下来不再哭数了。若还是止不住的话,就拿一把柳树条子,在她的身上或是身边胡乱地摔摔打打,也是能够止住的。
       老家人管这种现象叫得祟惑。小时候俺庄谁一得祟惑我都跑着跟大人一块去看,虽说她数落得挺吓人的,但热闹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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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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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边漂泊,近来偶尔回去,也不再听谁说北地有多紧多紧了。但对于儿时的种种不解,我今天还是多有思索。
       是人死如灯灭,还是肉身子附魂?过去的那些活灵活现的妖魔鬼怪今天都去了哪里?
       是一个个村子扩展后,北地比原来小得太多太多了,再也盛不下那些鬼魂?还是家家有了责任田,人死后都埋在了自家地里,鬼妖们四散开来,再也形不成大气场?
       是大田野里四季如一,机声隆隆,驱走了那些鬼怪,还是全民老少奔波劳顿忙着挣钱,谁也没有心思再去意淫那些个东西?
       娘说是因为电。过去没有电,夜里瞎灯黑火的,那些个东西怕火怕光,当然在漆黑的夜里也就无拘无束了。现在电多厉害啊!啥东西经它一照不能驱走。
       我想还有一种可能是:当今都实行了火化,一把火把那些个肉体都烧成了灰,鬼鬼魂魂也都化为一缕青烟随之烟消云散了。
       但我娘还是时常跟我说:人是有魂的。人活着亲这个爱那个,人死了咋能会不再牵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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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振海,笔名醉鱼。睢县城南八里西朱楼村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商丘市作协副秘书长,商丘市诗歌学会秘书长。现供职于商丘市一高。13803708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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