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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安二郎如果动手写小说,大概就是张忌这样吧

中信大方 2022-10-11

2020年新春伊始,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几乎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节奏,被动的蛰居生活让人们获得了更多独处的时间。张忌创作《南货店》已经两年,正是在如此特殊的时期,他进入了小说收尾阶段。突至的疫情触发了他对生死更深远的思考,使得《南货店》的结尾格外回韵悠长。
小说用干净素朴的南方方言,以南货店为背景,讲述供销社系统中的人物故事,勾勒出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极具烟火气的江南城镇生活图景。南货店,这个由南方果品、日常物件构成的生活世界在张忌笔下焕发出了蓬勃的生机,世事浮沉,人情冷暖,都在这一方江南小镇上轮番上演。
张忌说:“写《出家》是见自己,写《南货店》算是见众生。”
小小的一间南货店,其中蕴含了怎样丰饶的人生百相?我们如何在小说中既见众生,又见张忌?今天,我们准备了10件小事,关于张忌,关于南方,关于风物,关于人。我们期待着与你一起,同游《南货店》里的风味人间。
 
张忌是土生土长的浙江宁海人,这是一个拥有1700多年历史的南方小县城。据说张忌在当地闭着眼睛都能到处开车,不过迄今为止这仍是一则没图没真相的文坛传说。小小的一隅县城是张忌生于斯长于斯的原乡,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在张忌看来,它永远鲜活,永远生动,永远值得怀恋。
张忌准备在宁海一直生活下去,他说:“县城这样的规模刚刚好,它卡在大城市和村镇之间,既规避了大城市的虚无,又连接了村镇的真实,对写作者来说,这是很有营养的一个地方。”

张忌


小津安二郎是张忌很喜欢的一位导演。以书写庶民日常见长、具有强烈人文关怀的小津电影让张忌感到既亲切又着迷。小津电影细腻节制的情感取向、低视角的“榻榻米式”机位,以及对琐细日常的关注与敏感都对张忌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有益启发。学者毛尖甚至觉得:“小津安二郎如果动手写小说,大概就是张忌这样吧。
 
《南货店》的创作缘起一段渺远的父辈记忆:“《南货店》这部小说的起源,是在2016年。那年我爷爷去世了,当时我跟我父亲聊天,谈到了我爷爷的父亲。他告诉我,好像是在一个下雨天,我爷爷的父亲穿着蓑衣去余姚打官司,却一直没有回来。
一个老人,一件蓑衣,一场官司,一片烟雨,凝结成《南货店》里横跨四十余年的一段故事。

《南货店》里出现了很多诸如“困觉”、“吃生活”、“铜钿”这样的方言词汇,这是张忌有意为之他是一个有着明确的“语言意识”的作家,希望借助方言写作的方式推进叙述的打开,《南货店》就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张忌觉得,用南方方言讲述南方故事,这让他感到很舒服,也很贴切,特别是写对话,经常会有过瘾的感觉:“这种感觉可能像会喝酒的人,喝到位了。
 
《南货店》其实还有一个版本的结尾,目前的定稿是第三个版本。张忌对之前的腔调一直不满意,希望以秋林而非作者的口吻写出人物的所思所想。弋舟也觉得定稿的这个结尾写得好:“用这样一部长篇,为那些无名者立传,于是,他们最终就将不再只是活在一个又一个的‘悼词’中了。”张忌独具匠心地设计了一个“撕毁悼词”的情节,给笔下的人物以最大的尊重与自由。
 
一般的南货店都备有几十种食品,海鲜、果品、腌腊制品等。这些精心加工的食物,体现了江南一带功夫饮食的风味特色。《南货店》里有很多关于吃、关于物质的内容,张忌有意将它们写得具体而有仪式感。《南货店》里有几场吃喝甚至关系到了人的生死。比如齐师傅吃酒酿圆子,第一碗酒酿圆子救了他的命,但第二碗酒酿圆子让他后悔活着,两碗酒酿圆子对他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干扰。
张忌自己就很喜欢阅读和吃有关的文字,比如汪曾祺的作品,比如美食家的小说。对个人而言没有比生死更大的事情,而饮食又构成了日常生活最重要的内容。正因如此,张忌努力让笔下的人间烟火都有滋有味。

张忌有收藏的爱好,收藏家应敏明赠送的格子窗是张忌的第一件藏品,始终挂在他工作室最醒目的地方。收藏讲究运气,其实就是“物缘”,张忌说他是个很有物缘的人,清代朱金春凳、清代木胎药师佛、清代点铜茶叶罐等都是他的得意藏品。张忌很庆幸自己在写作之余还能培养起收藏的爱好,他觉得这是可以相处一辈子的兴趣。
张忌在写作时也充分发挥了收藏的优长,对旧物的怀恋使得他的小说带上了一层特别温暖柔和的色调。在张忌看来,老物件里雕刻的旧时光具有无可替代的温柔与厚重,让他感到人世宽阔,岁月劲疾。《南货店》里对江南器物的描写堪称亮点,这是其他作家笔下不常有的。评论家金理在阅读小说后也对此印象颇深:“张忌对物有着周密观照,不免想起张忌的另一身份——收藏家,他每常在瓷器、石雕、刺绣、老旧门窗、坛坛罐罐间流连忘返。”

南货店》是张忌本人很看重的一部长篇,前后准备了差不多两年时间,终于在疫情期间完稿。在一种特殊的心境下,张忌一头扎进了《南货店》的世界里,完成了小说的结尾部分。
谈及疫情结束后的规划,张忌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想法。对他而言吃火锅倒是迫在眉睫的要紧事:“吃一顿特别辣的火锅,和很多人在一起吃”,这是张忌写完《南货店》后最想做的事情。

在对饮食、风物的审美方面,张忌保持了一种稳定的偏好,那就是“圆”。朋友谢鲁渤说:“想到张忌,总会带出一个‘圆’字,除了一张圆圆的脸,他喜欢的美食,也多具圆形,譬如‘亲爱的生煎’,以及火锅、汤包一类;喜欢的器物亦然,瓷罐、陶壶、藤面圆凳、篾丝圆盒什么的,自嘲‘看见圆包圆,总是忍不住要下手’;工作室墙面悬字一幅,上书‘内实精神,外示安仪’,则似可谓其所求境界之圆。
《南货店》里的世故人情也遵循着作者一贯的圆融之道。小小的一间南货店里,各式人群迎来送往,包蕴着异常丰饶的人生百相:老师傅的生意经,卖豆腐老倌的人情温暖,男女间的荒唐情事,父子间的冷漠关系……没有激烈的冲突,也不追求刻意的煽情,然而生生死死,命运沉浮,都在作者波澜不惊的叙述语调中娓娓道出。
 
张忌在专职写作之前,曾做过好几年的文学编辑,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从人物本身出发是他的写作立场,《南货店》也不例外。在写作这部长篇时,张忌怀揣了很大的野心:“要在这个小说里写一百个人,而且这一百个人不是只有个名字,而是有血肉,能让人留下印象的。” 
在处理人物与叙事的关系时,张忌也借鉴了《儒林外史》“事与其来俱起,亦与其去俱讫”的笔法,写人物如何身陷困境,如何尽力超拔。叙述的焦点随人物的渐次登场灵活运转,各有侧重,勾勒出鲜活的众生百相。张忌说,“我总不忍心将人逼到绝境,我总想给小说里的人物一点出口。”
如作家弋舟所言,张忌“用一家南货店,盛放下整个世界与时代”,在张忌眼中,世界“不过是由那些无数的小物事、小日子构成的”。读者可在南货店老师傅的斧头包、象牙秤、紫檀算盘中读懂世情图景,也能在酒酿圆子、冬笋肉片、姜丝黄酒里品尝百味俱全。张忌的最新长篇《南货店》,就是这样一部既富“风味”,又见“人间”的作品。
张忌与藏品小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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