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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升城市活力,要重视“人看人” | 精读《交往与空间》上

炎炎 yanyan 炎炎and皮蛋趣看展
2024-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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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YanYan公众号的第022篇文章


你好,我是YanYan,感谢你的关注。

接下来三篇内容,我要为你解读的专业书是《交往与空间》,咱们一起聊一聊公共空间的问题。

本书作者名叫扬·盖尔,是一名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师,丹麦皇家艺术学院高级讲师。《交往与空间》这本书是他35岁出版的处女作,初出茅庐便一鸣惊人,出版了这本影响全球半个世纪之久的城市设计名著,甚至可以与简·雅各布斯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齐名。

别看是一本关于城市设计的著作,但讨论的问题其实很贴近我们日常生活。

不知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当你来到一个城市,会发现满眼高楼大厦,新修的道路特别气派,又宽阔又敞亮,可是,你总好像少了点烟火气。有些新城甚至看上去像富士康工厂,到处都是缺乏人气的方盒子,汽车是小盒子,CBD是大盒子。

相比之下,老城就有魅力多了。这里不仅有深厚的历史积淀,散发着迷人的文化气息,而且往往特别有生活气息,菜市场、路边小店、露天集市,无不透露着浓浓的市井风情。随意逛上一天,都不会觉得无聊。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别呢?

过去我们可能会觉得这是人的问题,老城里的居民淳朴、热情,生活悠闲,节奏慢;大城市里的人精明、冷漠,工作忙碌,节奏快。这当然有一定道理,但只是浅层次的原因。

比如拿同为一线城市的北京和上海对比,上海的夜生活就比北京丰富得多、街区也热闹得多。一座有活力的城市,市民一定喜欢在街上散步、停留、交谈,由此就会产生零散的购买需求,于是我们通过便利店数量就可以大致推测城市的活力指数。

根据2018年连锁便利店总数统计,上海有7594家,而北京仅有2613家,是上海的1/3;其中24h便利店比例,上海为61.8%,北京是45.5%。

可见,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人,大城市同样可以活力满满。

《交往与空间》这本书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更加深入的观察视角,作者认为:影响城市活力的关键因素,在于城市设计是否为人提供了足够舒适、适宜停留的公共空间;并且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意愿,很大程度上会受到这些物理空间的影响。

换句话说,城市活力的本质是人群的活力,我们要通过广场、街道这些公共空间的设计,为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提供条件和可能,只有人们原意走出家门,到户外散步、驻足、锻炼、聊天,城市才会充满勃勃生机。

那城市设计要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呢?下面我就通过三部分内容来为你阐述作者的观点:

第一,“低强度接触”是产生更高水平交往的前提,简单来说就是“人看人”;

第二,创造适宜交往的环境,核心要关注“过渡空间”;

第三,要想真正激活空间潜力,一些细节上的设计也绝不能忽视。

咱们今天先说第一部分。




1  多元活动

在作者看来,评判城市空间是否有活力,关键要看在这里能否发生更加综合多元的活动类型。

这里的关键词是“多元”。不过作者说的“多元”指的可不是种类多,像什么打球、跑步、唱歌,不是这些;作者所说的“多元”,指的是有多种性质的活动

作者将活动性质,总结为了三种——“必要性活动”、“自发性活动”和“社会性活动”。

首先说“必要性活动”,指的就是上下班、上学、购物、等车,几乎每天都要发生的活动。如果每天下班,只是穿过一条空荡荡、停满小轿车的街道,那么你必然会选择把耳机一戴,来首音乐,或者像我一样听听郭德纲相声,匆匆赶路回家,任何交流活动都不会发生。所谓大城市的死气沉沉不正是这样的景象吗?

可如果,你穿过的是一条繁华热闹的步行街,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路边坐满了在这里聊天、喝咖啡的人群,时不时还和熟人打声招呼,那么这段路程与其说是回家,不如说是在散步,于是它从“必要性活动”,就转变为了“自发性活动”,因为环境引发了你的兴趣,你主动参与其中。

如果你足够幸运,在这条街上总能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士,坐在街角、点杯咖啡,默默地望着夕阳落山,你对此非常好奇,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上前搭讪,相谈甚欢,互相加了微信,并约好下周三晚一起出来吃饭,那么“自发性活动”就成功激发了“连锁性活动”,也称“社会性活动”。

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不能只有“必要性活动”,整天挤地铁上下班;而是要通过“自发性活动”,激发更多元的“社会性活动”。说到这儿你会发现,其实我们每天的日常活动是分层级,“必要性活动”是最低一级的,相当于下班后点个外卖,填饱肚子就可以了;而“社会性活动”是下馆子,大众点评挑个评分高的,满足一下自己。

所以高级别的活动越多,城市也就越有活力。而处在中间位置的“自发性活动”无疑是起到了枢纽作用,它的作用很关键。

那“自发性活动”是如何产生的呢?




2  人是人最大的乐趣

扬·盖尔在经过大量观察、分析、总结之后,发现这件事其实特别简单,“自发性活动”产生的关键,并不在于是否有条繁华的步行街、开网红点、吸引人流,关键是要保证一些“低强度”的接触行为能够自然而然地发生。

所谓“低强度接触”,简单说就是“人看人”、“人听人说话”。

你可千万别小瞧这个行为,坐在路边,看来来往往的人群,这种行为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但人类偏偏就喜欢这样,人是人最大的乐趣。不信下次再去咖啡厅的时候,可以留心观察一下,看看大家是不是普遍都喜欢靠窗,临近街道那一侧的座位。或者你还可以观察下家里的老人,是不是总喜欢坐在阳台,看小区下面的人群。

虽然“人看人”是最低强度的接触,但如果人们之间可以自由地相互观看,时间久了会发生什么?我猜你应该想到了,人们会扎堆儿,俗称“看热闹”。

用作者的话说,这叫“人往人处走”,人越多的地方可观察的内容也就越多,也就会吸引更多的观察者,从而形成一种正反馈效应。


到了这一步,紧接着强度稍高一点的互动就极有可能产生,比如“闲搭话儿”。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在餐厅吃饭时和邻座三言两语的对话,在公交车上逗逗小朋友,在公园散步时和别人唠唠家常等。这种活动不是事先计划好的,而是完全自然而然发生的。

搭话时间长了,交往活动的强度还会进一步升级。观察孩子们做游戏,最容易感受到从最低强度接触到高强度活动之间的转变。在公园、在小区里总会见到一群孩子聚在一起玩耍,大多是情况下,他们并不是有意组织的,往往一开始是其中两个小朋友玩的很起劲儿,吸引了周围其他小朋友的注意,然后便情不自禁申请加入,于是一群孩子在一起玩耍的场面就发生了,并且下次还会约着一起出来玩。从陌生人到小伙伴,可能只需要一下午、几个小时的时间。


作者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近,或许可以按照接触强度来进行划分,从低强度到高强度,分别对应着从完全陌生人到亲密的朋友。我们可以这样理解,随着接触强度的提升,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会自然而然,变得更加紧密。


虽然作者总结的模型比较简练,但仔细一想,我们日常交往还真是这样,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很多邻里之间的友谊关系,不也是这么建立起来的吗。

现在有很多城市的老城区都在做社区营造,居委会想尽办法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但其实人们只要能有机会见面寒暄两句,甚至一个友善的眼神,都能慢慢地建立起关系、培养起信任。这种和邻里信任建立的多了、时间久了,人们就会觉得自己是整片社区的一个成员,要为社区做出点自己的贡献。

前面说了这么多,举了许多例子,其实是想和你反复强调一点:

低强度接触是通往其他交往形式的起点,也是人与人之间达成某种亲疏关系的起点。如果缺少了最开始“人看人”所产生的好奇,与更进一步的“搭话儿”,那么其他形式的活动也会随之销声匿迹,人与人之间就只剩下了“必要性活动”。




3  功能主义带来的问题

伴随着现代城市化发展和城市功能区的划分,能满足“人看人”的空间正在慢慢消失,不少富于生气的城市街道、社区,开始变得死气沉沉。如今很多大城市“冷漠”、“缺少活力”,其根源就在于此。

要说清楚这个问题,我们恐怕得先把话题稍微拉远一点,来简要了解一下现代城市规划的发展脉络。

我们都知道,西方古代社会,除了罗马、希腊这些极少数城市外,其余城市基本没有被规划过,都是“自下而上”围绕人的生活起居,演变形成的。如今去欧洲旅行,我们走在中世纪的老城里,街道和广场的尺度都非常亲切宜人。那时的城市格局,会把人和各种活动聚集到街道和广场上,并鼓励步行交通和在户外逗留。


但是在20世纪30年代,情况发展了巨大转变。

1933年,在建筑大师柯布西耶的主导下,一群国际城市规划界的和建筑界的大腕儿在雅典开了一次会议,在这个会议上确定了一些现代城市规划的最基本原则,这些原则汇总起来被称为《雅典宪章》,城市规划进入了功能主义时期,且一直延续至今。

什么是功能主义呢?

简单来说,当时西方城市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工业革命以来造成的城市混乱、无序、拥挤、和疾病流行,比如当时的伦敦就爆发了很严重的霍乱。因此《雅典宪章》提出了功能分区的概念,将城市定义为居住、工作、休憩和交通这四项功能,并划定各自的区域,该居住的地方就只用于居住,该工作的地上就只用于上班,彼此分别布置、互不干扰,然后各个区之间通过小汽车交通相连,这样一来,城市环境不就能避免混乱、避免脏乱差了吗?

同时,《宪章》还要求,住宅需满足人们对健康的需要,应有通风、充足的阳光、开阔的空间等等。总之,城市建设要“功能至上”。

功能主义者们在城市中还是为公共空间保留了位置,只不过,尺度宜人的步行街被大而无当的城市广场、漫无边际的中心绿地所取代。你想半夜出门在路边摊儿吃顿烧烤,是不太可能了。规划者们天真的认为,我已然规划了游憩空间,人们当然会来到这里活动,但事实很打脸。

比如《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作者雅各布斯就提到,美国大城市里的很多公园,最后都变成了流浪汉的家。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公园的设计极其不合理,比如费城有个华盛顿公园,四周都是办公大楼,没有居民区,也没有购物休闲场所,于是,只有那些上班族,在上下班的时间匆匆忙忙地穿过这个公园。过了上下班时间,公园里寂静无人,自然就被一些流浪汉占领了。

所以四舍五入一下,功能主义主导下的城市公共空间,基本上都是“死空间”;而让人产生自由交往的“生空间”,被大大压缩。

这样大尺度的绿地,除了看上去壮观,几乎不会有人在里面活动

功能主义城市带来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摊大饼”。中世纪以前的城市都是按步行尺度设计的,但现代城市满足的是汽车尺度。过去,我们设计的是适宜5km/h 的步行圈,而现代城市制订的是适宜于100km/h 的车行圈。于是街道要变得更宽,建筑要变得更分散。

完全以车行道对住宅区域进行划分


我们再对比下中世纪城镇,功能主义城市怎么可能会吸引人,有活力。


在美国,没有汽车寸步难行,现在一提起城市“摊大饼”的扩张,总有人立刻联想到北京,其实英美国家才是“摊大饼”的祖师爷,北京充其量也就是个饺子皮。登·库伦在其著作《城镇景观》中引入了“荒漠规划”的概念,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功能主义造成的结果。

当车行道越来越宽阔,居民区被栅栏围起来,小杂货店与充满生活气息的街边小摊被抹去,巨大的绿地和广场将城市切分隔离之后,你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地方,悠闲地望着街边的行人。城市里人很拥挤,但大家都行色匆匆,互不关注,隔阂与冷漠便在城市里滋生,一个城市最重要的活力便失去了。

下图是改造前和改造后的纽约街道对比,你会发现,哪怕只是加了几张桌椅,我们从中都能感受到完全不同的的城市活力。


由此让我想到,如今北京胡同的很多整治行动,是在走弯路。市政部门最痛恨的就是穿墙打洞,开临街商铺,占道经营,为此开展过很多“封墙拆违”行动,网上都可以搜到。


可整治以后,干净倒是很干净,但以前是“真脏真乱真精彩”,现在变成了“好街好巷好无聊”,改造后的胡同街道,是不太支持居民支张桌子,叫上张大爷到门口下棋,围上一群人看一看;也不太支持出门买瓶醋的时候,跟街坊聊上两句。我甚至作为游客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人看人”的胡同,怕是再难找到了。而且最可悲的是,市政部门并不觉得如今胡同社区衰落,可能是它们“保护古都风貌、大力政治环境”带来的副作用。





今天的内容就先说到这里,最后小结一下:

人们在公共空间中悠闲地、漫无目的地观望他人,是激发城市活力的根本前提,是社会性交往行为的起点;而本为整治城市脏乱、居住环境恶劣的功能主义建设思想,无意中带来了仿佛更为严峻的城市问题,断送了户外公共空间的生活。尽管城市经济在不停发展,效率不断提升,但冷漠也伴随其中。

如今我们不需要一座简单功能堆叠的城市机器,我们要号召“人性化城市”的回归。

此刻我想澄清一点,以上内容并不是在一味吐槽城市规划师,因为一方面城市是一个复杂的巨系统,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一开始就设想出没有瑕疵的、完美的理论和方案,这是不现实的;另一方面,城市规划也是一个政府行为,经常会有领导很谦虚地说:“你们这个城市规划我不懂啊,我就简单说两句,你们看情况采纳。”

……然后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散会……

不过对问题进行反思还是很有必要的,如今风景园林师也在广泛介入城市公共空间设计、介入老城改造,城市规划领域犯过的错误、忽视的问题,在风景园林师身上一样可以找到,这也是我精读本书的原因之一,扬·盖尔的设计思考值得我们认真学习。

下一篇我们来聊聊,一座“人性化城市”该遵循什么样的尺度?如何通过空间设计来增加人们相遇的可能性,以及促进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交往?

这部分内容,我们下一篇继续。

我是YanYan,我们下次再见喽。如果觉得文章有意思,不妨点个赞,让我知道啦~~~


“  管见论之,见仁见智,各取所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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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产狡辩声明:由于目前学识有限,为了搞清楚一件事情,通常要查阅很多书籍、论文,力求让自己的“现学现卖”显得稍微“专业”一些,所以更新速度不会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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