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万中国光棍，排队去巴基斯坦领老婆
别在快手上搜「巴基斯坦媳妇」，除非你做好了准备。
昨天下午，我在快手上刷到一条视频：
拍的是一场农村婚庆。
彩车、礼花、人群。
唯一的不同在新娘。
她高鼻大眼，皮肤棕黑，一看就是外国人。
格格不入的除了异域长相，还有那副惊慌神色。
村民们挤在门口，爬上楼顶，甚至踩在车顶围观赞叹：
小伙捡便宜了！
这样的视频在快手有上百条。
标题通常是：
村里来了个巴基斯坦媳妇。巴基斯坦媳妇好漂亮。看巴基斯坦媳妇多勤快。
而拍摄者，大部分是山东男人。
花20万，去越南买个老婆！
过去，我们经常这样调侃农村光棍。
现在，这个地方变成巴基斯坦。
在中介口中，巴基斯坦女孩漂亮、孝顺，忠诚。
只需18万，就能拥有她。
来巴基斯坦前，所有男人都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期待。
小伙王振杰到伊斯兰堡第一天，中介给他拍了张照片。
照片中，他和其他买家统一黑西服，红领带，脚踩一双锃亮皮鞋。
像7个准新郎。
你看不全他们的表情，但谁都能明显感受到，他们在笑。
洋溢在这7个男人身上的，是志在必得的意气风发。
但没过多久，这群男人就蔫了。
王振杰在巴基斯坦待了近6月。
这期间，他和两个当地女孩结婚。
第一个老婆结婚后跑了。
第二个老婆不断问他拿钱，然后以办身份证为借口消失。
他想走，走不成。
被中介软禁，菜不够，只能用饭蘸酱吃。
门口3个巴基斯坦保安穿白袍、戴墨镜，端一把AK47，24小时轮流看守。
最后，王振杰不得不半夜翻墙。
被发现后向大使馆求助，才侥幸逃回中国。
老婆没娶成，还差点死在异国他乡。
微博上有人可怜他，这是遭遇了跨国骗婚集团。
还有人骂他们活该。
跨国买新娘，这不就是变相人口买卖吗？
这并不稀奇。
在贫穷的中国农村，买新娘已成为人们解决婚育问题的极端方式。
过去是越南新娘。
据《中国新闻周刊》统计，中国越南新娘已超10万。
她们起源于广西、云南等中越交界地。
后来快速蔓延至广东、福建，甚至东北。
在我老家广东，粤西很多村庄都有越南新娘的传说。
《南方都市报》专访中，光棍老彭，就是其中一个买婚者。
44岁的他花2700元，从人贩子手里买下越南姑娘。
姑娘才22岁，整整比老彭小一轮。
她给老彭生了一个女儿。
两人在别人丢荒的六七亩水田耕种，还养了一大群鸡鸭。
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唯一烦恼是：
老婆和7岁女儿没有户口。
广东罗定，某个越南新娘和她的丈夫
是啊，花几千块，就能买来一个老实肯干，甚至还很漂亮的妻子。
还有比这更划算的吗？
21世纪，买婚接力棒传到巴基斯坦手上。
山东菏泽因曾参与中巴援建，走在了最前端。
菏泽街头贴满中巴婚介广告。
就连蹦蹦，都用红底黄字书写：
不要房，不要车，15万媳妇娶到家！
女性成为一项可用金钱置换的资源，从较穷地区流向较富地区。
这就是买婚。
买婚的都是什么人？
我勾勒了一下他们的画像。
他们大多来自农村，文化程度较低。
王振杰初中毕业后，去电子厂做水电工。
一月6000。
赚钱少，没文化。
哪有女孩肯下嫁？
和城市男生相比，他们可选择的结婚对象少之又少。
王振杰在厂里打工时，曾和一个贵州女孩谈了3个月恋爱。
女孩来家里看过，以不想远嫁推脱。
和王振杰同去巴基斯坦的小马，今年28岁。
他已相亲200多次，几乎每年过年，都要见十几个女孩。
依然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小马和他的新娘
就算有了结婚对象，彩礼钱也是横在面前的首要难关。
在王振杰老家，结婚要给女孩20万彩礼。
加上盖房，怎么也得二十七八万。
给不起。
如果生活在城市的人能自嘲「单身狗」。
农村的单身男性只能被动地被贬为「光棍」。
在这场激烈的婚育竞争中，「光棍」是丢人的。
我每次过年回老家，村口小卖部总有这样一幅景象。
妇女们聚在一起，嗑瓜子、打牌。
谈论内容除了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女孩，就是痛心疾首地感叹：
我家三个儿子，没一个完成任务！
在农村父母心里，结婚生子是人生头等大事。
一个适龄青年没成家，整家人都抬不起头。
单身汉总是与邋遢、懒惰、性侵联系
总之，你无论如何也要结婚。
和谁结婚不重要，过得幸不幸福更不重要。
一个男人结婚，就像给种猪盖上检疫合格的印章。
这是一群农村婚育竞争中的失败者。
他们堵上全家积蓄，走上买婚道路。
「18万买一个新娘，包成功，包退款。」
到巴基斯坦买婚的青年，最初都是被这句话吸引。
这条路看似捷径，实际处处藏坑。
中介牢牢把握他们急于结婚的心理。
先用言语诱惑。
王振杰是在腊八赶庙会时，捡到中巴跨国婚介传单。
他来到传单上的金世缘婚介所时，店主告诉他：
我妈在那里买了套别墅，去了只管相亲。
店主劝王振杰，巴基斯坦女孩温柔孝顺，这是国家项目，还拿出营业执照。
句句说到王振杰心上，他马上签协议。
随后里应外合。
金世缘婚介所什么来头？
国内，店主负责招揽客户。
国外，宾馆老板联系当地媒人，寻找女孩。
一栋简陋装修别墅，摆着几张单人木板床，这就是他为男孩安排的住处。
最重要的，是虚抬价格，层层诱骗。
小马从巴基斯坦回来后，中介给他发来一张费用清单。
上面赫然写着：
接机一次500元，办各种证件都是5000一次。
他在巴基斯坦待了半年，就花掉13.8万。
在巴基斯坦时，中介还时不时找他们要钱。
女孩的话费、生活费、接车费。
不给？人联系不上，你看着办吧。
对于大部分买婚青年来说，这笔钱是全家积蓄。
王振杰去巴基斯坦的14万，是几个至亲一万、两万一笔笔凑起来的。
父亲把借来的钱摞在桌上，厚厚一沓，有15厘米高。
他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下定决心：一定要领回一个媳妇。
但领回媳妇并不代表幸福。
几乎所有光棍买婚，开头几个月都不敢外出。
媳妇走到哪，就要跟到哪。
怕跑了。
河北定州，越南新娘小林领证三月后就失踪了。
丈夫一下跌入黑暗。
这个媳妇，他花了18万。
还不包括给她买的衣服、首饰和零食。
有时小林吃不惯面食，婆婆就给儿媳单做米饭。
新装的婚房里，还挂着两人相拥的婚纱照。
丈夫想不通：
对她这么好，为啥要跑？
跑掉的外国新娘有多少？
定州一个同娶越南新娘的小伙王兵说，
仅是嫁到当地的越南、老挝新娘，跑掉的就有一半。
更可怕的是，有人被这场交易毁掉人生。
福建的阿炳一直坚信，在自己和越南妻子的努力下，苦日子很快到头了。
没想到妻子生产后，一直卧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阿炳无心再娶。
可噩运还没到头。
没多久，他身上冒出疱疹。
一番检查后，阿炳被确诊艾滋病。
两个孩子也确诊携带HIV病毒。
而病源，正是已逝去的越南媳妇。
志愿者带阿炳的孩子去检查
2013年，厦门检验检疫局检共检出7例艾滋病感染者。
其中6例为越南新娘。
和无数买婚的农村小伙一样，阿炳原以为，
花2万元买来的越南媳妇，是上帝赠予解救单身困境的礼物。
但他们谁也没想到，短暂幸福的代价，是与疾病伴随终生。
结婚生子是一代代人的传统。
婚育任务下，似乎没有哪个时期的农村剩男问题比现在严重。
据统计，即将到来的2020年，中国将有3000万男人讨不到老婆。
究其原因，恶果早在多年前埋下。
重男轻女，是中国一直没能解决的大问题。
我老家村口有条小河。
外婆说，过去那里经常会传来婴儿哭声，大部分是被丢掉的女孩。
把女孩活生生扼杀在襁褓，直接导致性别比例失衡。
据国家统计局公开数据，2015年，中国出生男女性别比为113.51。
也就是说，每100个女婴出生，就有约113个男婴出生。
而联合国划定的正常值是102-107。
性别失衡下，婚姻挤压是必然。
什么是婚姻挤压？
这是一个人口学概念。
当适婚男女人口出现较大落差，可能导致其中一种性别的人找不到配偶。
就中国目前情况来说，是男人讨不到老婆。
挤压到一定程度，高龄男性会找低年龄女性，城里男性会找农村女性。
中国无数个光棍村，佐证着这场恶果。
海南省贡举村，几乎所有适婚男子都是单身。
丝毫没有夸张——在这个5000人口的村子里，单身汉大约有200人。
而在我老家的村里，男女相亲的场面犹如帝王选妃。
只不过，角色转换了过来——女孩像女皇一样，一天看30多个男人。
光棍村
这还只是在乡村。
更多女孩来到城市，乡村成了她们不愿回去的地方。
和我玩到大的伙伴后来考到广州市内，成了大学生。
母亲得知她跟同乡男孩交往后，马上打电话叮嘱，别犯傻。
意指，千万别再回农村了。
是啊，当城市有了更好的机会，更多的资源。
当女性看过了更广阔的世界，谁还愿意一辈子困在乡村呢？
老鸭村熊吉根接受采访时，墙上贴着的一张纸让我印象深刻。
上面有几个大字：
菩萨保佑，让我早日娶妻生子。
当婚育成为一种KPI，农村走向集体悲哀。
结婚就像生老病死，只是人生必打的卡。
王振杰相亲，是和另外两男孩一起。
巴基斯坦女孩先是给他们倒可乐，然后扫了他们几眼，朝父母耳语几句。
这事就成了——王振杰被相中。
女孩爸爸居然马上对他说：You are my son。
决定要和谁共度一生的大事，仅仅只要几分钟。
更简单的，是结婚过程。
牧师念了段圣经，然后新人切蛋糕，交换戒指。
这就完了。
全程两人没交流，就像小孩过家家。
在中介之间，「快」被描述成为优势：
今天见姑娘，明天见家长，后天入洞房。
跨国婚介如同一座结婚工厂。
一人进去，两人出来。
金钱砸进去，批量生产的，是无数段商品化婚姻。
两相对比，实感唏嘘。
前不久，我去参加了一个高中同学的婚礼。
两人爱情长跑5年，今年结婚。
婚礼特意选在一个度假村的大草坪。
沿路走过来的照片墙，贴着两人从认识到结婚的照片。
舞台不小心洒了一点水，新郎一直叮嘱：擦干净。
他怕新娘穿着高跟鞋走过来，会不小心滑倒。
我在台下看得直落泪。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农村青年结婚的流程化。
有次回老家，表哥带着刚过门的表嫂看外婆。
表哥走前面，表嫂跟在后面。
两人不牵手，不说话，面无表情。
像对不认识的陌生人。
没有感情的婚姻，往往面临着更高的离婚率。
两人生下孩子不久，就因为小事闹得不可开交。
表嫂哭着跑回娘家，坚决离婚。
这段婚姻的纪念品，只剩刚出生几个月，后来又被诊断出自闭症的孩子。
从天价彩礼，到买婚青年。
被掏空的乡村里，越来越多男性从父辈手里接下接力棒，完成这场传宗接代的KPI 。
婚姻永远不是爱和了解。
只有空洞的社会观念，巨轮般，碾过一代又一代人。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