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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科技大决战(六)——需要对华为说的心里话,华为终极瓶颈在哪里? | 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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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已经是千亿美元规模的企业,如果还是全身心地只专注于企业自身的生存和发展问题,其生存和发展就真的可能会成问题了。
一、为什么要写本文内容?
本文有些话其实是在2019年5月美国第一次制裁华为时就想说的,但却按下来了。因为当时华为是正在与美国较量,那无论如何也得站在中国企业立场上说话,既要客观真实,也要为中国企业打气加油。另外,在美国制裁华为之前半年,于2018年12月1日指使加拿大逮捕孟晚舟。一个国家将对一个公司的竞争行为施加到某位个人身上,这是非常不道义的事情。因此,无论如何也需要反对这种不道义的行为,所以就只谈鼓励的话,其他的暂时放一放。
这一次美国再次升级制裁措施时,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不同。华为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进行准备,并且是全国总动员应对美国的制裁。更重要的是美国这次制裁的着力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并不是针对华为公司常规业务涉及的环节,而是针对其上游的芯片生产制造环节。那么,作为华为公司自己,可以采取的策略就有两条道路:
一是除了自己多备些货以外,只能等待国内芯片生产制造环节的技术进步和去美国化来解决问题。
二是这给了华为一个思考更多问题的机会:假设华为这一次再次成功战胜美国制裁的话,那么肯定有赖于中国上游环节的突破。如果遭受挫折的话,意味着华为是因自己没有能够去把握到的其他环节产业的问题导致这种挫折。
你可以埋怨其他环节的不足,与自己无关,但也可以更深入思考一下这样一个问题:企业对自己的生存环境是否也需要积极地去支持和培育。
一个企业在发展初期,只能主要以企业自己的生存发展角度考虑问题,“企业就是企业”。
当一个企业发展得非常强大,成为行业里的领军者,行业龙头,如果还是以一个企业角度来考虑问题就远远不够了。此时“作为龙头的企业就成为行业”,他需要更多从全行业发展的角度考虑问题。行业发展得好,自己就受益最大。行业发展得不好,行业中的龙头受影响也是最大的。
当一个企业在国际上都具有重大影响,是全球行业的龙头时,那就不仅仅是一个行业,而成为国际政治了。不要认为中美之间竞争,拿某个或某些企业做工具很委屈。当一个企业发展到这种程度的时候,“做企业很大程度上就是做政治、做生态、做环境”。
当一支军队攻击太快,攻击得太远,就可能会孤军深入。如果周边没有防护,其左右两个侧翼甚至后路很自然地就可能受到敌人的包抄。你可以采用一个方法是继续只顾自己往前冲,也可以分兵去发展和保护自己的侧翼及后方补给线。但那些地方却可能不是自己所属的战场和领地。更好的方法是动员、扶持和培育其他方面来作自己的侧翼和后方保护。所以,我们在国际上可以看到,当一个杰出的企业越来越发展成巨头的时候,他考虑的问题和所做的工作就需要越来越超出企业常规的范围。否则,就会遭遇看似意外,实际上是必然的困境。发展规模越大,速度越快,其遇到的各种“意外”阻力也会越大。
无论华为如何选择都说不上对错。本文的话并不指望华为公司一定会接受。因为任何一个企业都有自己的思维框架,或者说叫企业的基因。这个很难改变,因为有形成这种思维定势的充分失败和成功经验支撑,甚至是国内外管理理论、管理咨询公司专业建议的牢固支持。本文这一集写作的目的只是在不影响中国包括华为有效应对美国制裁的前提下,从不同的视角来看待这个问题——中国全社会在未来如何改变,才能去引领世界科技的发展,尤其能够去进行原创性的创新。因此,这既是对华为公司说的话,更是对整个中国社会说的话。 中美科技大决战这个系列刚开始写的时候,正好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邀请我对北京大学路风教授的两本关于自主创新的专著《走向自己创新》《新火》写书评。只是因美国新制裁措施出台后,很多咨询公司、智库和投资机构邀请我去谈美国制裁的问题。因此将此事耽搁了一段时间,先把中美科技大决战的系列文章写完。相关内容就是在给这些智库、咨询公司和投资机构介绍的基础上,去掉太专业的内容、简化和改编成自媒体风格文章发表的。 事实上这两个事情正好是有密切关联的。路风教授是国内专业研究创新问题极为难得的杰出学者。他1991-1998年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政治学博士学位期间,最初其研究方向是工业企业的组织和制度,但因他的博士论文答辩委员会主席理查德·纳尔逊(Richard Nelson)是现代经济学中技术进步领域的主要开拓者之一,这使路风博士把技术创新当成了一个“副业”来研究并去听相关课程。后来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作博士后期间继续了这一学术兴趣。回国后的实际工作中越来越多从事自主创新领域的研究。 路风教授本人的学术经历就是一个创新的结果。他在2006年给科技部作的关于大飞机的论证报告,当时就有人从网上推荐给我看过。他的专业研究对中国大飞机的立项、汽车行业的自主创新、TD-SCDMA标准战略的实施等政策制定都产生过重要影响。说到这里,可能很多网友就会回想起为什么2000年后中国社会在这些领域自主创新的呼声越来越高了,这其中就有路风教授创新研究和政策建议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我为推动TD-SCDMA标准的商用化,与李进良、丁守谦教授等一起曾与反对TD的众多力量斗到天昏地暗。当年与路风教授并不相识,但有幸曾为同一件事情努力奋斗过,今日真的很荣幸能受邀为他的专著写书评。因为路风教授在创新研究上从理论到实践都有太深的功底,因此我必须花最大的力气认真研读他的书,并且从他所熟知的熊彼特开创的创新理论,到发展经济学等相关的西方经济学基础,并结合我自己创立的科学经济学原理,对美国硅谷创新机制的长期考察和总结来写好这个书评。这样写的内容会有所不同,就另成一篇《中美科技大决战(七):创新理论与实践》,但有些内容也会在本篇中体现。路风教授的这两本专著对创新理论有系统而又浅显易懂的简要论述,同时更多是普通读者都可看明白的关于中国多个重要领域自主创新的实证和政策研究。通过这两本书可以对中国近20年的技术创新路径有一个清晰的回顾和深刻的理解。
二、对一个谣言的应对案例
三、对案例谣言问题的分析
四、对当今社会,这类谣言意味着什么?
1.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存在。最可怕的不是出症状,而是无症状感染者却又有极大的传染力。最后死了都可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2.只是感觉到了存在问题,但却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和解决问题的出路在哪里。
3.知道问题存在,也知道根源在哪里,却不认为这种问题值得花钱投资源去解决。因为认为只是别人的问题,自己做不了什么。
只有在以上三种情况下,问题才很可能是无解的。芯片不属于以上三种情况,所以就算存在很大困难,天空也会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是事儿也就烦一会儿,一会儿就完事儿。五、再从教育问题谈起
六、高层人才与职业发展生态
1.人才济济与人才挤挤 我们上面所说绝非意味着对华为有任何微词,因为企业毕竟最首要的事情还是解决自身的发展问题。乔布斯在重新回到苹果后,就砍掉了所有慈善项目,这并不影响乔布斯的伟大。每一个公司都有自身的“特色”,外人很难去评说。因此,我们最好只是来介绍不同公司是如何解决自身生态问题的。每一个公司表面上最迫切的问题是吸引更多高级人才,但事实上,有一个更深刻并且影响更重大的问题是企业内部的人才职业生涯如何发展。这个问题之所以影响更为重大,因为很多公司甚至都无法正面来面对,也无法公开来讨论这个事情。当一个企业越发展壮大,才华出众的高级人才就会越多。但“人才济济”的同时,也很可能会“人才挤挤”。很多公司不是被外界打垮,而是企业内部能人自己斗自己给搞跨的。拿破仑有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企业里也可以说“不想当CEO的员工不是好员工”。但一个企业的CEO就只有一个,为企业长期稳定发展,企业的CEO也不太好经常更换。那怎么办?企业组织要解决的最大问题就是对人性的充分理解,华为对人性的很多方面有特别充分的理解(如工资和奖金收入),对另一些方面却又无法面对。但如果我们从其他不同公司处理方法中,可能会得到不同的启示。
2. GE公司——CEO的摇篮 可以说,GE公司是世界上解决员工想当CEO最成功的公司。GE公司有管理大学,对公司的员工、各级管理层持续地进行强化培训。但这样一来,有能力当CEO的人就越来越多,那怎么办?很简单,办法就是不断向企业之外输送CEO人才,这可能会让我们非常诧异,却又细想起来再合理不过。在一个企业之内显然是不可能解决员工想当CEO问题的。世界上500强企业里,有150多个公司的CEO都是从GE出来的。韦尔奇在其自传中介绍了他当时成为GE新一任CEO的经历。当时候选人是有三个,GE公司在出结果之前就明确告知他们三人,在选出了一个做CEO之后,另外两人必须离开公司。选了一个做CEO后,另外两人就不能成为好帮手吗?不能,几乎可以肯定是成为你死我活的政敌。在基本的人性上不要去作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要以为中国企业里有办公室政治,全世界只要是人,人性的基本弱点全都一样。你可以与这种弱点作斗争,但也有人采用更顺势而为的方法,顺应人类天性的弱点。另外两个候选人虽然没能成为GE公司的CEO,但马上就被其他大公司挖走成为CEO,年薪都比韦尔奇更高,这场内部公开的竞争真的没有失败者。他们在成为一个公司内的死敌之前就分手了,这样可以成为终身的真正朋友。GE公司是要管理几十万高级人才组成的公司,需要大批能力非常强的管理者。他大量地、高强度地培养管理者,并且不断提拔他们到更高层级,使其有工作的热情和积极性。但一个公司内提拔的空间毕竟是非常有限的,一旦人才济济快要变成人才挤挤时,GE就把人才有序地输送到公司之外。这样的人才在职场上非常抢手,因此他们离开GE对个人职业生涯并不是失败,而是另一种成功,甚至更大的成功。这对全社会企业界的发展也有非常大的好处。这些优秀的人才离开GE,带着对GE的感恩,在GE的并购等经营活动中,就成为自己重要的人脉资源。因此,GE这么做看似浪费自己培养的高级人才资源,事实上却为自己在企业之外建立了良好的人脉生态。 中国企业直到今天依然认为离开公司的人就算是离婚分手了,从此少来往,不成仇人就不错了。但这样的预期会导致的结果就是,企业内部高层的竞争最终有可能变成像皇位竞争那样你死我活,没有余地。中国企业在这个问题上依然“没有想开”。 在一个企业工作久了,资历深、功劳大的人自然会有懈怠。你可以采取各种方法来“激活沉淀层”,但为什么不用更加两全甚至多全齐美的方法呢?
3. CISCO——内部创业 一个公司的人才不仅仅是管理人才,而且更重要的是有技术创新思路的技术牛人。但在一个企业内部,创新的想法不是随便就好去实施的。因为一个企业的任何立项都要充分地考虑预算额度和投入产出,与现有现金牛产品的切换等关系问题。如果随意同意技术人员的创意,企业的预算就可能难以平衡。技术牛人往往都是有些固执心态的,他们会坚持认为自己的技术方案更好。真正的技术创新,也就是在这种技术牛人固执的坚持中获得成功的。如果不同意他们的意见,内部冲突在所难免。CISCO找到了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就是内部创业。如果你认为你的技术方案实在太好,不能放弃,很简单,那你就自己去创业实现它吧。公司管理者甚至公司投资部门如果感觉真有前途,还会投钱给你去做。如果做成功了,公司通过并购买回来。如果不成功,自生自灭,无论你认为多牛也不好再说什么。所以,没必要大家一定得在一个公司内部通过争斗、吵架来解决。思科每年都有大量并购,里面有很多都是思科系的员工出去创立的公司。这些公司被并购后可以回CISCO继续工作,也可以拿了股票兑现的大笔现金去干别的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旅游或继续另外的创业。 在说华为的案例之前,我们必须得说一个类似的案例,否则人们很可能会产生误解。奠定IBM在现代计算机领域地位的是360机,是当时该项目首席架构师阿姆达尔主持开发的。知道阿姆达尔有多牛吗?今天人们往往只知道图灵、冯·诺伊曼,把他们看作计算机之父。但作为现代计算机产品结构、架构之父的阿姆达尔,知道的人却不是很多,即使IT领域的人也是如此。我们今天作为常识的通过操作系统屏蔽软硬件的差异,虚拟内存,虚拟机,兼容理念,总线结构......整个现代计算机的基本产品架构,都是阿姆达尔奠定的。他1967年提出的阿姆达尔定律,从理论上精确描述了并行计算能够提升的效率最大极限有多少。360机为IBM赚了很多钱,但之后阿姆达尔要开发370机的立项要求被IBM董事会和决策层婉拒了。不要认为IBM的管理层有任何私心和偏见,阿姆达尔立项的预算实在是太吓人了。当时IBM一年销售总额也就10亿美元,阿姆达尔居然要求投资50亿美元开发370机。这还不得让IBM董事会和决策层发疯?但鉴于阿姆达尔对IBM太伟大的贡献,他们一直是委婉地推脱这个要求。阿姆达尔在努力了一年多无果之后,愤然离职自己建立公司来开发。日本富士通成为第一个投资者,阿姆达尔公司于1975年开发出470V/6机并打开市场,至1979年阿姆达尔公司在全球发展到6000员工,销售了10亿美元的产品。阿姆达尔公司的崛起让IBM面临毁灭性的市场竞争。所以,IBM公司成立了“打阿姆达尔办公室”,投入巨额预算,采用非常极端的市场竞争手段去应对阿姆达尔公司的产品竞争,期间把阿姆达尔要求开发却一直婉拒的370机也不要命地赶忙开发出来了。阿姆达尔公司与客户签定了合同,IBM就免费送机器给客户让其取消与阿姆达尔公司的订单。IBM利用其雄厚的市场基础,通过极端的竞争最后导致阿姆达尔公司经营陷入困境,并最终被富士通收购。他离开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公司后又成立新公司,然后又破产。先后成立过4个公司,作为其个人最后都失败了。分别是1970年成立的阿姆达尔公司做大型机;1980年成立的三部曲公司(Trilogy),试图通过自己开发高性能芯片做更高性能的大型机;1982年创立Grid系统公司,专门制造高级手提式电脑;1996年,74岁的他又创办了第四家公司——商业数据服务(CDS)。阿姆达尔是一个技术上的超级牛人,但一个企业的成功毕竟不仅仅是靠技术牛人就能实现的,需要经营管理、市场营销、经营战略等不同牛人组成完善的团队才能获胜。阿姆达尔以个人的悲剧成就了IBM在370和后续机型上的快速进步。但这个故事毕竟太让人伤感了,为什么不能像CISCO那样实现企业与技术牛人的员工双赢,而要陷入相互伤害呢? 故事是不是听起来有点特别眼熟?对了,就是情节实在太相像的李一男。当然,李一男在技术上的贡献很难与阿姆达尔相提并论。港湾后来被华为并购,很多员工回到华为,李一男也一度回归华为两年,后又离职。他最终离开通信行业,完全避开与华为的竞争做小牛电动车也还算成功,这一点又比阿姆达尔幸运很多,让故事的结局没有那么令人伤感。 我们一再强调各个公司做法各有自己的特色,外人很难去评说谁是谁非。两位曾对原公司做出巨大贡献的技术牛人,出走之后自己创立的业务都是直奔老东家最核心业务而去,走的是一上来就直接要人命的路子,这当然也会逼得老东家不得不玩命了。我们也不要认为阿姆达尔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成立阿姆达尔公司以他当时在IBM时做的370设计为基础开发的470V/6还算是比较成功的,但更激进的三部曲公司从芯片做起的更高性能产品研发计划,其资金相对比较充足,却在研发阶段就失败了。他做芯片并不善长,这个如果一边开发别的产品积累,一边逐步深入研发芯片,未必不能最后成功。但他太少从经营角度考虑问题,只一味从技术角度考虑问题,这样就很容易导致经营上的失败了。
4. 最伟大的平庸公司——仙童 仙童公司的故事太多人知道了,我就不再重复。这个公司可以说是硅谷之母,生出来的杰出孩子实在是太多了。硅谷60%,市值高达21万亿美元的科技公司都算是从仙童公司出来的人创立的。
七、华为太独有的特色
1.能否实现企业内部向外部生态的战略超越? 华为在研发、常规的企业管理上追求极端地向西方公司学习,甚至以“先僵化,后优化”(事实上优不优化无所谓)的态度去学习。例如研发管理(IPD)、物流、流程、财务等。但是,在华为的很多管理上又存在极端的特色。 例如,一般公司的股份具有这样几重价值和意义:
对公司的控制权和战略决策权。 获得分红的权利。 出售股份兑现公司价值的权利。 资本运作和融资功能。
2. 华为之痛的根源何在? 为什么华为今天面临美国如此之多的打压?所有人很自然地认为是美国与中国的科技战所致,这个当然是核心原因之一。但是,如果人们只看到美国与中国之间的较量,把华为做工具,可能无法真正理解事情的全部。只有深知这个产业圈子的人才会明白,华为在美国遭受的压制远远不是始于现在。从华为进入美国市场的一开始,就与CISCO公司产生了激烈的竞争,并由该公司,确切地说是其产业生态不断变换地采用各种手段对华为进行打压。CISCO公司的产业生态有多大?他不仅在硅谷,而且通过代理体系与全球数量庞大的集成商和代理商有着共同的利益关系。事情明摆着,将CISCO公司产品卖进FBI、CIA的代理商和集成商,一发现华为的产品价格低很多,他们会作何感想:当然是推动自己的客户FBI、CIA等的力量去打压华为。当华为与摩托和朗讯竞争时,这些公司远没有那么广的产业生态,因此他们与华为的竞争是完全正常的商业竞争。华为战胜这样的对手很容易。但CISCO完全不同,这就是为什么直到今天华为不仅依然无法撼动CISCO的市场,而且不断遭受看不到边际的力量对自己进行超限战式的打压原因所在。只不过是在中美竞争的大背景下,这个早就存在的、深藏背后的CISCO公司与华为的竞争被放大了而已。 请读者明白,这些绝对不是猜测,我与华为在美国的市场人员有过密切的业务交流,也与华为在美国市场的客户有过深入的交流,他们也曾是我的客户。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得太多了,相信真正内行的人应该一点就通。 其实,美国也未必就只想与中国恶斗,也想过能否合作共存,因此曾主动提过G2,甚至建立“中美国”(Chinamarica)。但是,中国并不是不想与美国合作共存,而是美国的获利模式与中国想建立的未来理想世界是有根本差异的。我们是想勤劳致富,但美国主要是通过霸权剥削其他国家。中国不能去做配合美国搞剥削别人,自己也跟着搞剥削的事情。但对企业来说,情况有所不同,并不是说竞争就是绝对的。只要想以合作方式进行发展,总能找到相应出路。我在做数字电视产品的美洲市场时,知道CISCO公司在人家一亩三分地的实力,从一开始就建立以“合作”为主要战略的模式。我们卖到美洲的大量产品就是通过CISCO公司代理的,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如果你都不知道你的敌人有哪些,怎么可能战胜它呢?华为面对的真正对手并不是美国政府。普通中国民众可以这么认为,但如果华为也简单地这么认为就不应该了。 去年当华为宣布开发鸿蒙操作系统的时候我就曾说过,这个系统能否成功关键不在于技术,而在于能否成功建立生态。有很多人讲华为有能力建立生态,很多在Android上的应用只要简单地重新编译,就可以在鸿蒙操作系统上运行。但问题并不是在这个操作系统上开发应用的难度,而是别人是否愿意在这个系统上开发应用,别人的手机愿不愿意采用这个系统。如果别人进了你的生态,最后面临显然要与你的核心业务进行竞争,显然要被你吃掉的结局,有多少人会愿意这样做呢?如果纯粹做手机应用APP软件的公司,是有可能与华为合作的。但海思与华为手机是属于一家公司,其他手机公司怎么会采用华为的鸿蒙系统?又怎么会采用海思的芯片?别听网上哪个手机公司有可能与海思合作的消息,他们真的不介意自己产品的核心基础完全交给竞争对手公司?坦率地说,我真的想不明白这怎么可能。 是中国人都应在中美科技战中选择爱国,但要让人用与自己公司核心利益相冲突的方式去爱国,这是靠不住的。
3. 华为成功的核心能力能否长期持续 通信领域有显著的特点,就是所有未来的技术发展是业界在ITU制定出标准,然后大家一起按这个标准来做产品。华为在其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个特有战略模式: 对战略方向的判断很简单,就是跟随主流技术。然后在每一个具体战役上,采用毛泽东的军事思想,集中优势兵力(所谓的“压强原则”),在特定时间特定技术方向上(战争维)集中投入远远超过其他竞争对手的资源。员工没日没夜地干,在市场竞争开始抢地盘的阶段,不惜一切代价地抢山头,那怕免费赠送。通信的市场具有高度的粘性,一旦占领市场,就可待后期扩容获得丰厚的利润。正因如此,华为并不太多去对发展方向作深入的判断。因此,一旦主流技术方向出现波动,不象开始人们认为的那样确定,华为就总是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战略误判。但是,因为华为在集中优势兵力上的超强能力,即使出现一段时间的误判,只要最后调整过来,他还是能够后来居上。最典型的例子是手机,最初华为在很长时间内是坚定地不做手机的。而最后开始做了,就不惜一切地做到极致。最关键的也是进入智能手机时代后,不再象2G时代手机是一个时尚产品,而成为一种“外型大家基本都一样,只拼性能指标”的半标准化产品,这样一来,产品技术方向的判断就不再是问题了。因此,华为在这种不断成功的经验之下,越来越不太依赖对战略方向的及时准确判断。 在此同时,对于学习国外先进的技术和管理可谓追求到极致。几乎是抱着“穷尽全世界一切能为我用资源”的态度,搜尽各国研究机构和高校的先进技术。这使其能够在追随型科技战略中成为最杰出的佼佼者。 真理与谬误永远只有半步之遥,英雄与罪人也永远只有半步之距。当过去中国主要是跟随和学习国外先进管理和技术时,这样做不管怎样终归是中国公司占便宜。这不仅是华为一个公司这样,成功的追随也是中国公司普遍的强项。但是,因为中国公司这方面太强了,前面能领路的基本上快被我们都干光了,今天的中国需要尽快转向采取原创型和科技领导型战略。如果一切其他人原创的科技成就,不能享受到后续领先成功的利益,总是被采用强大军事原则进行竞争的后发优势者灭掉,中国还有谁会愿意进行原创?这不是任何某一家公司的问题,而是整个中国科技发展的根本性战略问题。否则,我们把前面国外领路的都给干死了,自己也会马上停下来的。 一家公司的成功,能够建立在让整个民族甚至全人类相关领域科技创新进程停顿的前提之上吗?
更多的道理要讲清楚,就不能只限于华为了。我们还是从通过对硅谷创新的生态长期考察总结,以及创新理论研究的角度来谈谈。
背景简介:本文作者汪涛,曾为中兴通讯国际市场管理体系的奠基人,现为析易船舶总经理。文章2020年6月12日发表于微信公众号 纯科学(中美科技大决战(六)——需要对华为说的心里话,华为终极瓶颈在哪里?),风云之声获授权转载。 责任编辑: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