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中国人也能上太空的日子,离我们还有多远?| 科技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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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2021年4月29日,中国空间站核心舱“天和”发射成功,我和我的朋友中科院国家空间科学中心研究员周炳红、孙志斌做了一场直播。这期视频是录播的第三集,共有三集。第一集见《空间站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最初还带了机关炮上去?| 科技袁人》;第二集见《在空间站上种青菜,到火星上种土豆,这是中国科学家的独特浪漫 | 科技袁人》,本文为该系列第三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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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视频发布于2021年5月14日,观看量已超95万
精彩呈现:普通中国人也能上太空的日子,离我们还有多远?
袁岚峰
欢迎大家来到《科技袁人》的直播,我们请的两位嘉宾是中国科学院国家空间科学中心的两位研究员:周炳红老师和孙志斌老师。
袁岚峰:前面谈论了空间站的过去和现在,下面我们来谈谈空间站的未来。对于这些刚刚进入直播间的观众,我们再来解释一下。这个是科技袁人袁岚峰的直播间,我们非常高兴地请到了中国科学院国家空间科学中心的两位老师——周炳红和孙志斌两位老师。
下面我们来展望未来的第一个问题,普通人将来能不能登上中国的空间站呢?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是观众非常感兴趣的,还有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在其他星球建设空间站,比方说月球、火星。
我们现在仅仅是围着地球这太近了,将来我们跑得更远一点,就普通人啥时候能够上去?
孙志斌:从中国空间站的长期建设来说,也就是说我们今年把核心舱送上去了,随后的话我们就会把“神十二”、“神十三“,还有”天舟二号“、”三号“这些模块搭建起来。
中国要实现载人登月的话,我们也知道前面美国、苏联有好多失败,这些失败带来的代价也很高。我们的空间站为了未来的载人,载人要登到月球上。在月球上由于它常年四季的这种安全,由于没有大气的保护它的温差变化比较大,适应度比较低。宇航员到了月球上服务完了以后,他再回到了月球一个停靠站,这个停靠站也许就是我们今天所建的空间站,那就叫做月球空间站了。月球空间站它也就起到了一个临时的这样一个宇航员长期休整的环境,这是在月球上。
地球和月球之间的距离相对而言是比较近的,但是到了火星那就更遥远了。这个时候你再发一艘火箭上去,你就得好几个月上去,宇航员在那边如果出了问题,这个风险就更高了。更长远来说,我们能否把地球的这样一个空间站,能否送到了以月球空间站作为中继,再到了火星空间站形成这样一个长期的三个空间站的一个形态。借助这三个地球的空间站,月球空间站到了火星空间站,然后尝试这样一种探索和旅行,那是有可能。
但是要达到了普通人,每个人都可以不经过训练都可以去的话,我想这个还需要至少要体检吧。体检一下给你发一个准证。
周炳红:我简单补充一下,我是这样认为的,我觉得我们空间站,各个国家空间站进行研究。其实最终的目标,我们研究的目标就是要让普通人能够在太空生存,这就是我们最终的目标,但这个目标会一步步的来实现。
比如刚开始杨利伟上去的时候,我们就没预见到那火箭振动很剧烈,有个低频的振动,导致它全箭耦合振动,跟人体的内脏共振了,所以当时杨利伟很难受。但是下一发火箭的时候我们就改善了,所以火箭就更舒适了,普通人坐起来比较容易,这是第一方面。第二方面就是微重力生存,其实刚才孙老师也说了他是坐过失重飞机,普通人是可以坐的。包括霍金他都在失重飞机上进行过体验,所以微重力也是可以的。总的来说,普通人登上空间站本来就是我们进行研究的一个目标,就要解决这个难题,所以普通人是可以登上空间站的。
今年预计10月份汤姆·克鲁斯就准备到国际空间站上去拍这个电影,所以将来太空旅游是可以期待的,普通人是可以登上空间站,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就是说其他地方建空间站,在月球上甚至建不仅是空间站,而且建设月球基地、火星基地,这也是我们的目标。它最难的一个地方就是要发展这种全密闭的、全封闭的生命保障系统。这个生命保障系统现在是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就是一次性的补给,像我们在“天宫一号”、“天宫二号”上,都是补给我们要喝的水、食物、氧气都是一次性带上去。在空间站上,我们就是用物理化学方式受控的生命保障系统,它是水是可以循环的,我们的尿液通过过滤以后是可以再次饮用的。我们的氧气、二氧化碳也可以通过跟氢气反应以后变成水,再把它电解又出来氧气,都是可以循环使用。
真正的最终的目标就是要建设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就是我全封闭起来以后,可以在里面通过植物、细菌以及人整个的循环,能够把生命物质给它循环起来,这是最终的目标。但这个看来还很长远,因为美国的生物圈二号应该说是失败了,我们国家也在进行相关的研究。你像北航他们就有地面上建设的叫月宫实验室,也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行,我补充到这儿。
袁岚峰:两位老师谈的让我想起一点,就是你们这个单位,就是中国科学院国家空间科学中心以前的主任吴季老师,我跟他也很熟悉。吴老师最近写了一本书叫《太空旅游》,他就是专门推销他这个太空旅游的观念的。他再以前是写过一本书叫《月球旅店》,那是一个小说科幻小说。他这次又写了一本非常严肃的著作《太空旅游》,但是两者讲的几乎就是同一件事情。
就是讲我们如何把太空旅游作为新航天,也就是商业航天的一个抓手,他认为这是能够最早的立刻就可以商业化的。首先我们是大规模地发射人去空间站,可能要比方说一年达到几百次、上千次这样一个规模。再下一步从空间站转移,从地球空间站转移去月球空间站,再转移到月球的基地,到月球经常能够去人,这个时候太空旅游产业就建立起来了。所以我想在这一方面技术是一步步向前进。而且吴季老师的看法是说在去月球旅游这块,所有的技术都已经在我们现在不远的未来很快就能够实现了,这是非常有趣的一个发展方向。
很多人都很感兴趣的一个问题就是在国际空间站退役之后,中国的空间站会不会成为世界上唯一的一个空间站,那时候会不会其他国家宇航员要上天,唯一的办法就是来上中国的空间站,会不会出现这样一个前景?
孙志斌:国际空间站退役,每个国家还有他的宇航员,这些宇航员他也要去做一些实验,不光是在我们地面上实验,而是真正要到天上去做这些实验。只有靠中国空间站,所以我们中国的空间站已经在联合国是报备的。联合国作为一个组织,也在登记了这16个国家这些宇航员到中国的空间站上来做实验。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空间站目前是国家实验室,到以后后面这十多个国家也陆陆续续把宇航员送来了,以后也有科学实验,那就变成了真正的一个国际实验室。
袁岚峰:我是想到这样一点,因为我看到过这样一个回答:说是中国空间站不见得会成为唯一的空间站,因为国际空间站退役之后有可能会出现一些商业的空间站。一方面国际空间站它可能会转租给一些私人的公司,另外一方面可能有些企业它会愿意发射一些商业的空间站,比如说SpaceX说不定就会愿意干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新的情报。
孙志斌:商业空间站首先它第一个目标它是要赚钱,做科学实验的话当然也会有一部分,那也是要经济是第一位。从这个角度来讲一个公司要运营这样一个空间站,你想想美国国际空间站在轨20年,3000亿,中国空间站在轨的话也要很长时间。这个费用我想不是一个公司可以长远的,但作为小的空间站例如单舱短期,这个是有可能。
周炳红:有几种可能,第一个可能就是说国际空间站会被其他商业公司接管,这是一种可能,所以我们不会成为唯一的空间站。第二个是2024年美国计划建设月球空间站,也就是“Gateway月球门户”,也就是说不是唯一的空间站,但可能是近地轨道,他们月球轨道要建设一个空间站,这是第二种可能。第三种可能就是毕格罗公司(Bigelow Aerospace)它准备建设一个空间站。什么意思呢?他们现在已经在国际空间站上发射了一个舱段进行实验,它的舱段跟我们传统的空间站建设不一样,它是用可展开的。也就是说其实就是用一种布,你可以理解成用一种布做的,刚开始是把它收起来,然后发射到天上去再把它展开,充气展开,是一种充气展开的结构。所以毕格罗公司是有建设空间站的计划,但现在还没有明确的建设时间。
其实还有其他公司也都有建设空间站的计划,包括日本和印度都开始在酝酿建设空间站,但是什么时候建成、什么时候正式的开始建设现在还不明确。所以对于是不是唯一,现在从很大概率上其实不会成为唯一的。当然这个结论其实不重要,可能其他更具体的信息,那些事实可能更重要。
袁岚峰:因为去年有个新闻是说印度落月失败,印度发射了“月船2号”,它再一次地尝试在月球软着陆,但是它失败了。但是在那个时候在调研的时候,就发现印度居然什么计划都没落下,印度也有他们的载人航天的计划,也有他们的空间站的计划。也就是说他们真的早就给出时间表,说哪一年要把人送进太空,哪一年要建个空间站,当时看得我非常惊讶。印度人民也真是有雄心壮志啊。
如果他们能够按期实现的话,我们将来会看到一个印度空间站。当然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嘛。以印度人这个做事风格,到时候不知道今年推明年,不知道推到什么时候去了,但他们确实是有这样的计划的。所以将来我们有可能会看到一个空间站的百舸争流,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景象。但是我想从中国人来说,我们并不需要特意去强调我们的空间站会不会成为唯一的空间站。我们这个自豪感并不是来自于它是唯一,而在于首先它确实是上去了,我们运营好自己就行。我们自己积累经验,并不在乎其他人有没有,我们自己把自己事情做好就行。
袁岚峰:我们的观众朋友也提了一些非常神奇的问题。有一位网友叫做“总有刁民想害朕”,你说这名字起的,非常有个性的名字。“总有刁民想害朕”来问:10年以后,我们这个空间站是打算继续维护还是建设一个新的呢?
周炳红:空间站建设其实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试验阶段,来验证我们核心舱上面的各个关键技术是不是达到了预期的实验目标,因为科学研究实验就是有不确定性的,这是第一个,我们现在是试验阶段。到下一个阶段,可能是明年大概是就进入第二个阶段,就是建设阶段。就会把两个科学实验舱都发射上去组装成完整的空间站,这是第二个阶段。如果各个设备都正常了以后就进入第三个阶段,第三个阶段就是空间站运营阶段,叫运营,空间站运营阶段。这样整个持续下来就是10年。
如果说10年以后怎么样,现在有几个可以进行猜测的一些可能性。一种可能性就是说我们可能在这中间我们运行得很好,我们还有一个备份舱,也留在那也有用。这样我们把备份舱也发射上去,这样我们的空间站实际上是拓展了,由3个人拓展到6个人,可以同时在上面长期的生存。我觉得这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对于延长寿命,如果是表现很好,它也没有老化,延长寿命就是一种选择。如果不行,那时候有新的想法,再建设一个新的都是可能的,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开放的。
孙志斌:从“天宫一号”和“天宫二号”运行的角度来看,我们“天宫一号”、“二号”的设计寿命只是两年,但是目前的话就是“天宫一号”在轨运行是从2011年到2016年,后面的“天宫二号”也运行了将近5年以上。但是是我们主动把它为了给空间站把轨道清理空,把它回收降落到了大气层,然后烧毁。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的技术、我们长期运营的能力还有我们飞船,“天舟”系列的飞船。技术的成熟、“神舟”系列飞船的成熟为后续的长期的运营已经做好了铺垫工作。另外我们还有一些在轨维护的新的技术,包括用机械臂太空维修等等,这些技术后面也会进入到空间站上。为后面的10年,以后的后10年到20年这个阶段,做好一些前期的技术储备和准备工作。所以可以期待我们中国的空间站,会到10-20年这样的一个长期运行的基本的能力。
袁岚峰:这位叫做“睿智艾丽森8r1”,这位同学一看就很睿智,问了这么一个睿智的问题。说这个空间站跟地面之间的通信和数据传输怎么实现保密呢?会不会使用中国的量子保密技术?
这位同学看来是经常看我讲量子通信的事情,所以问了一个非常非常专业的问题,两位老师有没有要回答的?
孙志斌:在“天宫二号”上已经有量子密钥分发的这样一个实验装置,它实际上在发射密钥就是密码,实际上就是我们要用一个密码来实现这样一个保密。如果要发射一个我们要讲一句话,这一句话不涉及秘密,那我想就不需要加密了,那就是广播,那就叫广播模式。
空间站上有些其他的时候需要加密,通过加密的方式,常规的加密方式就足以满足保密要求了。所以在这个阶段是一个试验,长远了以后,当这种技术成熟了,不光是能量子密钥分发了,还能长期的量子信息传输了,那直接就上量子技术就行了。就不用密钥保密的这种措施,所以那是另外一种新技术。
当然了,我们通过空间站上的目前的密码,还有北斗都用的是一个密码系统。这些的话用数学上的一些密钥算法足以满足当前的使用,因为它这个密码我这次发完了以后,我下次改,再下次我再换,它可以不间断地去换,这样的话可以保证它定期阶段可靠性。
袁岚峰:孙老师一开始就把我知道的那个信息说出来了,就是“天宫二号”上其实就已经跟地面做过量子秘钥分发的实验。一般人大家都知道,我们在2016年发射“墨子号”量子卫星,那个是跟地面做了好几年的就是量子密钥分发实验,那个是大张旗鼓在那做的。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天宫二号”也做了这个,实际上我们现在往天上发这么一个空间的实验室,每次都要做一个这样的实验,这个属于必备的这么一个实验。
但是至于说,我们真的要用它来传输保密的数据吗?第一,孙老师刚才解释了,我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保密数据要传。因为大部分的空间站跟地面联络就是公开的,它并不需要保密。第二它要求的密级也没有那么高,因为毕竟不是什么军事秘密嘛。所以量子密钥分发技术它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它还是产生密钥的速率比较慢。所谓成码率比较低,它在卫星上,或者说在空间站上往地面发,由于离得这么远,它只能通过这种所谓自由空间传输,就是穿越整个10公里以后大气层传下来,所以这样能够达到的成码率,大概是每秒钟几K的这样一个量级。
即使你技术改进了,可能改进到一秒钟几十K这样,这个其实还是很慢的。每秒钟几K这个会让你想到什么,就是90年代,我们刚刚开始上网的时候那个“猫”,那个modem,那时候大家昵称为“猫”。你是拨号上网,那时候就是每秒钟几K,那时候你要用每秒钟几K的速率看看文字还行,但是你要传个图片,你要等老半天了。听个音乐什么的都非常费劲,所以这个东西它就是传得很慢,但是它可以保证一个绝对保密。除非是那种密级特别特别高,你认为需要不惜一切代价要保密的这种东西,现在是不会来大规模地使用它。
但是在地面上,京沪干线它那个传输速率会高很多,它可以达到一秒钟几兆,你听起来这还是很低,是吧?但是比星地之间是要快得多了。所以我在我的节目当中介绍过,今年1月份的时候潘建伟他们这个团队,在《Nature》上发了一篇文章,就总结了这几年的“墨子号”量子卫星和京沪干线他们运营的这些数据,在《Nature》上发了一篇文章。我也做过一些节目来介绍这个,大家可以有兴趣去看(跨越4600公里,中国量子通信全球领先,欧美多久才能追上?| 袁岚峰)。
那里边它最后的总结是说,在量子保密通信技术上面,我们是领先欧洲大概3年,领先美国大概5年。大家对于我们不管是航天还是量子,还是任何方面,你们有这样广泛的兴趣都是让人感觉非常欣慰的事情。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会发射“神舟12号”,把人发上去,后面还有不断地天舟往上送补给。明年我们又要开始发射“问天号”、“梦天号”,把实验舱一路对接起来。所以我们这个空间站我们就在两年时间,我们会看着这个空间站不断地长大。所以我们会好多次看到我们专家来向我们分享这些,今天我们也非常感谢周老师和孙老师给大家讲解,也非常感谢我们同学们的热情,我们下次再见。
周炳红:好,再见。
孙志斌: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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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简介:袁岚峰,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化学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传播系副主任,中国科学院科学传播研究中心副主任,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长,“科技袁人”节目主讲人,安徽省科学技术协会常务委员,中国青少年新媒体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入选“典赞·2018科普中国”十大科学传播人物,微博@中科大胡不归,知乎@袁岚峰(https://www.zhihu.com/people/yuan-lan-feng-8)。 责任编辑:杨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