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美人》：白描美国国人生存状态的教科书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看这部电影了。

描写一个“我也不会记得像我这样的人”的小人物，即将结束自己生命之前近一年时间里的人生经历。却可以感动整个世界，嘲讽我们华丽充盈的生命。

每个人都那么可悲，却又那么真实——

我们的主人公是一个随着剧情的展开，越来越让我们同情乃至怜悯的“失败者”：他是一个业绩平平的广告业务员，并且在影片开始不久就失去了这份已经干了14年的工作。他的婚姻一潭死水，已经好几年没碰自己事业有成的老婆了，事实上，他的老婆很快就要红杏出墙了。而他和女儿的关系更是不尴不尬。其实这个有点窝囊的中年大叔的思想和行为虽然稍显“另类”，但他善于自我嘲讽，有点玩世不恭而又自暴自弃，还是很讨人喜欢的。相信在他用如此恶劣的方式来报复他的老板、挽回他的尊严时，我们都会为之惊讶，然后拍手称快。他既可笑、又可悲——他的悲剧在于，为了摆脱无法摆脱的庸碌生活，他选择了让人大跌眼镜的方式。是的，生活太沉重，总得透上一口气才好。可他透气的方式却是“爱上”了自己女儿的同班同学兼好闺蜜，整日沉溺在那些华丽而荒诞的性幻想中。

电影的高明之处在于，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剧情纠缠之中无不传递着现实生活的种种重压，所以它才会如此感染人、打动人。

主人公的妻子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房地产公司老板，一个把物质生活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一心想要获得事业成功的“女强人”。然而，生活对她而言绝非她在人前表现得那样从容优雅、仪态万方——恰恰相反，她矛盾、软弱，并且因为过分害怕失败而变得畏首畏尾，有些神经质。为了走向成功、排遣压力同时也是寻求“真爱”，她很快便和那个勾引她的地产大亨上了床。而当自己的出轨行为不幸被丈夫发现时，她用“不要做一个牺牲者”的人生信条来强迫自己不要妥协和悔改，竟然考虑要用枪来解决这个麻烦。也许，多年平淡无奇、细琐冗长却又压力重重的现实生活终于异化掉了她的全部理智和才华，现在，她要向着一个更加无望的未来疯狂迈进。

主人公的女儿珍妮是一个不谙世事、有着青春期女孩所特有的逆反和自闭的中学生。对她而言，认识这个世界远没有实现自己的隆胸愿望来得重要。很明显，她还没有能力思考人生以及未来，她一厢情愿地观望着这个过分陌生的世界、痛恨父母对自己的忽视，同时也在和新搬来的邻家男孩眉来眼去。在片中悲剧发生的那一瞬间，她能否会有所触动、觉悟人生？这个问题着实令人头疼——也许，她会错过摆脱懵懂、走向成熟的唯一机会，就像她之前一再错过的那样。

邻居家的男孩是一个吸毒的贩毒，一个整日郁郁寡欢、特立独行，喜欢用DV机拍摄眼中一切“美好景物”的问题青年，在父亲动辄拳脚相加的暴力管束之下，逐渐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处世之道——用表面的顺从和骨子里的叛逆来哄骗父亲，进而对抗整个世界。他行为处事老道得像一个真正的商人，却也有着自己不被理解的悲哀和感伤。他很细腻甚至忧郁，只是他把这些情感都宣泄在了本来不值得宣泄的地方。

邻居家的家长是一位退伍的海军军官，一个渴望秩序、用生命捍卫秩序的“可怜的老人”，他全力以赴地把自己对秩序的渴望强加在了儿子和爱人的身上，从而也酿成了自己家庭生活的悲剧。而且也正是他对儿子近乎偏执的爱才要了影片主人公的命。当然，其实他也是自己性格的牺牲品，他不快乐、不幸福，充满无人言说的痛苦和挣扎。

主人公女儿的同班同学兼好闺蜜，是一个视平凡为瘟疫，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女孩，也是一个看似自信、张扬甚至放荡，实则自卑、胆怯而又充满幻想的小处女。在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我们会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深深为她感到悲哀。

而那个和主人公妻子有染的地产大亨，一个没有勇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懦夫和机会主义者，当他的不轨行为被影片主人公发现之后，他能做的就只是逃之夭夭。

……

于是，两个小时的电影，开始震撼心灵了。而且，当我们越发同情甚至怜悯影片的主人公时，就越将他推向死亡。人生有时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清晨的自慰行为是主人公一天之中唯一的高潮，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我是一个小人物，我不会失去更多了”，所以，他才可以通过最不体面的方式去报复他的老板。而卖掉本田，买了向往已久的“火鸟”，这究竟是自己多年人生夙愿的实现，还是对于无奈现实的一次苍白无力的突围？

……对于弄脏四千块钱的意大利真皮沙发的担心，会轻易阻止妻子对于她和丈夫之间浪漫爱情往事的怀念。可“不要做一个牺牲者”的人生信条却使她真正成了自己可笑婚姻的牺牲品，为什么她总在无望的挣扎和抱怨，而不敢真实的面对自己的婚姻？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可怜虫。无论怎么挣扎和努力，都难以左右存在的荒谬感。在问题青年的DV机里随风舞动的塑料袋，真的就是我们人生的真实写照吗？请别忘记，这段影像可是被问题青年作为自己拍摄得最美好的景象而播放给珍妮看的啊。他用如下语言描述了它的美：

“那一天很奇妙，再过几分钟就要下雪，空气中充满能量，几乎听得到，对吗？这个塑胶袋，就跳起舞来，像一个要我陪他玩的小孩……整整十五分钟。那一天我突然发现，事物的背后都有一种生命，一种慈悲的力量，让我知道其实我不必害怕，永远不用怕。它让我牢记，这个世界有时候，拥有太多美，我好像无法承受，我的心，差一点就要崩溃……”

好吧，让我们赋予生命以意义。也许，我们真的别无选择——赋予生命以意义，并且坚信，这就是自己生命的意义。只能是这样。哪怕是在看过十遍电影之后，也只能就是这样。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