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特币还疯狂，金华江南警方揭开“邮币卡”黑幕| 为了爆炒邮票 金华这家公司花的血本你想都想不到
“忠诚·奉献”篇
1月10日，河北滨海大宗商品交易市场(下称“滨海大宗”)再次发布停业整顿的通知。
进入新年以来，从1月1日开始，至今“滨海大宗”已经发布9次停业整顿的通知。
距离去年年初2017年1月20日，该交易市场发布停业整顿的公告，至今已一年。
河北滨海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的停业整顿，缘起千里之外的浙江金华警方破获的一桩特大诈骗案。
这起大案里，骗子布了很大的一个局，最终还是被金华警方最后识破，摸到这起大案背后的幕后操控者——“滨海大宗”的会员公司浙江华恩资本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浙江华恩”）。
此案，有近400人被抓，涉案资金高达10多亿元。这也是全国首例打击邮币卡诈骗的成功案例。
目前，此案进入正式公诉阶段。
”这起大案，最早要从金华江南警方接到的一个小案子说起。
李女士遇到一个网友，带着她认识了一个昵称是“队长”的炒邮票导师，导师跟李女士讲了几个来回，李女士在河北邮币卡交易中心开了一个交易账户，开始在网上买卖邮票。
刚开始，李女士买的邮票是涨价了，但李女士想收手出场时，导师跟她说可以继续持有还会涨，有次李女士执意想取钱，但平台突然崩溃了，等平台恢复后就开始跌了。
李女士越来越觉得自己被骗了。
明明知道是局，但乍看之下，似乎过程没什么漏洞，骗子到底是怎么布局的？
金华江南警方成立专案组，决定好好调查一番。
一些奇怪的新公司
在金华市区一幢写字楼里有几家公司有些奇怪。
三层楼都被租走了，每一层都有四五十号人，每层都隔成了格子间，看起来像新兴的网络公司，但这些公司却没有像一般公司一样，在醒目处挂公司名称的牌匾。
这些是什么公司？
与此同时，警方还发现在义乌、宁波都有类似的情况。
随着调查发现，这些写字楼里员工的工资奖金都是一家叫“浙江华恩”的公司发的。而“浙江华恩”注册地在义乌。
也就是说，幕后操纵者是“浙江华恩”，这些在写字楼的“公司”其实是“浙江华恩”的营业部，总部是在义乌。
△ 被查处的“浙江华恩”公司
从调查看，“浙江华恩”出手很大，花了七八千万元买下了义乌一块地，设立了总部，经营规模很大，投资诸多：投资电影、酒业，还花几百万入股了著名集团的旗下公司等。
2016年12月29日，金华市公安局统一调度江南、金东、义乌、东阳警方，并联手舟山普陀警方，共抓获392人，他们都是浙江华恩的员工。
当年12月30日，警方顺藤摸瓜，冻结了“滨海大宗”银行账户10多亿元资金。
2017年6月26日，作为特大案件，这起邮币卡诈骗案被五地警方移送起诉至各自的辖区人民检察院。所有新的受害人，由金华市江南公安分局统一受理。
要理清这起案子的脉络，
最早介入的金华江南警方可下了不少功夫
负责调查的是江南刑侦大队民警，
他们
平时接触的最多的是命案等刑事案件，
对股票，对什么k线图，
都“一脸懵圈”
他们专门去请教专家，记笔记
还要把各种账目脉络理清，
从而发现更多线索
……
涉案人员这么多
案卷如山
民警们各种出差
累了就靠在台阶上睡会
靠在车里打个盹
REC
100个人的群里，有一半是业务员扮的“水军”
“真是布长线钓大鱼的骗局”。时任金华江南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打击侵财犯罪中队中队长王亮说。
“浙江华恩”共在浙江设立了6个营业部，营业部又下设4-6个战队，每个战队里有七八个业务员，每个战队设一名组长和一名副组长。而每个战队相互之间是竞争关系，定期公布业绩。
在这个犯罪脉络里，各方角色粉墨登场。最早，骗局是以提供炒股信息为由头拉开序幕的。
△ 抓捕现场
先来说最基层的业务员。
业务员先是加入到各种炒股票QQ群，潜伏在里面，物色目标，然后建个新群。
很多股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加入，“想着多一条路听听股票分析也好”，就这样进入了骗局的第一环。
接下来，业务员战队的小组长出场了。他们会在群里讲一些炒股票的经验，“这些经验都是从网上抄来的”。
实际上，这个新的群里，有很多是托，差不多“100个人里有一半都是自己业务员扮的”。
业务员换上各种“马甲”，扮演各种角色，“有的冒充自己也是刚被拉进来的新人，有的是扮演已经炒股获利的股民”，每天，会有“托“上来说，“老师你讲得真准，我昨天这只股票涨了”，让被拉进群的人有种老师很厉害的错觉，“这是骗子在铺垫”。
“也有人炒股票真的赚钱了，但这些都不是骗子最后的目的”，金华江南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娄超说。
接下来，过十多天后，群里扮演老师的组长就会说，自己这些经验都来自一位大师的点拨，他会介绍大家去新浪直播间，去听真正的专家老师讲课，这是第三步。
“大师”出场
就这样，炒邮票的“小白”们又纷纷挤进了直播间，“大师”出场了。
这是个骗局里的关键人物。
“为了让人看起来更逼真”，专案组民警介绍，在直播间里，画面上是k线图，所谓的“大师”用语音讲解。
每天早中晚，“大师”都有开课，每堂课上2个小时。
直播间里，听课的“托”依然多过诈骗目标对象，这时，业务员又换上各种新马甲，充当“水军”，烘托气氛，比如他会说自己也是刚进来听的，争取获得身份认同，有的则会在底下赞叹，老师讲得真好！还有的扮自己是赚钱的，有的则扮演自己是亏的……
两个多星期后，突然某天，屏幕上会跳出一张不是股票的走势图，过一会，图片被撤回了，大师说自己是不小心发错了。
第二天，又是如此，大师又说自己不小心发错了，是自己私下在看的一种走势图，还语重心长地说：“这个你们玩不来的，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可以玩的”。
“吊足大家胃口”，王亮说，为了就是让人好奇，有人会在直播间里问这到底是什么，这时，所谓的“大师”就会引入一个概念：邮票走势图。
不过，“大师”见好就收，不再多讲，留了个悬念。
再过几天，大师说自己对股市失去信心了，让大家跟着他去炒邮票，甚至还夸下海口说你们该贷款的就去贷款，该卖房的就赶紧卖了，把钱都拿出来跟我做，一定保证赚钱的，“托”们又是一片捧场。
“假设直播间里100个人，60个人是托，剩下的40个人里面总有人会心动，这对他们来说，就够了”，金华江南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余华说。
买断13种邮票
没人想到，骗子正像狼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入口呢。
“对浙江华恩来说，只要有人进来，就没有逃得掉的”，余华说。
接下来，会有一个战队“副组长”扮演的客服，出面教大家怎么注册怎么使用交易账户。
大家所注册的平台就是河北滨海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的交易平台。
等“小白”陆续进场，“大师”出面告诉大家，跟他买哪张邮票。
余华介绍，在大家进仓买邮票前，也就是前面布局的同时，这只邮票的交易价格已经被拉升远远高于邮票面值，比如一版某题材的邮票，面值30元，“滨海大宗”有30万张存量，“浙江华恩”就买断这一品种邮票。“浙江华恩”拿出其中5万张，自己暗箱操作，按照交易平台设限，每天交易品种的涨跌幅不能超过10%，“浙江华恩”“自己卖自己买，每天涨停”，最终把邮票价格拉升到300元一张，“成了’浙江华恩’在被骗人身上捞到的第一桶金。”
“浙江华恩是坐拥25万张邮票的大庄家”，哪怕小白们全部拥有5万张，也始终玩不过庄家，“庄家想涨就涨，想跌就跌。”
据调查发现，截止案发前，“浙江华恩”前后在河北滨海大宗商品交易市场花了900万元买断了13个品种的邮票。
注定赔光的结局
这注定是一场让小白“输光”的“游戏”：如同股市里，散户和庄家斗，怎么斗得赢。
“大师”推荐的邮票，开始几天，会涨一点，大师说第二天会跌，还真的跌了，几次下来，“小白”们都已经深信不疑，追加投资，当把手上所有资金都放进去时，邮票开始跌价了！
这时，大师会以各种借口，如政策调整什么的继续忽悠，让大家补仓，就是想榨干小白们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
当然，也有开始赚了一些钱后迅速离场的，但对“浙江华恩”来说，毫发无损。因为“所有的钱都在盘里，赚的是亏钱的人的钱”，而浙江华恩有“如此底气”的是所有进场的人都是高位进仓，已经被“浙江华恩”割了第一茬“韭菜”了。
△ 走势图是幕后人为操控的结果
从调查看，很多小白还是在400多元一张邮票进场，最后跌到了七八十元，心灰意冷离开直播间。
当然，也会有人亏损后，在直播间质疑大师，一旦被质疑，他瞬间就被踢出直播间，或者“浙江华恩”还让业务员发“水军贴”，把质疑“沉下去”。
而所谓的那个大师，他的课开始逐步减少，但为了不让人起疑心，还选择类似“有人恋爱分手，不是一下一刀两断，而是慢慢淡下去”的“退出策略”，到最后，他会很无奈地说“既然大家不信任我，我就不来讲课了”，随后，就真的消失了。
然后，新的一波受骗者拉进直播间，原来的“大师”又改了名字，再次出现。
“浙江华恩”还设立了专门的系统，对新拉来的人的身份，一个个审核，一旦发现是以前的“残余分子”，就会被踢出来。
△ 缴获涉案部分资金
“傀儡”操盘手
谁在控制邮票盘的走势呢？
操盘手。
操盘手在浙江华恩整个诈骗脉络网中，是个傀儡角色。
抓获的诈骗团伙成员中，共有11个操盘手，分两个小组，操盘手根据指令，做与受骗人反向的操作。
涨还是跌，他们都得听讲师团队队长张某的。张某30多岁，戴眼镜，长相斯文，像个学者。
所谓直播间讲课的“大师”，是这个骗局里的“讲师”角色。
抓获的12个讲师，讲师团团长是张某。
张某每天根据盘面走势，“控制”大盘行情，涨或者跌到什么程度，都有他控制，“300元进场，一直拉到700元一张，看看资金都进来了，就开始跌，跌到底了，再往回拉升一点”，专案组民警说。
有时，他还会让操盘手故意导致平台崩溃，让大家取不出来钱。
被榨干的进场资金，最后都进了“操盘手”的账户，每个操盘手上有很多银行卡，但这些银行卡的密码都被锁进了保险箱，而保险箱，只有“浙江华恩”的老板符某才能打开。
在这条犯罪利益链中，基层的业务员除了2000元底薪，还有按进场资金的1%提成作为奖金。
每次，当有资金进场，稳住受害人进场资金后，业务员就可以拿到提成，专案组民警说，这也反应了他们的老板“浙江华恩”“对这个骗局是有十足把握的”。
普通的讲师和操盘手都是拿固定工资，讲师团团长张某到案发前，已拿到了300多万元的“奖金”。
从调查情况看，“浙江华恩”此次出事前，已经开始在转换方向，打算转行做茶叶交易了。
“浙江华恩”的幕后老板符某，海南人。之前他和人曾做过白银交易，2014年，国务院下发整顿文件后，各地开展大排查大整改，他们开始慢慢改换门庭，后来开始做邮票。
而像此次被抓的操盘手、讲师等，有些就是以前做业务员出身，渐渐摸透了门道改变了角色，像讲师团团长张某以前就是做普通讲师的。
从调查看，“浙江华恩”撒了张大网，布下大局，把全国15000多人拉进炒邮票的骗局中，从中获利10多亿元，而这些钱被他们用来投资，诸如投资电影、酒业等，还花了七八千万元买来了义乌一块地……
据查，浙江华恩为了让更多人相信，还在山西太原、内蒙古等地注册了多家“空壳”公司。主要是为了争取到滨海大宗交易平台的各种注册的号码段，他们公司的员工也注册在其中，这样一来，有些进场的人起先也会观察一段时间，在看到不断有人进场，他们哪里想到这是浙江华恩的“虚拟”用户而已。
△ 抓捕行动现场
邮币卡交易是新型诈骗
余华分析说，此案中，邮币卡（邮票、纪念币、纪念卡）交易的本质，和以前的贵金属、原油现货欺诈类似，是一种新型诈骗手段。
交易的本质是：把邮票、纪念币等当做股票来交易，先制造暴涨的行情，在引诱投资者高位接盘后，行情急转直下连续暴跌。庄家获得巨额收益后再制造新一轮行情，而绝大多数投资者都难逃血本无归的结局。
警方进一步调查还发现，滨海大宗有2000家会员公司，但实际上，大部分公司和“浙江华恩”一样，都是空壳公司。
在金华警方破获的这起大案基础上，2017年7月，公安部牵头，成立了7.19滨海大宗邮币卡诈骗案专案组，全国警方联手出击，联合打击。
“滨海大宗”又称河北邮币卡交易中心，2015年清整部际联席会议对全国贵金属、原油现货交易发起新一轮整治后，“滨海大宗”于当年10月开始转型交易邮币卡，并且后来居上，一度以单日20亿元左右的成交金额位居全国邮币卡电子盘首位。
到去年停盘整顿前，“滨海大宗”一共上线了近300只邮票和纪念币。至今依然还在整顿期间。
截止去年，各地邮币卡电子交易平台约有120家。
监管部门说，现在，邮币卡交易的发售模式与证券发行上市类似，但是产品上市数量极少，且大多封闭运行，藏品实物托管的真实性存疑。交易品种经平台封闭交易和人为炒作，价格严重脱离实际，实物交收比例不高。这些暗中操纵价格、买断邮票、庄家与散户对弈等行为都是违法犯罪的。
文/ 杨丽 郑赛君
编/ 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