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连载 | 等待时间说一次别来无恙（十三）
第十三章 清风和夜晚
林霖和徐若安大约五年没见了。自徐若安高考失利后，林霖再也没有她的消息。连毕业典礼，徐若安也没有出现过。她像是林霖生命中长途中很重要的一站，林霖在那里停靠很久很久。可是后来又因为什么缘故，这站莫名其妙在林霖的生命中消失了，像是被寒风挟裹着，无声无息地走掉了。于是林霖再也没法回到那站了，那沦为无足轻重的一站。无巧不成书，没有一点点防备，林霖再最后一次路过曾经那站时仿佛又看到了它，真真实实的它，只不过可能被岁月折磨得面目全非。
“最近几年怎么样？”林霖手里攥着酒杯，像是瞬间清醒般问道。
“没怎样。”摘下假睫毛，换下暴露服装的徐若安显得更加真实，又让林霖看到了她身上未被抹掉的曾经的痕迹。
只是此去经年，两人的语气中似乎有着一股陌生与尴尬。
林霖想起几天前和穆尹晨相见的一幕，可能比现在的气氛更自然些。可是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变了。穆尹晨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果敢，帅气，眼神里飘出一缕忧愁和茫然。连徐若安也变了，要不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林霖可能根本认不出她。
不再是从前那个清纯活泼的徐若安了，浓妆艳抹下的脸蛋虽然还是一样美丽，却多出来一份妖娆妩媚，一副成熟老练。林霖眯起眼睛看着徐若安，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出了些什么，猛喝了一口酒。
徐若安吐了口烟，呛到了林霖。她不屑地撇了一眼这个女孩，又吸了一口烟。
“你以前不吸烟的。”林霖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拼凑出这句话。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别拿以前来和我说现在。”徐若安白了一眼林霖，兀自拿出手机刷朋友圈。
看着眼前这个如此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女人，林霖沉默了。“时间会把深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深，会把浅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浅。”如此看来，她与徐若安的情谊可能只有那么浅了，经不起时间的打磨。
酒吧里的灯光闪得林霖睁不开眼，她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过来了一个男人。
林霖不认识他，看到他向徐若安走去，就莫名提高了警惕。林霖将刚刚离开吧台椅的屁股又挪了回去，装作一个人喝酒，斜眼瞟着徐若安和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很亲热地喊着徐若安，徐若安抬起头，谄媚地一笑。他们两人似乎低声耳语了几句，但随着音量的逐渐提高，林霖预感到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啪！”一个干净利落的耳光打在徐若安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连珠炮似的脏话。徐若安跌跌撞撞像要离开他，却又轻而易举被那个男人拉回来。
林霖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所以。酒吧迷离的灯光模糊了那个男人的脸。林霖下意识地拿起酒杯，不管不顾地朝那个男人泼去。
这个行为吓坏的不仅只有林霖她自己，连自诩见过许多大世面的徐若安也愣在了原地。那个男人瞬间怒不可遏，嘴里低声咒骂着，摔碎了一个酒杯，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霖想也没想，拉着徐若安的手冲出重围一路跑到酒吧外面。那个男人没追出来，可能是被酒保拦住了。她们也不知道了。
但林霖还是拉着徐若安的手一刻不停地往前跑，没有前狼后虎，不知道往哪儿跑。
“喂！可以停了！他没追上来！喂！”徐若安大声喊叫着，她似乎有些疲累了。
林霖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停下来，像是装作根本没听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她只觉得应该跑。很久没这么跑过了，自从高中八百米达标结束后，林霖适应了慢节奏的生活，就不再奔跑了。
现在，风在耳边呼啸，路灯在她身边经过，一户户人家跑过，她还是不想停。
“喂！我累了...”徐若安气喘吁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
随着一声尖叫，林霖拉着的手放开了。她慢慢停下来，茫然看着身后。夜很深了，昏黄的路灯下，徐若安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怎么了？”林霖慢慢走进。粗重的呼吸声似乎在这个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可闻。
“该死！你跑什么跑啊？我喊你你没听到吗？聋子啊你，害得我脚都崴了！”徐若安怨愤地抱怨道。
林霖这才注意到，徐若安穿的是高跟鞋。她就这么跟着自己跑了那么长的路，多长的路？林霖自己也不知道。
看着徐若安紧皱的眉头，林霖心生愧疚。她慢慢地将徐若安扶起。徐若安却一把甩掉了她的手：“我自己会走！”
林霖看着徐若安两手提着高跟鞋，一瘸一拐的身影，莫名觉得心酸。
林霖带着徐若安到了老家的一家宾馆，开了钟点房。
徐若安进了房间倒头就睡，光是晚上发生的事就足够折磨她了。林霖从旁边的便利店里买来了红药水和棉签，来到徐若安的床前，轻声说道：“起来吧，我帮你搽红药水。”
徐若安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坐起来，把红肿的右脚翘得老高。
林霖无奈地看着徐若安快要碰到天花板的大长腿，硬把它摁了下来。林霖轻轻地给徐若安搽着红药水，就像高中的时候，一样的人，一样的情节。
“笑什么？”徐若安把视线从手机上离开，看向林霖。
“我想起我们高中时候了。”
“哦对，那次我帮你打男生崴了脚，可逗了...”
两人一边笑一边说话，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林霖心心念念的高中，什么都还没有改变的高中。
笑声戛然而止，共同的话题聊完，只剩下沉默以代的尴尬。
“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啊...”
“你还想瞒我！我刚才都看到了！那个男人是谁？”
“男朋友。”
“男朋友会狠得下心打女朋友？”
“怎么？不行啊！情侣吵架是常有的事！你没谈过恋爱，你不知道！”
现在轮到林霖沉默了。
“对不起。”林霖摇了摇头：“我谈了，在大学，三个月。那个男的和另一个女的在一起了，是被我看见的。”
两个女生此时都不说话了，彼此间的空气把距离拉得很长很长，拉出一股惆怅。
“徐若安，你后来去哪里了？我没再见过你。”
徐若安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天花板，像很感慨似的叹了一口气。早已结痂的伤疤，多次避免和他人谈起，终究还是向自以为最亲密的人，揭开了，曾经的伤痛一起涌来，令徐若安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高考失利后，我爸安排我去他公司实习。没过多久我就觉出索然无味，和爸吵了一架，就离家出走去隔壁县城的一家超市里打工挣钱。你也知道，我妈从小和人跑了，家里就我陪我爸。我走以后，家里就剩我爸一个人。他每天生意场上很拼命，结果有一次在家里心脏病突发，走了……”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来，我给我爸办好了葬礼后，回到老家没再走。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林霖听徐若安说完了她的五年，很曲折也很平静的五年。
徐若安翘着脚来到房间窗口边，看深夜天空的明星。“今天晚上，星星很少啊。”
“对不起。”林霖来到徐若安身边哭着从背后抱住她。
“你别说对不起，我受不住。”徐若安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还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天边稀少的星星。
在夏日的某个夜晚，在某个小城宾馆的某个窗口，有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看某片天空的某颗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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