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万一套的鹤岗房，是小镇青年最后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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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共3214字，预计阅读时间13.3分钟
文丨子木
这几天，鹤岗这座被时代遗弃的小城，又在网上掀起了一番热度。
原因是一篇文章《流浪到鹤岗，我五万块钱买了套房》。事件的主人公李海是一名海员，同时也是百度贴吧“流浪吧”的一员，但在四处流浪的同时，也在寻找自己的归宿。于是吧友前辈给他支了个招：
在那中国遥远的东北边上，有一座小城，那里的房价无敌便宜。
于是他背起行囊，搭上绿皮火车，跨越大半个中国，前往梦想的乌托邦。最终坎坎坷坷，花光所有积蓄5.8万元买了一套77平米的小两居。当把家从浙江迁到了黑龙江鹤岗时候，他嘴边挂着笑容，因为这就是他流浪的终点。
这个故事看似平淡无奇，但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大的反响呢？答案不难，就是流浪者李海的这趟安家之旅勾起了大多数人的好奇心。
1、“流浪吧”是什么？这是一个怎样的群体？
2、中国城市中还有这么便宜的房子？
3、流浪的人为何还要买房子？
碰巧，我又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在所谓经济日新月异，城镇化风风火火的今天，曾经花时间研究过这样的群体和城市，近距离观察过中国社会的“负极”。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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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吧
李海买的这套房总价5万8。
对于大众来讲，这么便宜的价格是不可思议的，仅相当于北京四环二手房的一个平方。但在“流浪吧”里，已经算是土豪，神一般的人物。
“流浪吧”里驻扎着什么人？
用李海的话：“漂泊四方的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基本都从乡村小镇出来，没有学历，混得好一点儿的可能做点儿技术工种，或者去大城市做保安，送外卖。混的不好的就去工厂重复螺丝钉工作，甚至沦落到“三和圣地”做日结工，用李海的话说，三十多岁拿不出1万块钱的人比比皆是。
三和，距离深圳市中心7公里，背靠龙华区两个大型人力市场，一个附庸在繁华深圳中魔幻的角落。在我们眼里，三和是深渊，但在他们心里，却是流浪者的天堂。
“出租屋抬出一个人，盖着白布送上救护车，呼啸而去；打工者跟中介大打出手，疯了似的敲碎人力市场的玻璃，动脉割破，血洒一地，只因扣了两块工钱；一袋行李被网吧老板扔出门，随即走出一个头发打结、精神恍惚的男孩子，摇摆地走了几步后轰然倒地，或是猝死或是饿晕了。”
（睡在三和人才市场门口的流浪者）
这在正常世界里不可思议，但是在三和并不是怪事。三和文化中，最重要的术语，叫挂逼——就是死亡。三和青年，是全中国离死亡最近的一个群体，他们拥有的全部财产，大多在百元甚至10元以内，吃了上顿没下顿。
（三和人的理想）
其实这里很多原本是充满梦想的年轻人，但从老家乡村走到现实的大都市后，或是被骗掉身份证，没有钱和颜面回家，或是看多了大城市对劳动力的压榨，例如当年富士康流水线工人的自杀，最终只能以“日结一天，阔以玩三天”为人生信条，彻底沦为流浪者。
对于他们来说，最奢侈的的生活莫过于合称“挂逼三宝”的，一根散烟、2L纯净水、一碗挂面。世人取笑他们是中国年轻人最失败的一个群体，戏称为“三和大神”。
对于三和大神，我本是持着正确价值观的审视。但当近距离了解，交流聊天后才发现，我并没有理由过多的评价他们。
因为他们的集合是因为这里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这里生存他们不觉得自己是异类，也不会孤独，而是自由和幸福。他们目前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但三和大神们总有一天会觉醒离开，而新的又填补他的位置。这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人生的低谷期。
最后我想了想，其实三和大神不仅是一个特定的群体，而是一种亚文化现象，在高房价和激烈竞争下的今天，年轻人对生活的一种妥协，这种文化存在于所有城市之中，难能可贵的是，即使再贫穷流浪，他们绝不啃老。
其实这里的人和普通人一样，一直没有放弃对社会认可，世俗成功，完整人生的追求，还有抛弃包括“娶妻生子”在内的希望。
只不过，生活实在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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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万块钱的房
很多人以为5万块钱的房子在中国就是荒郊野岭，或者是乡村沟沟里的平房。其实不然，在中国这样的楼房并不少。尤其是鹤岗，今年4月份就因此火过一次。
李海为了找这样的房子，基本把大半个中国都走遍了。先是甘肃玉门，而后是云南和越南交界的地方，湖北恩施，内蒙古的偏远小镇伊图里河，辽宁阜新，最后才听吧友前辈指路，把房子定在了黑龙江鹤岗。
（李海的家）
甘肃玉门曾经繁华一时，是中国第一口油井的诞生地，铁人王进喜的故乡，60年代中国石油工业的摇篮。然而随着石油的枯竭，工业基地搬迁，数万居民外迁，昔日辉煌的玉门如今弃楼遍地，沦为一座空城。
（玉门被遗弃的小区）
所以现在玉门的房子，只剩下了当初的建材成本，2000块钱一套房子都没人要。而且因为玉门地理海拔高，含氧低，水质差，越来越荒凉。李海在看房途中也说了，房子倒是能买，但是方圆十公里内没有一家小卖铺，还经常停水停电。住在这里被野狼叼走，别人都不知道。
然后是云南边境，这里房子也便宜，但是当地很乱，有宗族势力，外地人容易被欺负，不只是被狼叼走那么简单了，所以也不能买。伊图里河比漠河都冷，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南方人不适合生存，而阜新、恩施，2000-3000元/平米的房价又超出了李海的预算，也不行。
鹤岗之前在文章中讲过，和玉门一个性质，是中国早期典型的能源工业城。早期因煤炭起家，在一方颇负盛名，但随着资源枯竭，产业衰退，年轻人开始加速外流，小城逐渐没落成灾。房价更是一泻千里。
（鹤岗房价）
如李海所言，鹤岗人口大概有100万，小孩和老人加起来就占了80%。年轻劳动力少，所有岗位基本缺人，工资也不高，很少超过三千。好在小城有底蕴，生活配套齐全，冬天暖气充足，住着还算舒服。
（鹤岗街头）
其实自从今年5月份鹤岗白菜价登上网络热搜之后，房价还小微跳动了一番。因为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购房者还真有，除了像李海这样的流浪者，大都是能在家赚钱的年轻人，尤其是游戏代练和开淘宝店的，生活成本降到最低，意味着赚的钱反而多了。
也可以说，像鹤岗这样的城市，才真正实现了“房住不炒”。而且本地人平均都有2-3套房子，这个房价随着房屋折旧，只可能越来越低。
这些房价跌破预期的城市，总结下来就是，产业衰退，人口外流，环境不适合人类居住，3个因素只要遭遇2个，房价就没什么希望了。
2008年、2009年、2011年，国家分三批确定的69个资源枯竭型城市（县、区），已经为我们上演了一轮现实版的房价下跌潮。
而现在，随着大城市落户限制取消，高考普及度越来越高，第二轮浪潮正在加速席卷中国的三四线城市和乡村县镇，这要比上一轮要猛烈的多。
越来越多的城市会陷入产业衰退，年轻人口外流困境。然后一个个大型都市圈，和产业人口强市崛起，这是时代的演绎，也是“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城镇化建设第二阶段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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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宿
李海有一句话，让人深思。
“吧里的朋友来自五湖四海，虽然都在流浪，但只要身上不欠债，或多或少总想着买房的事情。我就觉得，不管好坏，还是得买套房。人人都想有个安稳地方可以住，向往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看到这句话时，突然心头一颤。
仿佛眼前看到了李海那种掏着租金，却被房东临时变卦动不动赶走的生活。自己拖着行李茫然得走在街头，外面大雨滂沱，人生的希望顿时支离破碎。
一时间被我称之为投资品的房子突然回归到了最基层的含义，简简单单让人有归宿和安全感的“家”。隔着高楼的玻璃窗，望着街道上涌动的车流，一面繁华一面沧桑，似乎一切都释然了。
在城市的另一头，还有那么多为生活所迫，但依然不放弃生活的可爱的人，我们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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