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声音 | “ 我就是女生！”

说明：2017年3月9日，宝洁公司、中国青少年基金会等机构在中国传媒大学举办2017“我就是女生，青春更自信”大讲堂开幕仪式。这是一个旨在通过青春健康教育来帮助农村留守女童的公益项目。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卜卫教授应邀作开幕演讲。

各位来宾，下午好！

非常感谢主办方邀请我做开幕演讲。这让我想起了2000年8月28日，宝洁公司在海南三亚举行了“护舒宝全面启动Y-Girl新新女生大搜寻活动启动仪式”，我曾受邀为新新女生讲话。新新女生最突出的特征是勇于挑战传统的性别角色定型，其表现超出了我们成年人的想象力。你不可以用“美丽”、“青春”、“完美”、“有才”、“可爱”来描述她们。在2000年，我们很难想象她们是版主或网站创办者、攀岩等极限运动的爱好者、电脑高手、服装设计师、小科学家、以及“坏小孩”...，她们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成就期望，有极强的自主性，勇敢，坚定，对学习科技等方面的能力充满了自信，也因此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不求让人感到“可爱”，不关心是否“淑女”，只是忘情地投入自己选择的生活中。但人们仍然会注意她们，追随她们，她们是女孩的榜样！

转眼间，十七年过去了，又一代女孩成长起来了。今天的主角不是城市新新女生了，而是农村留守女生。我们都知道中国有近2.5亿流动的、农村进城打工者。根据近年来调查，如果父母一方流动，我们有18岁以下的留守儿童将近6000万；如果父母双方都流动，我们有16岁以下的留守儿童900多万。农村留守儿童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与父母分离。无论何种境况，留守女生也要或正在经历青春期，她们的成长面临着比新新女生更为严峻的挑战。今天，宝洁公司延续了关怀女生青春期自信的传统，支持最需要支持的农村留守女生。

国际社会将青春期定为11岁至20岁。尽管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它却是生命中一段最激动人心的历程，因为这是一个发现自己的时期，从身体到心灵，也是认同自己、形成自主性的过程，女孩将从这一阶段开始成长为女性。

不难发现，在这一时期，男孩的态度比女孩更为肯定和积极。大多数男孩喜欢自己体形的变化，感到自身力量的增长，并注重智力和体育活动。但长期以来受传统文化的束缚，大多数女孩不把身体的发育看作是增长自身力量的源泉，而更关心自己的外表，更关心如何让外界更喜欢自己，更感到自己的脆弱。将每月例假称为“倒霉”，以为从此就不如男生。我们常常会听到，“女孩子大了就笨了，数理化不如男生”；我们也会察觉到对“淘气”话语的双重标准，男孩淘气是可爱，女孩淘气是“疯”，“不文静”，我们从来不用“疯”或“不文静”来形容淘气的男孩……就这样，女孩的生活在青春期突然有了诸多看不见的束缚，凭空增添了一些紧张和自卑。在我看来，这就是性别不平等的起点之一。

我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做研究工作，其中一项工作是研究受到流动影响的儿童，包括留守儿童和流动儿童，也做性别研究。当我们去田野工作的时候，我们就会去看，在边远的乡村学校，有没有一个为女生的安全的厕所。我们知道，女生来了例假，如果没有安全厕所，她可能会因此辍学；我们也会看，学校离家有多远的距离，我们看到了在迎风骑车上学的孩子，在遇到山坡时，会下来艰难的推车，在这个行列中，已经没有女孩了，她们都因此辍学了吗？在学校墙壁上，通常都张贴革命家、科学家、艺术家的画像，以此鼓励孩子们未来做社会的栋梁，那我们也会看，是否有女革命家、女科学家、女艺术家的画像，能够成为女孩的榜样。在乡村教室里，也有调皮的男生在一张纸上用红笔画上一圈，递给因为例假失控的女生，嘲笑她们变成了女人……

在南方工业区，我曾经观看了农村出来打工的年轻女性们拍摄的片子《月经的故事》，当她们在农村的时候，不好意思的说月经或例假，只是羞涩的说，“那个”；当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当“那个”来了的时候，她们通常会惊慌失措。……作为女孩，她们可能要更早地辍学打工，更早地承担家庭的责任，也更早地失去自我发展的机会，这是她们在青春期面临的特殊挑战。也正由于此，宝洁公司的努力在今天显得尤为可贵。

与此同时，比起城市新新女生，农村留守女童也更缺乏青春期教育或生殖健康教育。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十九条规定，“学校应当根据未成年学生身心发展的特点，对他们进行社会生活指导、心理健康辅导和青春期教育。”《中国儿童发展纲要》也指出，要将“生殖健康教育纳入义务教育课程体系”。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通过的《北京行动纲领》第281条指出，各国政府、国际组织和非政府组织要“确保向女孩尤其是少女进行教育和宣传，使她们获得关于生殖生理、生殖健康和性健康的信息”。2015年，联合国通过了2016年到2030年可持续性发展目标，性别平等是其目标之一，我们也正在讨论中国发展进程中的性别平等问题，性别平等要从童年开始，从青春期开始，我觉得这正是护舒宝在全球推广的“我就是女生”的意义所在。

应该说，我们不仅缺少青春期教育，也更缺少性别平等的青春期教育。两者区别在于，是否能鼓励青少年突破性别的刻板印象，是否勇敢地去做自己，而不是做别人期望中的自己，并通过做自己发挥自己的潜能去影响社会，改变社会文化。现代教育应该关注这一点，应该鼓励女孩喜欢自己的青春期，积极探索自己身体的变化；鼓励女孩注重自身力量的增长，而不是如何取悦他人；应该关怀女孩，帮助她们认识到身体发育是美好的过程，并且是值得庆祝的一件大事；在大众媒介、在自媒体、在公共场合、在女孩们活动场所等去创造女孩可以讨论自己身体的空间，让女孩们在青春期能够感受到社会的关怀和支持。其实在这一点上，我们需要扫盲，为孩子们改变传统的文化话语。例假就是例假，月经就是月经，不是“那个”，不是“倒霉”，也不是“大姨妈”，我们不用假装是男孩子，假装没有“例假”这回事，“我就是女生”！我们也不用示弱或假装文静来表示自己 是“淑女”，我强大我就是女生！我们可以不去理会任何束缚女孩的社会标准，将相貌身材出身年龄懦弱等束缚统统扔掉，充满自信地说出“我就是女生”！

作为一个性别研究者，20多年来，我做过上百次关于媒介与性别的讲座，不少女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几乎所有的固定化的女性形象你都不满意，那么，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形象，你究竟要做什么样的女性”。我回答说，没有固定的一种模式是我要做的或者说是我要向你们推荐的。但是有一点是我一定要坚持的，就是要做一个自主自然的女性。要认识和突破各种社会限制、通过自我赋权获得自主选择的能力。当然，这也需要一个相对性别平等的环境条件，特别是对留守女生来说。我已经看到国家、民间社会组织和企业正在创造这种环境条件。国际的性别平等运动和中国的改革开放为我们的女孩子提供了前所未来的成长空间，她们比我们这一代人更有勇气也更有能力发展自己，尝试新的经验和开拓自己的未来。在这里特别要提出，不要相信“完美女性”的神话，追求别人要求的“完美”。被“完美”所绑架，就不会有自信、自主和自然。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自信、自主、自然和不完美的女性。

长袜子皮皮（此图片来源于网络）

也曾有女生问我，“在你的成长过程中，哪一个女性是你的榜样”？我会回答是瑞典作家林格伦童话中的长袜子皮皮。这是一个淘气的、生机勃勃的、充满创造力的乡村女孩。我们说Pippi颠覆了传统的社会性别模式，并不是说她是男性化的，或是说男性化就是好的，而是说她展示了在成长时期的最自然的身体和最自由的精神世界。在这个故事里，无论作为一个儿童还是一个女孩，她都是一个具有主体地位的能动性的个人，是能够影响当地社会生活的个人。她是一个获得解放的孩子。无论何种性别，何种年龄，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努力做一个获得解放的孩子。

谢谢大家！

原文《我就是女生》为卜卫老师2017年3月9日青春期女生自信大讲堂公益活动的主旨演讲。

摄影：熊颖  许多

九野乐队

倡导性别平等与儿童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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