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不能使用民粹主义，这是害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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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北游
1
我曾经两次谈到过民粹及其主义，第一次是探讨特朗普是不是民粹，第二次是委内瑞拉经济崩溃之时，我在文中有所提及。今天则是因为华为总裁任正非在他那篇网络疯传的访谈中，提到了民粹主义。
任正非的原话是：
华为产品只是商品，如果喜欢就用，不喜欢就不用，不要和政治挂钩。华为毕竟是商业公司，我们在广告牌上从来没有“为国争光”这类话。只是最近的誓师大会有时候瞎喊几句，但是我们会马上出文件制止他们瞎喊口号，大家开庆功会、发奖章都没有问题，茶余饭后说两句过头话没问题，但是千万不能煽起民粹主义的风。
我经常举一些例子，其实就是想泼华为公司的冷水，不能使用民粹主义，这是害国的。
因为国家未来的前途在“开放”。这次中美会谈完了以后，中央电视台讲到“我们要开放、要改革”，我好高兴。实际上，我们还是开放晚了、改革晚了，WTO对人家是有承诺的，我们得到好处以后就要去兑现。如果早一些去兑现，做一些贡献，就能团结更多的朋友。
从原话来看，任总要批评的是国际交往中，一种和“开放心态”相对立的“封闭排外”的思维倾向，他把这种思维倾向称为“民粹主义”，认为这是害国的。
这毋庸置疑是睿智的观察。
因为经济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原则，其实早已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认可，否则经济全球化不过是一纸空谈。如任总所说，中国进入WTO对全世界是有承诺的，这种承诺是对等的，不只是对中国的要求，而是所有成员国必须共同尊重并遵守这同一个承诺，这是市场经济最基本的游戏规则。
加入游戏就要守规则，如果总有那么几个捣蛋的，那游戏玩不起来，一是捣蛋的会被讨厌，二是大家玩的也没劲。所以，任正非说，“我们如果早一些去兑现，做一些贡献，就能团结更多的朋友”，以封闭的民粹心态去对待别人，会让朋友变少，久而久之，自然就让给国家利益受损，伤害到国家。
中国改革开放40年成就给我们最大的启示，就是我们学会了跟全世界交朋友，积极融入国际分工大潮。
中国能在这么短时间能做到经济总量世界第2，这充分证明了两点：
中国人很勤快，
中国人很聪明。
聪明人都会想方设法去交朋友，愚蠢的人才会满世界找敌人。任正非能毫无顾忌的说出对民粹的警惕，饱含企业家对国家的责任感。
2
除了封闭偏执的排外倾向会伤害正常的国际交往和投资贸易，民粹主义也会间接伤害一个国家的企业家精神。
我在分析以委内瑞拉为代表的南美福利民粹主义时说到：
一个国家的国民和企业有能力创造财富并保护住财富，他们才有动力扩大生产并帮助国家解决就业问题，如果国民和企业的财产有可能随时被剥夺，还会有兴致去创造财富吗？当然没有。
当没有人愿意去创造财富和扩大生产了，这个国家的税收从何而来呢？就业岗位从哪里来呢？
穷人无法就业，没有钱就只能靠国家发，而国家本身是不创造财富的，企业都死掉了，国家税收来源没了，靠什么发给国民呢？
民粹国家的恶性循环就是这么来的。
而南美国家就普遍存在这种民粹倾向，而委内瑞拉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
这个2011年就全球第一的原油储备国，拥有全球第六的天然气储量，委内瑞拉人好比躺在了一座金山上，有着取之不尽的财富。
然而，短短十几年，委内瑞拉就从富得油流，钱多到可以给每个国民发房子的国家，经济瞬间崩溃，国民流离失所，惨到只能垃圾堆里找食物，民粹主义之风对国家的伤害可见一斑。
3
观察历史的横向和纵向，我们都会发现，民粹主义大概率会对国家造成伤害，那么从理论上说，原因又何在呢？
首先必须先了解概念，没有大致统一的概念，就会鸡同鸭讲，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简单说，“民粹主义”是和“精英主义”对应的一个政治哲学术语。鉴于我并非在写论文，学术上一些不重要的细节有必要忽略，我会尽量说的通俗和精要一些。
在国家的治理模式和秩序上，民粹的思路是大多数人（即人民）说了算，而精英的思路是少数人（专业人士）说了算。
是不是都有一些站的住的道理？
所以，一般人不要先入为主，把一些正经的学术概念事先就进行庸俗化的理解，我们应该尽量就事论事去谈论风险，而不是动不动进行道德批判。
也就是说，我们要比较的并非是民粹主义和精英主义的道德立场，并非比较人民和精英之间谁的道德水平更高，真正的问题是：这些模式对于国家的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的？风险是否可控？
问题一转换，我们的思路就清楚很多了。
民粹的问题是政治上的不专业。
因为普通人对于公共事务缺乏全局观，更多从自身小利益出发，难免会导致集体决策的不理性和盲目性。
比如，从实践层面来说，民粹盛行的国家很难避免高福利的倾向，原因也不难理解：人人都有好逸恶劳的本性。
当你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的时候，某个政客突然跑来忽悠你，我当选后，你不但可以不用上班，还可以轻松吃饭养娃，请问你会不会把票投给他？即使有点思想的人，觉着这样的不劳而获可能会有问题，但被集体无意识的情绪裹挟，能够保持行动上理智的人，不会多。
所以，我们会发现，虽然民粹和多数人暴政是两个概念，但在政治实践中，这两个概念关联度都非常高。
就好比委内瑞拉。查韦斯疯狂给国民撒钱的时候，难道委内瑞拉人没有一个意识到这样的撒币是不可持续的，有问题的吗？肯定有，但是在民粹占主流的国度里，这样理智的声音是出不来的，是被多数人暴政所压制的。
我相信，这正是任正非担心的地方：民粹之风对国家的裹挟，会让整个国家呈现不理智的状态。
那么，精英主义就没有问题吗？
同样是有的，但不是我这篇文章要说的，我们留到以后再说。
4
任正非的谈话为什么能够刷屏，很多评论者都说了，他说了一些常识，这些常识，我们说的还是不够多。
我可以再补充一些精炼的常识：
1、这个世界没有天下掉馅饼的事情。
你的财富、你的人生，都需要你自己去争取，不要把别人给的钱当做理所应当，只有你自己凭工作挣到的财富才真正属于你。如果你觉得拿别人的钱心安理得，一定记住，别人也会惦记你的钱。
2、大多数人赞同的事情，并不一定是正确的。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不要轻易被别人裹挟，任何行动都应该由你自己的大脑支配。
3、没有人能够在道德上指导你，你的道德都来自你的内心。
远离那些情绪化的、世俗化的道德说教，经验告诉我们，高调唱得越响的，道德水准往往最差。
理解了这些常识的人，一般都不会再被民粹的那套忽悠，都会转而赞美企业家精神，也会衷心赞美那些欣赏企业家和信奉市场原则的国家。
只有尊重常识、尊重人性的国家，国民才会有尊严，企业家才会真正有尊严。
5
我们这个国家，历史上并不太尊重商人和商业行为，所谓“无奸不商”，商人长期不入流，被作为道德低下的代表而存在。
而在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来看，商人的社会形象都普遍不好。
人类一面享受着发达的商业社会所带来的，数千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富足安逸的生活，一面却痛骂着商业和商人，这对商人是非常不公平的。
而改革开放40年正是纠正这种错误传统的伟大历程，我们开始学会尊重私营经济的合法获利行为，开始树立正面的企业家形象，这都是了不起的进步。
哈耶克说，“商业才是最大的慈善”。
这种出于“原始本能”的行为，没有什么可耻的，谁能说挣钱养活自己是耻辱呢？
实际上，繁荣的商业社会，正是造就全社会物质丰富、文化充裕的基础。
企业在努力创造利润的时候，同时也是在造福他人。一家企业的蓬勃发展，背后意味着很多人的就业和饭碗，连同他们的家庭都仰赖于次。一家创造利润的企业，在客观上就是在帮助他人、惠及社会，在做慈善。
我们有无数的理由去赞美企业家，而不是杀死企业家。
如果说道德就是让群体生存的能力，杀死自己企业家的行为，对于社会来说，无异于杀死了自己的金鹅，没有了金鹅，哪里来的金蛋给你呢？
从这个意义上说，民粹国家遭的罪，怪不了别人，都是自己的无脑短视惹的祸，即伤害国家，也伤害自己。
任正非对民粹的批评，无疑是明智的、有远见的、有魄力的洞见，值得我们为之鼓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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