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蜜月到决裂：“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穆加贝面对西方的两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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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执掌津巴布韦权柄达37年之久的前总统穆加贝，在新加坡一家医院走完了自己95年的人生之路。

穆加贝可能算是少数几个能让中国人耳熟能详的非洲人之一了。

我们时常能够在电视上看到和听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和名字，中国人对他的熟悉程度，甚至盖过了南非英雄曼德拉，后者获得了世界性的声誉，而穆加贝却让欧美人恐惧。

2002年，穆加贝在津民盟一场集会上说：

“津民盟必须继续将恐惧深植在白人心底，他们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彼时，穆加贝正在国内发起一场土改运动：强制没收白人农场土地。

理由是，白人所持有的土地是从黑人原居民手中非法取得。

暴力抢夺白人土地导致津巴布韦的国际形象大跌，其与英美的关系迅速恶化，外来资本开始大量外逃，比例从八十年代的接近20%，跌到二十一世纪的不足1%。

接管土地的黑人并不擅长农业生产，他们缺乏管理大量土地的经验和技能，农业生产随之断崖式下滑。

经济崩溃惨烈到什么程度呢？

从GDP的数据可以看出，2000年为-5%，2001年为-8%，2002年为-12%，2003年为-18%。到了2005年，津巴布韦的人均购买力倒退到了50年前的1953年，失业率高达80%。

而人均寿命直接从1990年的60岁，降到了不足40岁。

然而，经济崩溃和寿命大减丝毫没有动摇穆加贝在国内垄断性的威望。

作为津巴布韦独立运动的领导者，津巴布韦的开国元勋，穆加贝从1980年津巴布韦独立后，穆加贝一直掌握着津巴布韦的最高权力。

1980年，他当选内阁制的总理，1987年，津巴布韦政体变更为总统制，穆加贝就任总统，之后在1990年、1996年、2002年、2008年及2013年成功获得连任。

2013年8月，89岁高龄的穆加贝仍然以61％得票率的巨大优势连任总统。

在2017年11月被迫辞职时，他保持着世界上年龄最大的非君主国家元首的纪录，至今无人打破。

02

有人谐谑说，穆加贝执政37年，给津巴布韦做出了两点杰出贡献：

第一，是发行了面值100万亿的津巴布韦元钞票，成功使该国人人成为亿万富翁，据说可以买3个鸡蛋；

第二，是用了12年时间将他的国民平均寿命从61岁直接降到了39岁，成功解决了“养老难题”。

要我说，你们都管的太宽了。

看看人家穆加贝这么长的执政时间，还有这么高的当选率，人家津巴布韦人民自己的选择，你瞎操什么心？

所以，不是穆加贝忽悠了津巴布韦人民，而是津巴布韦人民选择了穆加贝，津巴布韦人民心甘情愿受冻挨饿也要崇敬穆加贝，你们管的着吗？

不但是人民真心爱戴，而且发动政变推翻穆加贝的现政府，都是穆加贝的“狂热粉丝”。

9月6日晚，津巴布韦现总统姆南加古瓦在总统府发表讲话，为穆加贝授予“国家英雄”称号。他还宣布，津巴布韦未来数日将对老总统进行全国性的哀悼。

你看，这威望，能让昔日政敌都甘心称颂，穆加贝在国内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穆加贝传奇的一生，看看他这个无以伦比的威望，是如何获得的？

03

穆加贝1924年2月21日出生于南罗得西亚索尔兹伯里市（今津巴布韦首都哈拉雷）附近库塔马一个农民家庭，属绍纳族塞祖鲁人。

年轻的穆加贝曾在南非赫尔堡大学读书。

值得一提的是，建立于1916年的赫尔堡大学是当时南非唯一招收黑人学生的高等学府。很多后来成为非洲民族解放运动领袖的黑人青年都曾在此求学。

津巴布韦的穆加贝和南非的曼德拉，这两位闪耀非洲民族解放运动的“双子星”，都毕业于这所大学。

穆加贝于1951年从赫尔堡大学毕业并获文学学士，又通过函授获巴苏陀兰大学教育学学士和伦敦大学经济学、法学和行政管理学学士学位。

毕业后，穆加贝在加纳当了一名教师。

1960年，36岁的穆加贝回到南罗得西亚（津巴布韦前身），投身于反殖民独立运动。

1963年，穆加贝遭殖民当局逮捕，被囚禁了11年。

出狱后，他前往莫桑比克，继续进行独立斗争。

1980年，穆加贝和他的战友们最终为津巴布韦赢得独立。

穆加贝的早期威望来源于两部分：

一部分即来自于他所领导的独立运动；

一部分来自其早期执政给津巴布韦带来的普遍富裕和普及性的教育。

很多人可能难以想象，一直给人贫穷落后形象的津巴布韦，其实在独立后的最初二十年里，凭借和英美的良好关系，经济发达，人民安居，首都哈拉雷高楼林立，在非洲的地位一度超过了南非第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被赞誉为“非洲新加坡”。

把黑人从白人统治下解放出来，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席卷全世界的民族独立浪潮中，是被全世界主流公认的“正义”行为。

1976年10月29日在瑞士日内瓦的穆加贝

穆加贝无论在国内还是西方世界，都获得了极高的赞誉，是真正受崇拜的人物。

他另一个成就来自于他对教育事业的关注。

作为一名曾经的教师，穆加贝对津巴布韦教育事业投入可谓不遗余力。如今，津巴布韦识字率高达89%，好于大多数非洲国家。

这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总之，穆加贝的一生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和西方世界保持良好关系的阶段，其执政的头二十年也是津巴布韦光彩夺目的二十年；

第二部分是和西方世界决裂的阶段，津巴布韦迅速坠落，沦为非洲最贫穷国家之一。

分水岭就是穆加贝发起的针对白人的土地改革。

04

与南非一样，土地问题可谓非洲殖民地时代遗留下来的定时炸弹。

普通黑人民众，很容易就会将自己的生存困境，归罪于白人占据国家绝大多数土地。

在南非，73%的可耕种土地为只占南非总人口9%的白人所有。而占全国79%人口的黑人只拥有4%的土地。

在津巴布韦，白人占全国人口总数的5%，但他们占有的土地数量同占人口总数95%的黑人土地数量大致相等。

这些事实，都让剥夺白人土地随时成为社会危机爆发后的强大的民意诉求。

对此，受过良好教育的穆加贝心知肚明。

然而，有关津巴布韦独立的伦敦兰开斯特大厦文件规定，任何白人财产必须在宪法授权范围内才能征得，同时还有50多条附加条件。

要获得白人定居者的土地必须通过公平的市场买卖，政府无权对白人所占土地进行剥夺，这些规定都明明白白写在规定之中。

而英美两国也承诺对征收白人土地给予补偿，这些尊重现实、尊重双方利益的规定让穆加贝在早期执政阶段，一直保持着和西方世界良好的关系。

然而，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末，津巴布韦的经济开始显现危机。当年跟随自己打天下的老战士和贫穷黑人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待政府分配土地，

内外交困中，穆加贝于是铤而走险，对白人动手了。

2000年，黑人占领白人农场甚至打死3名白人农场主时，穆加贝公开表示：“白人是津巴布韦人民的敌人。”

2001年，津巴布韦颁布法令，宣布缩减白人占有土地数量。让白人农场主在平均占有的12000公顷农地中，只保留300至500公顷，其他农地分给黑人农民。

但仅有极少数白人主动予以配合。

穆加贝因此曾查封了6000家以上白种人经营的农常场，超过5400家白人经营的农场被侵袭，财产被充公，土地被强占。CNN等国际媒体曾报道，当时有500多个白人农场主遇害。

2002年，面对国际社会的制裁威胁，穆加贝在南非的一次国际会议上发言时，用右手食指指着与会的时任英国首相布莱尔说：“我们不在乎英国的制裁。”

穆加贝与西方世界，自此决裂。

这次决裂直接的结果，就是津巴布韦的经济崩溃和穆加贝在国内权威的再一次提升。

也许是累了，在维持国内民意和经济繁荣的两条战线上，他疲于奔命，在无法做到两全其美后，他果断抛弃了国内白人的权益。

可能在他看来，满足主体民族的要求，显然比维持既定权益的规则更为重要，即使这个要求过于激进，会导致经济崩溃，他也再所不惜。

勒庞在《乌合之众》中说到：

“民众的各个阶层进入政治生活，日益成为统治阶层......群众势力开始不断壮大，然后是个人逐渐结为社团，致力于一些理论观念的实现。

正是通过结社，群体掌握了一下同他们利益相关的观念——即便这些利益并不特别正当，群体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使得一个又一个政权在它面前俯首称臣。他们来到了支配着政府的议会，议员们因为缺乏自主性和独立性，几乎总是堕落成选出他们的委员会的传声筒。

......群众的要求越来越明确，简直非要把目前存在的整个社会彻底摧毁不可......把矿场、铁路、工厂和土地国有化，平等分配全部产品，为了广大群众的利益消灭上层阶级等等，这就是这些要求的内容。”

所以，我们看到，即使经济到了崩溃的地步，津巴布韦依然用GDP的67%维持着庞大的政府开支，而把经济崩溃的原因归于天灾和外国敌对势力。

2002年，穆加贝在南非约翰内斯堡举行的可持续发展问题世界首脑会议上对时任英国首相布莱尔说

“我们一直在为自己的土地、自己的主权而战，看似渺小的我们赢得了独立，我们也已准备好流血捐躯……所以布莱尔，请你保留你的英格兰，也让我保留我的津巴布韦。”

这些话，津巴布韦人民很爱听。

1年后，津巴布韦国内通胀率达到 431.7%，到 2008 年官方通胀率是 231,000,000%，一包香烟需要 225 亿津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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