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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经典依然

QAF嗑学家 QAF中文站 2023-04-01

30年前的今天,《喜宴》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与《香魂女》并列),成为第一部斩获三大电影节最高荣誉的同志电影

它不但是李安导演扬威国际影坛之作,也是探讨华语世界同志亲情与爱情、东西方文化碰撞的经典。尤让人难以想象的,是电影将一椿可能的悲剧变成喜剧,使故事走向皆大欢喜,在华语同志电影中不但空前,而且绝后


男主角高伟同本是同性恋,和自己的恋人赛门在纽约生活幸福。但为满足年迈多病的父母抱孙子的愿望,他选择和大陆留学女画家葳葳假结婚。不料假结婚换来真怀孕,让高伟同陷入两难境地。最终,高伟同向母亲坦认了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假老婆葳葳在听到高母“我要孙子”的哭诉后决定生下孩子,高父也在大病后接纳了赛门做自己另一个儿子…在所有人经过透彻思考而做出让步后,迎来了一个看似圆满的结局。


李安最擅长在边缘和传统之间找恰到好处的平衡点,《喜宴》把同性之爱与传统观念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宗接代问题对立起来,使同性恋承载了重大的文化命题。电影同时也展示了同时代大陆、台湾及美国的不同文化氛围,甚至隐喻了三者的政治关系:大陆和台湾结婚生子,台湾却跟美国搞同性恋;大陆说:“我要解放你”。


李安的唯一一次出镜,台词是:那是中国人五千年的性压抑!薄薄的窗户纸就这样被他捅破。电影中那场中国婚宴,是在西方时空背景下展现中国文化的繁文缛节,而中国最传统的家庭、家族理念,也在这一场假结婚的风波中进一步深化。

电影最成功的是以中国人特有的家庭伦理观点和中庸观念来处理“同性恋问题”,使这个几乎令所有中国家庭困扰的社会问题在影片中得以用一种喜剧的方式解决。这种处理方式和看待同性恋的理念,是东方式的,甚至可以在中国古典小说中找到类似观点。但这个故事却又是在最繁华最现代的都市——纽约发生的。古典和现代融合交汇,新旧观念既冲突又包容。李安在娓娓道来的故事中,把一个传统中国家庭面对现代社会现代观念的困惑、无奈以及宽容传递出来。


影片前半部分的铺排也许会让人觉得它埋藏的火药引子足够去炸毁一座囚禁个体几千年的伦理制度,其间叫人咀嚼玩味的问号俯拾皆是:

九十年代的男同性恋为什么自甘藏身衣柜?同性恋不敢站出来曝光,除因社会压力,家庭伦常是否应承担责任?为了自欺欺人而把谎言越滚越大,究竟孰得孰失?异性恋一夫一妻制的家庭结构,是否是唯一的理想家庭模式?以孝道之名而行的"传宗接代",能否继续被视为必然而合理的繁殖理由?不同族裔情侣在文化与传统的差异之前,该怎么进行对话?


以上这些问题无一不切中多元社会中人际关系的道德困境。但李安在如此纷繁複杂的问题面前所展示的,不是去肯定或颠覆任何道德价值观的思想锐度,而是其气定神闲的叙事能力。李安的出色,在于能把诸多线索加以巧妙编织,在一层一层展开故事、推向戏剧冲突高潮的同时,对各种人物细致到位的刻画和对诸多价值、情感的裂缝用一种普遍的“爱”的名义来小心翼翼加以平衡

叙事和场面调度上的成功使《喜宴》显出一种难得的"举重若轻"喜剧风格。影片饱含冲突但节奏感清晰自如,无论是盛大的欢宴还是早餐桌上一次小小的争执,李安都能把情绪的收放控制得沉着而有节制。而能将所有冲突不动声色收纳,以朗雄饰演的高父角色为最。


高父是一位国军退役师长,早年出生于大陆的封建大家庭,有着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家族观念。因此,高父的待人处世和言行举止,他的气质和修养,都表现出中国文化长期浸染后的特点。此时,高父面对的不仅是中西合璧的家庭,还有以“儿媳”身份介入的儿子的同性恋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传统的父亲表现了其开通和睿智的一面。

他早就看出了他们三人的关系,但是,一方面他固守中国的传统,另一方面,他又不约束儿子的生活方式。在电影最后,伟同、赛门和威威依偎在一起目送父母出关,“镜头随着高父的背影,走过一个长长的通道,在出关的尽头,高父缓缓的举起双手”。这个姿势与其说是高父对儿子婚姻的最后投降,不如说是李安对中西结合的缴械。导演李安用中国人的眼睛,用一颗宽容的心,来为观众呈现一个温情的结局。


看完《喜宴》这部电影后,观众最大的感受可能是“爱能够超越一切”。同性恋在人类社会从未缺席,只是因为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同性恋群体才逐渐走到阳光下。在当今社会,人类活着本就不应只是为传宗接代,每个人都有自由追求爱情的权利。《喜宴》中的委屈和冲突最终通过爱得到化解,父亲的“投降”恰是传统父权对爱的妥协和让步,否则绝不会换来双赢的结局。

《喜宴》也是关于家庭,李安说过:能从心里产生顾忌,才是家之所以成为家的意义。相信有很多人对结局不满,认为一句“你愿意做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吗”,就能让两男一女组建新新家庭,其间的逻辑未免太过稀里糊涂了。

可是中国人很多时候就是靠着稀里糊涂走过了五千年,一直走到今天。我们世世代代最可叹也最可爱的东西,都在《喜宴》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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