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要结婚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荒猫之舞 Author 荒猫
我是猫,但我不是荒猫。荒猫是一只卑微的人类,以为取一个“荒猫”的名字,便可以沾一点猫的野性与高贵,他显然是白日做梦。他永远不可能有天马行空的猫步,永远不可能有看透黑暗的眼睛。
妈妈也不是我的妈妈,她也是一只卑微的人类。她一直都想学我妖娆的猫步,圆圆的眼睛,慵懒的身姿。她还在自己耳朵和脖子上挂一些发亮的石头,以为这样就可以增添高贵的气质,但她始终没有明白猫应该具有怎样的灵魂。
她总是在我面前号称是我的妈妈。这是不可能的。两只脚的人类不可能生出四只脚的猫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我相信我的妈妈一定跟我一样高贵,虽然从我懂事以来从未见过她。我可以想象,当初这只号称是我妈妈的人类,是如何把我从我真正的妈妈身边夺走,让我真正的妈妈痛断肝肠。我很清楚,她实际上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真正的妈妈的仇人。
她一直都努力地讨好我。给我买最贵的猫粮,一脸谄媚地看我吃下去;给我买最贵的衣服,把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她的同类面前得意地炫耀;送我去最贵的医院看病,当我打针的时候,她总要流几滴眼泪以示伤心。有一次我出去游荡了几天,她到处悬赏寻找,当我回来的时候,她激动地搂着我,眼泪差点流成了河。
但我心如明镜,她并不真正爱我。她虽然自称是我的妈妈,但只是视我为玩物。她只是无法拒绝我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与可爱。我只是她的欲望,当有更大的诱惑的时候,她就会抛弃我。
这一天终于到来。她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其实她只是因为欲望,她需要一个男人。她把这称为爱情。她说这是她第一次爱上了一个人,但我知道,她只是爱上了欲望。对男人的欲望战胜了对我的欲望。我只能填补她的寂寞,那个男人还能填补她的身体。
很自然地,她开始冷落我。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男人。我的猫粮不再重要,我的冷暖不再重要。她的眼泪更多了,但没有一滴是为我而流。从此,我只能待在房子的角落里,吃一点残羹冷炙。她把原来对我的百依百顺,全部都给了那个男人。
在一个春天的夜晚,那个男人说,应该把我丢掉,因为他们要结婚,我会传播弓形虫病,这会威胁到他们未来的孩子。她流着眼泪答应了那个男人的要求,这是她最后一次为我流泪。但毋宁说是为我流泪,不如说是为她自己未来的孩子流泪。她对那个男人说,她明天就把我带出去丢掉。她说要把我丢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免我找回家来。
她一直以为我听不懂她的话,我也从未告诉她我听得懂她的每一句话。我不会等着她明天丢弃我。我那次出去了好几天,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我现在就可以远走高飞,开始我天马行空的日子。但我还想看看,当她准备丢弃我而不得的时候,会有怎样的悲痛。
但我看到了更可怕的事情。第二天早上,那个男人买回来一条蛇。当她第一眼看到那蛇的时候,吓得惊叫起来,虽然那是一条已经被宰杀的蛇。那个男人说,别把猫丢了,怪可惜的,不如宰了做一道“龙虎斗”,这可是闻名天下的佳肴,咱们一起饱饱口福。她愤怒地反对,流着泪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曾经是她的宝贝,她一直都爱着我,就像真的是她的孩子一样。她不能看着我被杀死,更吃不下我的肉。她对那个男人说,没想到他心那么狠。
那个男人一直花言巧语地劝说。他说,如果把我丢了,我很难活下去,还要受尽饥寒交迫的折磨。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把我杀了,让我落一个痛快。她终于哭哭啼啼地答应了那个男人。她说,不要当着她的面杀我,而且她不会吃我的肉。那个男人开始高兴地四处寻找,他当然找不到;他又叫她来帮着寻找,以为她能唤得我出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当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在房间里呼唤我的时候,我已经潜入阳台,爬上楼顶,从这一个楼顶飞向那一个楼顶,向着我早就向往的太阳正在升起的地方飞去。在那里,我不再会有妈妈,但我不会有任何遗憾。
我不需要妈妈。我从来没喊过她“妈妈”,我一直都喊她“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