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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我的科大(0):缘起

2017-05-24 老万 老万故事会


在中国,以“科技大学”为名的学校不少。我的母校是安徽合肥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简称中国科大、中科大、科技大、裤子大(这是合肥话“科技大”的发音)、或南七技校(因为学校在合肥市南七里站)。我在那里挥霍了五年的青春(倒不是因为我留级,而是那些年科大本科是五年制),在学霸的夹缝中歪歪扭扭地成长,从无知少年变成迷茫青年,最大的收获是夯实了做事爱较真的习惯和结交了一帮终身难忘的损友。


在我校毕业生心里,只有中国科大才是真正的科大。明年(2018年)是科大建校60周年华诞,一帮热心校友组织大家投稿纪念。趁这个机会,我整理了一些旧文,再加上一些新的创作。这个系列的文字记录我在科大生活的点滴。那是八九十年代,一段充满热情、理想、疑惑、还有欢乐的日子。


正文


我上初中的时候,中国科大的名声正如日中天,起码在我们那旮旯。自从比我高几届的几位学长考上科大之后,我们中学(四川省内江六中)的传统是每年成绩最好的理科尖子生都上科大,没有报清华北大的,虽然他们的成绩可以上中国任何一所大学。这在今天看来可能不可思议,但是放在当年,科大的名气在很多地方超过清华北大。究其原因,和整个社会在十年浩劫之后对科学的神往和科大少年班的成功宣传有极大关系。


八十年代初,科学家在社会上的地位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那时没有多少体制外职业者(当时叫“个体户”),大多数人都是工人、农民、或国家企事业单位干部。穿白大褂戴眼镜的科技人员,被大家寄托了民族复兴的重任,是中小学生们普遍羡慕的神圣角色。科大名字里有“科学技术”,前面的定语又是“中国”,所以自带光环,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牛叉。


我知道科大少年班甚至早于听说科大本身--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错误地把科大少年班称为“少年科大”,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印象。科大是最早办少年班的,得到了邓大人的钦准。其他大学过了好几年才跟进,而且都没有科大办得成功。小学的时候,从报纸上读到少年班神童宁铂的传说,惊为天人。那时就想,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一天要到宁铂大哥哥读书的地方去上学。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学校有意让我报考科大少年班。我思前想后,决定放弃。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初中三年级的生理卫生课有一个重要章节是我不愿意错过的。如果考少年班,就要跳级到高中,这样就没有机会和同学们一起在课堂上听老师传授X知识了。后来,终于到了生理卫生课讲那一章的一天,老师说:同学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自学能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所以,今天这堂课老师就不讲了,大家自学。下面,给大家四十分钟看书!老夫一听,眼前一黑差点没有当堂晕倒。


真是三观不正导致人生走上斜路啊!希望学弟学妹们以我的前车之鉴为镜,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如果当年可以自由畅快地学习X知识,我断不会为了听一堂生理课就放弃了报考少年班的机会。否则,虽然十有八九我还是考不上少年班,提前几年上大学应该还是没问题的。这直接决定了我今天加入的是哪个大学班级的微信群,影响深远。由此可见信息不对称后果之严重。


虽然不考少年班了,科大仍是我的奋斗目标。一晃到了高三,西安的西北工业大学试点班给了我一个保送机会,五年半可以拿到硕士学位。如果我上科大,本科五年加硕士三年等于八年,比西工大多两年半。然而我还是对科大情有独钟,加上害怕到了西安没有米饭吃(我最恨吃馒头),所以还是放弃了。此外,因为我高中参加省数学竞赛得了个二等奖,四川大学也同意我保送。川大倒是不错,吃得尤其爽--我高一暑假到川大参加过两个星期的数学培训,对食堂的蒜苗拌卤牛肉和小炒念念不忘。不过川大在我心里还是和科大差了一个档次,而且川大就在家门口,不能满足我羽翼渐丰急于挣脱家庭牢笼的飞鸟心。所以,我还是决定自己考科大。这是我第二次和弯道超车的机遇擦肩而过,正是烂泥糊不上墙也。


我们早年间,高考都是在每年7月7、8、9三天,差不多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史称七七事变。因为我平生最恨考政治,最怕死记硬背,政治课的备考被我拖到最后几天才临时抱佛脚。为了强化记忆效果,我采用了“万氏记忆大法”,就是在背诵的时候,把内容大声地喊出来,并配合以肢体的动作,或挥手,或跺脚,总之调动全身神经兴奋,强化大脑皮层刺激,达到短期内把大量内容写入内存的效果。这个过程虽然对考试有效,但是因为要背的都是一些自己完全不信的极其枯燥的鬼话,我的内心是极度痛苦的。为了宣泄这种痛苦,我在诵读的内容中插入了很多对政治老师及其亲属的问候,具体方式参见初三生理卫生那堂自学课的内容,句式一般为“XXX,我X你X!”,比如:


“党在当前工作的重点是:XXX,我X你X!(挥手)

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YYY,我Y你Y!(跺脚)

…...”


那一年(19八9)特殊,高考完了毕业班没有立即解散,还回中学学了一个星期的政治时事,然后才领到毕业证。之后,我约上几个同学,有男有女,去峨眉山旅游。回来之后再每天同学互访,打牌搓麻,从日出到深夜,大把的青春尽情地挥洒,毫不吝惜。父母们看这我们高中辛苦了三年的份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公布考分的那一天,同学们都早早到学校等候。我的分数比自己估的高了二十多分,科大应该没问题了,听到分数之后,我长啸两声,再冲到篮球架做了十几个引体向上庆贺。然后,回家安心等录取通知书。


我有个初中同学在市邮电局工作。通知书寄到的时候,她直接送到我家来了:我考上科大了,而且是第一志愿的计算机系!各种兴奋自不待言。科大甚至还寄来了校歌的歌谱。我如饥似渴地一看:我擦郭沫若他老人家作的这歌词也太奇葩了吧?兹录于下:


“迎接着永恒的东风,

把红旗高举起来,

插上科学的高峰!

科学的高峰在不断创造,

高峰要高到无穷,

红旗要红过九重。

我们是中国的好儿女,

要刻苦锻炼,辛勤劳动,

在党的温暖抚育、坚强领导下,

为共产主义事业作先锋。

又红又专,理实交融,

团结互助,活泼英勇,

永远向人民学习,

学习伟大领袖毛--泽-东---。”


听前几届考上科大的学长讲,科大很重视英语学习,入学复试会考英语听力,而这正是我们小城市学生的弱项,建议我认真准备。我自己也觉得已经疯玩了一个多月了,该收收心了。于是跑到新华书店买了盘我唯一能找到的大学水平的英语磁带:美国之音特别英语(Voice of America, Special English)。这个“特别”在这里是“慢速”的意思。上学期间收听过美国之音短波广播的同学应该都听过这个 Special English 栏目:为了照顾英语初学者,把话说得特别慢,用词也很简单。


因为那一年的特殊情况,科大在校生们很多没有参加期末考试,要在下一学年(也就是我们新生入学的时候)补考。学校因此把我们的入学时间顺延了一个月,按平均每天十圈算,我也得以多搓了三百圈麻将,同时那盘磁带也快听烂了。


我的英语听力当然不可能因为一盘磁带就有明显的提升。但是我交了狗屎运,科大复试的时候,听力考试居然有好几道题都是这盘磁带上的,我捂上耳朵都能做对。凭着这几道题的优势,我英语考到了二级,而且总分过线被调到了和少年班一起上课的教改试点班(00班)。然而我当逃兵的本性又一次改变了我的人生轨道。我在00班没有坚持下来,两个月后就因为想集中精力学习计算机专业课(尤其是不愿浪费时间上00班必修的无机化学)又转回到计算机系。


1989年10月,我(右一)和00班同宿舍的伙伴们在科大东区门口兴奋地合影。北京来的申同学(右二)穿着最为时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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