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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现场就能获得深度?这位新华社记者说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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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在快节奏、碎片化并且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执着于进入现场、深度写作的记者变得越来越稀缺和宝贵。
刘诗平就是还在坚守的其中之一。
如今,20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奔波在新闻采访一线。
若没有积累,即便进入现场也会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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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近年来,新华社“新华视点”栏目播发了大量聚焦中央环保督察的报道,派记者与督察组下沉实地,探索嵌入式舆论监督报道新模式,取得显著成效,得到相关部门高度认可。这类跟随相关部门的采访,记者的工作方式通常分为两类:依靠督察组的调查和工作报告;在随访的基础上主动出击发现问题。你采写的《电站密布、拦河筑坝、圈水造景……谁来拯救被“切割”的河流?》《“优秀示范村”农民自建厕所却不敢用,咋回事儿?》我印象很深,都是独家报道。线索是如何发现的?#
刘诗平:我跟访的督察组是从河南省洛阳到三门峡。这条路线当年杜甫在安史之乱发生时曾走过,他从洛阳到石壕村(今三门峡市陕州区干壕村)、潼关,至华州(今陕西渭南市华州区境内),就沿途所见所感写出了著名的组诗“三吏”“三别”,战乱和苦难的画面如在目前。我常想,像《石壕吏》那一夜的见闻如此真切,如果1000多年前一名记者在现场遇到这一切,能写出那种真实、沉痛的厚重感吗?走在杜甫走过的这条路上,这种情绪一直很激励我。选择洛阳和三门峡,是因为我“走读”过黄河,对黄河情况相对比较熟悉。到洛阳驻地的当天晚上,督察组开会讨论他们白天督察的黄河支流违规建水电站的事。督察组成员非常专业,但是他们督察的重点多、一天跑的地方多,写出引发受众关注的议题,还需要记者个人的发现和突破。比如,地方会把督察相关项目的材料都摆出来,向督察组开放,记者可以查阅,但只有懂行才能发现可深入的新闻,才能把问题问到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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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督察组掌握的线索很多,你怎样确定报道的方向?#
刘诗平:新华社做舆论监督报道的原则经过多年锤炼和总结,非常具有操作性:针对那些“党和政府明令禁止、人民群众深恶痛绝”的典型问题。首先是就政策对标对表,确保问题的普遍性,且导向是正确的。基本摸清情况、初步形成报道思路,比如说小水电问题,我采访水利部,了解到水利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即将启动黄河流域小水电站清理整治,力争用2年至3年时间,解决过度开发问题,因此我对报道方向有底气。
其次,解决新闻的接近性问题,让读者能看懂报道内容的价值。记者到了现场之后,脑子里要联想到之前的相关积累,实际上是知识、认知的汇总。比如在这个报道里,记者要有水电站建设的基本概念,对河流生态和生物多样性等有认知。我对长江的小水电建设有过调研,对建设健康河湖有所了解,看到类似的情况头脑比较清楚。
包括环境在内的一些专业领域报道,普通受众的认知其实很有限。对于显性的损害,公众比较容易接受;但对于隐性、全局、长远的后果,一些政府官员和百姓其实都存在一定的认识局限。有的地方违规建坝造景或者过度建小水电站,某些官员认为是发展经济造福于民,一些群众也认为是好事。但作为新华社记者,要通过深入报道和思考,揭示真相、以理服人,引导公众真正理解、认同中央环保督察的用心与深意。否则,仅凭普通经验和直觉,很容易受到采访对象观念的左右,产生摇摆,甚至误导受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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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有记者说跟随采访的过程中看到一些现象,但感觉比较零碎、单薄,很难成稿。你是怎么解决的?#
刘诗平:督察组非常专业,但他们是从工作的角度展开。记者则要从新闻出发,请督察组的专家帮助我们判断问题,同时追问,集中精力把证据做扎实,发现缺漏的环节想办法现场补足。要有主动意识、全面的知识积累,否则督察组的工作节奏快,你到现场也会茫然,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在跟随督察组下沉时,我们发现一条河流在工程建设过程中,“三级坝”变身“五级坝”,“直线坝”变身“弧形坝”,与当初通过环保审批的批复均不相符。这是一个典型案例,但一个例子并不够,如果要让稿件更丰满、更有力度和厚度,就需要增加案例。因此,我提出去采访另一条督察组发现存在问题的河流。虽然这与督察组既定的路线安排不同,但他们觉得我工作很认真很用功,非常支持,派了一个专家陪我去。我们沿着问题河段看到,仅30多公里的河段上就可以看到7座橡胶坝。大量橡胶坝是为了调节河道径流、提升城市景观水平而建。我在现场拍了一些照片,问题一目了然。
当然,增加报道的深度,还要增加大量背景的补充,引导读者从个案看到全局。这跟摄影的道理一样,在景深的衬托下,镜头里的形象才能更饱满更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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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优秀示范村”农民自建厕所却不敢用,咋回事儿?》这篇报道也冲上了热搜。这是一个反差性很强的故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刘诗平:我跟着督察组去看这个村的污水处理站,发现它根本就没运转。我们估计平日它可以应付检查不被发现,但恰恰我们去的时候下雨,污水直接流到河里,问题就暴露了。我随即在手机里查相关背景,发现这个村居然是全国文明村。一些地方靠政府财政拨款建设污水处理站,之后没钱了也不再继续维护,污水处理站沦为“沉睡”的设施。另外,农村厕所维护不力问题也较突出。晚上督察组回到驻地开会时,我提出写这个案例,但感到事实还需要进一步扎实。第二天专门回去拍照、补充采访村民。然后,就遇到两位老人说厕所问题。其中一位80多岁的老人说,自家建的厕所排污却要自己处理,孩子不在家弄不动,有的老人甚至都不敢在家里解大便。这个细节后来成为爆点,因为它太典型、太说明问题了。
头一天第一次在现场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采访的方向,加上时间紧,也没能采访到这个内容。所以,如果思想没做好准备,即便人在现场,也不一定能完全抓住重点和关键细节。
我后来在网上看跟帖,全国很多网民讨论家乡类似的情况。稿子播发后地方很快完成整改,认识态度和整改力度让我感到欣慰,也感到督察工作的分量。
“四极”探险的苦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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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你除了多次赴丝绸之路、南海西沙、怒江峡谷、新疆和内蒙古边境等地采访拍摄,还不止一次前往南极、北极、青藏高原(第三极)、马里亚纳海沟(第四极)这些多数人遥不可及的地方采访。为什么这么痴迷做一名上山入海的“四极”记者?#
刘诗平:以地球“四极”而言,它们都是地球上有标志性的地方,我从事的报道以科考为主,这些地方最能体现一个国家科学研究、科技装备的水平,是展现中国科研和科技发展的重要方面。对记者来说,这些地方也是新闻的新疆域,其报道对我而言既是挑战更是拓展。2017年7月,中俄提出“要开展北极航道合作,共同打造‘冰上丝绸之路’”。8月,我因为多年关注北极,获相关公司领导允许搭乘“天健”号远洋货轮,航行在北极东北航道这条世界最北的国际航线上,成为我国首个现场报道“冰上丝绸之路”的记者。
又如,2018年11月,我作为新华社记者参加第35次中国南极科考。当时,我的任务是跟随“雪龙”号做随船报道,但当我了解到新华社记者从1984年第一次中国南极科考以来,没有一个记者前往冰穹A、昆仑站和泰山站采访,2019年又正好是中山站成立三十周年、昆仑站成立十周年、泰山站成立五周年,因此在考察队领队和极地办、极地中心领导帮助下,按程序申请前往更加艰难但更有新闻性的南极内陆报道,成为新华社第一个挺进南极冰盖之巅的记者,从昆仑站、泰山站发出即时新闻。
最新、首次,这些独特的“第一次”,对于新闻记者来说太有吸引力了。我在这些地方不仅用文字,而且用照相机、无人机记录现场,用图片、视频、纪录片等形式传播和丰富新闻。
这些报道,既有在南极冰盖之巅探寻气候变化的证据,也有正在消融的北极冰川和即将淹没的村庄;既有在海拔5000多米高处的青藏牧民之家和长江、黄河源头环境保护,也有在马里亚纳海沟4800米深处漫步梦幻般的海底世界……以及众多奋战的科考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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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至少在10多年的时间里,你几乎每年都会去一处“极地”。这对很多人来说首先是个体能挑战。#
刘诗平:我年轻的时候身体特别好,这两三年感觉差了些。我不晕船、不晕机、不高反,能吃苦。2023年7月,我随长江源科考队在四五千米的高原上近十天,一面奔跑一面写稿,感觉良好。#
刘江:你是学历史的,印象里似乎应该是热衷挖土、考据,怎么会对极限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刘诗平:这是对史学的误解。你看司马迁的书就能明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向来是历史学所强调的。另外,我喜欢旅行,大学毕业甚至曾经想去《中国旅游报》。我跑口多半是只要能去的地方都争取去。跑海洋的时候,南海、东海、黄海、渤海……重要的海域我都去过。我觉得写新闻肯定还是希望到一线去,这样做同时也可以跟跑口单位打成一片。北极、南极的冰川是个什么样子?坐在家里看到的一定不如亲眼所见。我对海冰、冰山、冰川、冰架、冰盖这些概念烂熟于心。极地科考到底如何艰难?寒冷、风暴、咆哮西风带我都体验过,感同身受,跟科学家的交流和沟通自然也就更有感情和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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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吃了那么多苦,你的收获有哪些?#
刘诗平:首先完成了很多重要的科考报道,报道了一些中国最新的科研成果和科技装备,很有成就感。另外,让世人知道,新华社记者在这些极地现场做了首发、原创报道,很有存在感。同时,极大地充实了自己。历史的学术背景让我习惯以更广阔的时空维度观察社会,通过采访丰富人生阅历,拓展见识,体验另类人生,何其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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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2017年5月,你搭乘“蛟龙”号载人潜水器在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北坡下潜,抵达4811米深处的海底世界。这是中国记者首次在世界最深处的马里亚纳海沟下潜采访。当天有哪些细节愿意分享?#
刘诗平:在南海出发时,大洋协会、本航次领队和“蛟龙”号团队已经指导我在南海浅水层演练过。我在马里亚纳海沟下潜的潜次是这一航段的第一潜。下潜之前要尽量不吃不喝,减少在小小潜水器中不必要的麻烦。下潜和上浮来回各3个多小时,在海底航行、观察取样3个多小时,回到船上大伙儿喝酒庆祝,但我一口气喝了一大杯之后,得赶回房间写稿子,一天没吃东西又有酒精助攻,又饿又累一不留神就睡着了,还好很快醒来,赶紧接着写。当天,我播发了《4811米:新华社记者搭乘“蛟龙”号完成在世界最深处下潜》,以及《前往海底就像漫游流星划过的太空》《深潜马里亚纳海沟——海底世界见闻记》等文字、图片和视频报道。
我在《前往海底就像漫游流星划过的太空》一文中这样描述下潜过程和海底的情形:“就如坐在宇宙飞船里漫游太空,不时能看到流星划过一样,只要耐心贴着‘蛟龙’号舷窗向外张望,在深海里下潜就能看到很多像流星一样划过的亮点。下潜过程中,从200多米到1000多米之间,‘流星’划过的频率非常高,在四五百米处偶尔还能遇到‘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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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在这些地方采访和生活有多困难?#
刘诗平:中国南极科考队前往南极内陆科考,海拔越来越高(昆仑站海拔超过4000米)、气温越来越低(都在零下20摄氏度以下),途中会不时遇到急速而来的暴风雪和天地茫茫一片的白化天,极难通行的冰丘密集区,还要防备更多可以伤及人命的冰裂隙。而科考队员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修理雪地车和雪橇,对生理和心理都是极限挑战。随行报道工作难度也很大,要在途中摇晃颠簸、暴风雪、高海拔和极低温的条件下写稿,科考队停下作业需要跟随采访。有时修车修一整夜,我也同样一夜不睡,采访、拍摄、写稿,还要随时解决海事卫星发稿传输难题。
这些地方最大的问题是信号不好。如果在船上,只能把海事卫星带到船顶上发稿。每一篇现场发出来的稿件看似普通平常,其实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生活方面就更是只能凑合了。科考队员住在类似集装箱的住宿舱里,生活舱是厨房兼餐厅,每天吃加热速冻食品。生活饮水靠融化雪水,在内陆冰盖科考的50多天里,洗脸多用湿纸巾擦拭,洗澡更是奢求。
虽然很困难,但这些特别的地方有新闻,作为一名记者有这样的采访机会,实在是太幸运了。而且,作为跑口记者,去有标志性的这些地方采访是责任和义务,没去的话内心反而很焦虑。
报道极地的自然和风物,记者带着历史和比较的眼光,稿子会更有穿透力和前瞻性。比如,我们参加长江源科考报道,每次在几乎相同的地方拍照做比较,同时结合科学家的科研和数据,能从冰雪的消融程度,真实、有力地印证地球气候变暖的事实,然后对人类活动的情况进行观察和思考,提出对策和建议。
著书立说突破新闻的碎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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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很多优秀记者都有著书立说的雄心,这也是一名专家型记者成熟的重要标志。你已经出版了《汇丰金融帝国:140年的中国故事》《洋行之王:怡和与它的商业帝国》《寻梦与归来:敦煌宝藏离合史》等专著。在新闻报道的忙碌之余撰写专著的目的是什么?#
刘诗平:写过几本书,是因为在碎片化的新闻报道中思考报道领域里的问题,想在更深入、更系统审视报道对象的基础上,加深对采访领域的熟悉和了解,从而帮助更好地做好日常报道。比如,写作汇丰银行一书,缘起是我跑银行口的经历。每次去上海采访,我或住在外滩的百老汇酒店,或住在陆家嘴遥望对面。外滩那一排恢宏建筑里就有原汇丰的大楼,这对我触动很大。当时正是我国探索大型银行股改上市的时候,汇丰等著名外资银行的经营模式备受关注,是业内瞩目和研究的对象,我作为记者当然就关注到。
我跑银行口首先是重点报道中资银行。工农中建大型商业银行上市后如何发展?汇丰当时的国际化和多元化经营令人印象深刻,是当时中国上市银行重要的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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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你是学历史的文科生,后来是分到了经济采访室,属于跨界,怎么做到在几年内就写出一本专著?#
刘诗平:除了日常报道,重要的是做研究。首先是宏观政策,其次是中观层面和微观个案。我觉得如果要跑好一个口,就要有纵深,既把握行业脉络,也要同时结合当下热点。历史学习是我的强项。比如,我跑银行口的时候,中国银行业正在改革,要向最优质的跨国银行学习,要有国际视野。国际银行业有哪些新的动向和发展趋势,解剖麻雀是一个办法。我跑银行口的时候,曾经给一个杂志写专栏,内容以中国的银行为主,既关注现实,更探讨历史,尤其是晚清民国时期的金融,这是中国金融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重要阶段。汇丰、怡和在这时进入我的视野。怡和是现存中国最早的外资企业,是置身于世界五百强的著名家族企业和私营企业。中国民营经济蓬勃发展,民营企业如何做到百年老店和基业长青,同样需要有跨国企业的借鉴。2003年,我被派驻香港,香港是国际金融中心,汇丰和怡和的总部虽然都已外迁,但香港始终是它们的重要运营中心。
所以,我采访的领域、工作的地理环境和个人兴趣,最终都逐渐聚焦到汇丰和怡和了。从晚清到民国到时下的汇丰与怡和,于是成为我研究的对象,它们在中国历史上曾经产生过重要影响,都是与中国关系密切的国际知名跨国企业,典型性是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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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写书比写新闻稿更要有专业深度,你是如何准备材料开展研究的?#
刘诗平:所有相关的中英文著作和研究成果,尽可能找到和研读。不仅利用公共图书馆,我自己也花了两万多元购买各种书。长年的关注和日常报道,加上多年的积累,不难找到书写的课题。#
刘江:与金融专家相比,你的研究优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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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诗平:记者的研究更有现实关切。我写汇丰和怡和的时候,互联网没有现在发达,电子材料特别少,很不方便,我常常去香港大学图书馆、香港公共图书馆等查阅、复印资料,采用的还是比较传统的治学方式。实际上,无论是书写外国银行,还是后来做敦煌研究,我这几本书在一些方面都是有关联的,都是在关注和探讨晚清以来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回顾中国与西方的接触,中国改革开放与全球化演进的历程。
记者写书有个很大的优势,就是视野比较开阔,及时关注各方动态和国内外时事,多年关注和追踪一个领域,同时有机会与所报道和关注的机构及其高管接触。不过,只能用业余时间写作,比起专门的学者,时间保证和深度方面还是有一些问题。值得一提的是,晶报和香港三联、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等组织的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25本书评选,香港三联书店出版的《洋行之王:怡和与它的商业帝国》这本书还获评了“阅读香港:25年25本书”,说明这些书写得还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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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从《敦煌百年:一个民族的心灵历程》到《寻梦与归来:敦煌宝藏离合史》,两本关于敦煌的著作缘起是什么?#
刘诗平:我在武大历史系读书和在北大历史系读研究生时,学习和研究的就是敦煌学和隋唐史。后来进新华社当记者,觉得要对敦煌做一个告别。1999年我在北京分社做记者时,正逢《敦煌学大辞典》出版,这本书是敦煌学的一个标志性成果。你别看是一个辞典,它其实集中了中国所有的敦煌学顶级专家来写词条。我觉得快到2000年了,敦煌藏经洞发现就要100周年,可以对敦煌做一个回顾和总结了,于是利用过去所学的知识,利用多次前往敦煌和丝绸之路的采访和旅行,同时专门去上海、杭州、武汉、广州等地采访敦煌学家和一些已故敦煌学家的家人,在导师和同行的帮助下,在孟宪实老师直接参与下,写成《敦煌百年:一个民族的心灵历程》。结果,无形中把学术和新闻联系在一起了。#
刘江:最近出版《寻梦与归来:敦煌宝藏离合史》,你再次与敦煌“相遇”有什么新感受?#
刘诗平:我的目的是想把敦煌和丝绸之路介绍给普通读者。敦煌学这20年来发展非常快,出版了很多新东西,有很多新发现。敦煌学是一门世界性的学问,拥有全世界的研究者。敦煌的历史也是丝绸之路发展的缩影,当时最大的全球化就是丝绸之路,它连接起了亚欧非大陆。我个人这些年恰好也在全世界跑,尤其是全世界的海洋,深刻体会到大航海时代以来西方人的冒险探索与世界贸易的发展,以及当今世界格局的形成和演进,不断思考现代中国与世界的关系。怡和、汇丰和敦煌三个案例,都是记录世纪转型中的中国与世界,是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度在国际经贸、金融、文化等领域中经历的碰撞、痛楚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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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我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记者的身份。近年来,不时有人提出互联网时代记者的职业没有出路。你怎么看?#
刘诗平:首先,媒体的技术和手段确实是变化了。当年我们入行时基本要求是文字能力,国内部和中央新闻采访中心日常只做文字报道。现在除了文字之外,图片、视频成为必会技能,而且要真正拿得出有融合力的新闻作品。其次,媒体的传播方式和读者接受新闻信息的习惯也确实起了变化了。自媒体的蓬勃发展,短视频大行其道,人人都有麦克风,对新闻的要求已经不同于往日。
但是,无论新闻从业人员生存空间受到的挑战还是AI技术的日新月异,都在提示我们,新闻最核心的竞争力应该还是优质内容。在提高新闻采访质量和触达受众的能力方面,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想,无论技术迭代发展到什么程度,人类还是需要体验、情感和智慧,需要对世界和自我的客观认知。而公共价值的实现,没有严肃新闻的创造者,显然是无法完成的。
刘江
新华社“新华视点”栏目主持人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中国记者”微信公众号
作者系新华社“新华视点”栏目主持人刘江
主编:刘娟
排版:蒋婷婷
校对:李媛 毛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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