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有读者在公众号给我留言。她在家里感叹了一句“养娃真的好辛苦”，结果先生答了句：“谁养娃不辛苦呢？”于是她一下就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觉得很失望。想起之前和王同学的一段对话。
他：No, I'm not blaming him. But it's true.
这些年来，渐渐看到更多的妈妈出来讲述自己在孕期、产房、产后的各种经历，产后抑郁也开始进入更多人的视野。但是我依然有种感觉，有许多感受在我们的文化里是不被鼓励表达的。养娃的辛苦就是一个例子。即便是“谁养娃都辛苦”，那“我的辛苦”就无足轻重吗？不可否认，有的人天生更喜欢娃、更懂得怎么陪娃玩、更享受养娃的乐趣。楼上的伊朗妹子Roya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我看她跟宝宝的互动过程就能学到不少陪娃玩的点子。养娃一年多以来，充分意识到耐心是一个必备要素，对孩子有耐心，且不迁怒于无辜的孩子。怀孕的时候读了《Brain Rules for Baby》。作者提到根据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个在十多个发达国家的调查研究得出的结论：80%的夫妻在第一个宝宝出生后第一年经历了一个幸福水平大幅下降的过程。一般来说，要到十五年以后，孩子长大离开家，才会恢复到原来的幸福水平。新手父母的大部分冲突由四个原因引起：睡眠不足、社交上被孤立、夫妻之间家务工作量的不均衡、抑郁。孩子给婚姻家庭生活带来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第一年尤其困难。前面三个月，宝宝睡得短，睡两三个小时就醒一次，醒了就需要人照看。所以大人的生活作息只能跟着宝宝走，问题在于，宝宝睡着了，我们大人也不是想睡就能睡着的，睡不够人就特别容易烦躁。不知道是因为生理差异还是什么原因，绝大多数妈妈都对宝宝的状态特别敏感。娃一动，妈妈就醒了。有时候娃醒了哇哇大哭，爸爸在一边呼呼大睡，妈妈安抚不过来的时候，陪着一起哭的例子也是屡见不鲜。至于三个月以后，基本就是看运气。睡眠训练不见得没对父母都认同、认同的也不是每对父母都坚持下来、而且也不一定真的适合每个孩子、不一定对每个孩子都能起作用。社交上被孤立的最大原因是没有时间去社交。新手爸妈忙着照看孩子，没有时间去维持原有的社交关系，更不要说建立新的连接。原本的业余休闲时间，现在也都挤满了家务。有时候和朋友约了一起遛娃，也不能顺利出门，有时候她的娃睡着了，有时候我的娃睡着了。最后只能各自遛娃。宝宝出生会大幅增加家务的总量，总量增加而时间又不够的情况下，无论是一日三餐还是收纳整理，最后只能降低标准。而且大部分都是新手妈妈承担了，有些东西爸爸替代不了，这种状态也会引发矛盾，爸爸多做家务就会好很多。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丧偶式育儿”中的“偶”默认都是指的“爸爸”，而这种情况的持续，可能会给妈妈增加更多的压力，给家庭中增加更多的紧张感。至于最后一点，虽然只有一部分妈妈被诊断为产后抑郁，但是我相信大部分的妈妈都在这个阶段体验过焦虑、抑郁的情绪。孩子出生后，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孩子会生病，除了带娃看医生、按时喂药，大部分时候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娃难受。母乳喂养也不是像打开水龙头就有水喝那样容易。母乳少了、多了都会引起各种麻烦。而很多事情像母乳喂养的难处是爸爸无法体会、也无法替代的。在这种情况下，妈妈会尤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对于我来说，宝宝出生后前六个月我都很少碰电脑。因为养娃，注意力彻底被打散，现在连集中一两个小时做点需要创造力的东西都觉得特别困难。白天的时候，娃睡着了，有家务等着。即使可以闲下来做自己的事情，打开电脑也是好半天才能进入状态，然而，进入状态没多久，甚至还没进入状态，娃就醒了。过去这一年，我积累了好多只写了开头、或者写了几段，却始终没有办法收尾的文章。实在是很难集中注意力把自己想表达的及时记录下来、表达清楚。也有些想组织大家做的事情，策划书却只有个大纲，又担心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组织大家去完成一个项目，最后就不如不开始。现在看来，只有凌晨王同学和娃都睡着了，我才能专心地做点儿自己的事情。有时候我会下午陪娃睡一会儿，养精蓄锐，晚上他们都睡着了，再加班俩小时。有一阵王同学工作特别忙，下班回到家，整个晚上如果不带娃出门，基本上他人都是颓的。十点多就瘫沙发上睡着了……留我一个人伺候娃到十二点。而十二点娃能准时睡就已经很不错了……也不是没有怨言。很多人在听到妈妈说辛苦的时候，会答：可是，你有了个娃啊？娃那么可爱！我想说的是，快乐和辛苦是同时存在的。你的辛苦并不能因为快乐一扫而空，当然，你会认为辛苦是值得的，但是前提是大家都接受并承认辛苦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事实。这并不矛盾，千万不要为难自己，该表达的时候就表达、该寻求帮助就寻求帮助。知道养娃后一年幸福感会下降和下降的原因并不能让你的育儿路更轻松。但是，你知道这些感受都是正常的，你可以一点点去争取更多的支持。
在之前推荐过的《美国儿科学会育儿百科》一书的引言部分，开篇就讲了“孩子给我们的礼物”，其中包括：无条件的爱、绝对的信任、“发现”的快乐、情感的巅峰。当然，这个情感的巅峰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我常常在失眠的时候翻过去一年的朋友圈记录，重温宝宝从出生到现在的一些视频和照片。那样安静的夜晚，我会回忆起很多温馨的瞬间。他高兴时对我笑，爬过来、站起来搂着我。对着我咿咿呀呀。哭闹的时候，我把他抱起来的瞬间他就安静了。遇到陌生环境，他会转过头来看我，得到我的鼓励后才继续去探索。难过的时候，就趴我怀里哭。有时候我会想，不知道若干年后，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信任我们，遇到难过的事情了，抱着我们哭一场。现在他会走路了，我越来越意识到他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时候他想要的东西我们没有及时给他，他会生气地拍沙发。因为他不会说话，所以我们也只能不断地猜他到底要什么。直到他真正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才破涕为笑。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生我的气了，也会缠着他爸爸不肯让我抱。小宝宝的开心总是来得特别容易。一个简单的“躲猫猫”乐此不疲地玩了有大半年了。我们在室内室外换着地方玩儿，在家可以用窗帘、用书、用枕头、用外套变着花样玩，每次他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笑开了花。此外，我觉得孩子还让我体验到了“给与”的快乐、“被需要”的快乐。陪伴他成长的过程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份礼物。
之前在网上看到一个关于婚姻的讨论。很多人认为婚姻中的大部分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有博主说“如果觉得钱能解决漫长的婚姻中的大部分问题的话，那真的是太看得起钱了”。对我来说，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是王同学回来时和他交流彼此的一天过得怎么样。他的工作是否顺利，我和娃的状况如何。他吐槽研究所里的效率如何低下，我吐槽娃多闹腾。晚上他要是带娃出门玩了，也会录一些有趣的视频。他周末尽量带娃出门玩，平时晚上天气好也会带娃出门，让我有一些独处的时间。我如果有具体的事情要忙，也会提早跟他说。养了娃以后，我才体会到“队友”这个词是对另一半的最高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