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追过的科学大腕(一):有爹搞数学
说起数学家,萨的感觉有趣又有些亲切。萨自小周围的叔叔阿姨们都是数学所的。萨爹他们跟数字打了几十年交道,“数学家”不一定算得上,“数学者”大体可以算上,确实是有意思的一群人。
萨小时候对中科院数学所的工作内容全无概念,入小学时老师问萨爹单位是干什么的,萨回答:“数数儿,一、二、三、四、五……”还要发挥一句,“数啊数,最后都数不清了。”
老师绝倒。老数数儿对脑子肯定有不良影响,萨爹就是数得有点儿呆的一位。他为人认真严谨,且重视礼貌,对人无论贵贱一律平等相待。于是即便我这小学生的算术题,他也要认认真真看过,思考半晌,然后给你正儿八经开侃。我的印象中他是决不肯轻易给你个结论的——等于零,或者不等于零,这是一个问题……审查论文的严谨使他永远先要绕到对于数的性质分析或者离散逻辑判断上面去。
于是我的数学有问题只能靠自己,如果靠他,即便我明白的,只要三分钟,准把我再绕糊涂。
小时候特别怕萨爹检查数学作业,每当看到他津津有味地打开我的数学练习册,就感到头皮发麻,仿佛在白宫看见了拉登老大。因为萨爹永远是只能发现问题,而绝对不能解决问题。
后来我发现这一个院的小同伙们大体如此,虽然不少人爹或者妈是数论或者分支方面的泰斗,却从来“不敢”麻烦他们给辅导数学作业。一个字——累。数学所的子弟多有数学好的,那不是遗传,而是让他老爹老娘折磨得独立思维特好的原因。
有一天,萨爹来了同事,在客厅谈工作,片刻之后人家走了。恰好萨娘收拾药箱,看到一瓶药没了标签,想或许萨爹知道是治什么的,叫我去问问。我过去看见萨爹正在写东西,便问:“爸,这个叫什么?”
萨爹回头,用一种不太满意的目光看看我,愣了一下,但是依然按照他一贯的认真态度,彬彬有礼地回答道:“胃滋补。”
这个药名比较怪。我回去告诉萨娘,她也发呆,有这个药吗?于是亲自去问,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原来萨爹误会了,我的问题“这个叫什么”是听到了,而脑子在数学里,当然看不到我手中的药瓶,而是按照如下逻辑分析——问题:“这个叫什么?”→关键词:“叫”,因此,这不是一个定义问题,而是一个确认问题。按照“科学院院长叫郭沫若”进行类推,他是问人的姓名。→对问题整型:“这个”代表什么?对象比较模糊,但排除本房间小萨已经认识的萨爹、萨娘、萨弟,他的问题,只能是针对刚才走的同事。→发散思考:这小萨关心我同事叫什么?比较奇怪,但这个和问题本身无关,属于冗余部分,可以忽略。→判断:是否应该回答?小萨的问话很不礼貌,消极概率设定在80%,对人的问题应该尽力解答,积极概率可以设定在60%。但是不回答小萨的问题会打击孩子的求知欲,回答积极 概率的加权值可定位 50%。计算结果,回答积极概率 60% ×(1+50%)=90% 。→回答消极概率 80%。→结论 :如实回答我同事的名字。
来的这位叔叔姓魏,名子楚。要是学文的,大概要加主谓语,修饰语,比如“这位叔叔姓魏,叫魏子楚。”或者“这是魏子楚先生”。而学数学的脑子里只有干巴巴的数字,没有修饰的概念,于是,萨爹的回答也就干巴巴:“魏子楚。”
而我听到的和理解的就是“胃滋补”了——药嘛,我这个逻辑不算过分。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魏子楚先生后来还真的和“胃”闹得不可开交。先是得了胃病,经过一个气功大师治疗以后,变成胃癌了,然后经过一位二百五大夫一阵子折腾,又变成胃溃疡了——误诊啊。
还好是喜剧收场的。这帮喜欢数数的家伙们有一个奇怪的毛病,就是决定什么事情常常列出算式来计算一番。
到了60年代后期,计算机开始登场,萨爹希望转行。从纯数学转到计算机去,要放弃他心爱的专业。不过,从事计算机这个新兴产业,大家都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希望,特别是待遇方面,肯定要好得多。萨爹颇为踌躇,于是去和他的导师陆先生谈。陆先生反复计算,两个人运算的结果是如果萨爹搞数学,成功的概率远远高于搞计算机——这个计算的确正确,直到今天,“数学家”还是个比较为人熟悉的名词,“计算机家”就很陌生。
但是数学家就意味着一辈子的枯燥和清贫,陆先生自己已经体会很多了,萨爹是他心爱的弟子,这道方程难道解法也和自己一个样?
最后,陆先生长叹一声,在算式的前面加了一个“1/”,说道:“要考虑前途。”
说完,老先生已经泪水涟涟。而整个算式的结果,就完全倒了过来。萨爹转行了。
—— 选自新书《高墙深院里的科学大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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