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惯匪【17-18】| 萨苏连载
17
根据这一情况，倪钦等人判断，周智富已经和于毛子一伙取得了联系。
事后得知，于毛子纠集了三十多个土匪，自称“挺进军哈北纵队第一支队（最小算是个团级编制）”，准备突袭克东监狱，但因为缺乏本地胡子领道踩点，动作稍迟，不得不在附近一个屯子暂时停留下来——可见克东本地土匪少给无论越狱的逃匪还是哈尔滨来的挺匪都造成了极大的不适应。这期间于毛子派出大部分土匪去了解克东监狱的情况，以及克东通邻县电话线的情况。
那时候没有Wifi，只要把有限的几根电报电话线切断了，就等于切断了克东与其它地方的通讯联络。
去了解监狱情况的土匪还没有回来，查电话线的土匪已经有了收获——于毛子干绑票的时候专劫家里有电话的大户，然后用一部电话搭在线上窃听有没有报警，偷听电话也是他的一个绝活儿。
根据偷听的电话于毛子得知了周智富越狱和此后逃跑的基本情况，当即决定停止进攻监狱的计划，转而到宝泉区接应周智富。
东北的一个县和南方不同，地域面积广大，所以公安局也没能很快搜捕到周智富。真靠这帮土匪找，是没什么希望找到周智富的。但是土匪自有土匪的办法。他们采用的是在树林里留下特殊记号的方法，让周智富自己来和他们接头。
什么记号呢？《林海雪原》里面讲智取威虎山，孙达得顺着杨子荣树上刻的记号——每隔五六棵树用匕首在树上削过露出的白茬，蹽开长腿，一直走了三天。这种不起眼的记号，剿匪双方都会使用，不过，不同的队伍，使用的标志不一样。于毛子他们在周智富可能活动的地方留下大量标志，周智富果然看到了，立即按照标志指引的方向赶来会合。就这样，于毛子把他们这位“财神爷”给揪了出来。
克东此时已经是军警四面开弓，追杀堵截，于毛子等人不敢在这边儿久驻，匆忙退往拜泉方向，准备从那里逃回哈尔滨。
这伙儿土匪到克东来的时候非常谨慎，不显山不露水，但回去的时候，因为已经救到了周智富，特别是走出克东县境，就不由自主开始放松了，一路杀掠，走到拜泉的时候，上一个村子“要小鸡吃”的时候，被当地一名回家休假的区委工作人员注意到了。这个工作人员判定来的是一帮外地胡子，连忙给当地驻军和公安机关送了信。驻军的一个姜班长带了八名战士便和土匪交了火，把于毛子匪帮打了个落花流水。
于毛子不是有三十多人吗？“黑万”一个人能扛十几名公安人员的进攻，这帮土匪怎么如此不堪一击呢？
这是“胡子”的常态。他们的特点是善于偷袭，善于逃窜，善于隐蔽，个别惯匪单兵作战能力较强。但土匪的性质决定了他们不是战斗部队，所以不懂战术，一遇正规战斗就抓瞎，习惯性就想逃跑。别说于毛子三十多人，当时谢文东带上万人围攻县城，也是被一百来公安部队直接打回来，土匪有时候是战斗力与人数呈反比的。
搜寻土匪谢文东，结果搜到这样一张图，雷人顿感
于毛子身边这帮土匪是从几个不同“绺子”招来的，都是曾经协助过他在哈尔滨作案的土匪，和谢文东为了壮大声势招来的“武装乞丐”不同，要是一个对一个，只怕姜班长讨不了好，但这一阵而战之，土匪们的弱点就暴露了。他们先是扎扎轰轰来个一拥而上，遭到痛击后马上再来个一哄而散，仅仅几分钟，“哈北纵队第一支队”就被一个班的共军打垮了。
三十几个土匪，当时打死的，后来抓获的不到十个，但于毛子身边也只剩周智富和三个亲信了。
这五个土匪算是残匪中较大的一群，继续朝哈尔滨方向逃跑。
倪钦等人就在这时候加入了追击。
尽管公安人员到得晚了一点，但追击仍很有成效。当地公安机关四处设卡，土匪不敢走大路，跑山路逃窜速度大大减慢。
而且倪钦带队追匪如同带了雷达一样，对土匪的逃跑路线判断非常准确，让大家十分钦佩。
原因其实很简单，于毛子被打散之后，也不甘心就这样散伙的，和对周智富一样，也在逃跑中不断留下记号，希望其他逃散的土匪跟着来。不料他们在克东留的记号已经被公安机关掌握，所以倪钦他们，也跟着来了。
克东越狱事件后第五天深夜，倪钦率领的追剿队伍，第一次和逃窜的于毛子匪帮发生了接触。
18
如果战斗是在克东发生的，于毛子匪帮恐怕早就被打掉了，根本跑不了。那里主要是平原，树林以外，一马平川看都能看出十几里地去，打散了的土匪往哪儿藏啊？这也是王西屏等几个逃匪怎么跑都跑不过搜捕的原因之一。
拜泉就不一样了，从拜泉到克山是平原区和兴安岭交界处，有山有水，抗战初期，马占山所部骑兵檀自新（此人西安事变时曾绑架杨虎城的老娘，匪性甚足）部，炮兵朴炳珊部曾利用这里的地形和日军狠狠打过几仗，打到1932年11月被高波旅团击败的时候，还能安然撤出，便是拜地利之赐。
但倪钦他们的追捕还是很有方向性的，主要沿着山地和平原林地的边缘寻找残匪的踪迹。平原区我军兵力集中，控制较严，于毛子他们不敢走，而他们又是骑匪，马匹不适应纯粹的山地。结果真的被公安人员发现了土匪留下的记号。而追踪依然不易。地形这东西不分敌我，抗战时帮着中国人，到这时候帮着土匪，公安人员搜捕的时候隔着个山头就是看不见匪在哪里。
直到越狱后第五天夜间，搜索中眼尖的倪钦忽然发现一片树林后面隐约有道火光。
这荒山野岭的，点火的不是土匪是谁？
接近用望远镜一看，是个雪墙围子，里面隐约可见火光。推测是土匪在围火取暖，公安人员摆了个扇子面就压上去了。
三面合围，一起突击，冲过去一看，倪钦等人冷汗都冒出来了——火堆旁一个土匪都没有，这是埋伏！这时候大家都集中在火堆旁边，如果土匪扔个手榴弹，伤亡的恐怕不是一个两个。
但大家紧张了半天，也没见土匪来袭，倒是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远。
于毛子的确十分狡猾，他宿营的地方和火堆是分开的，这叫做“用火站岗”。追剿人员对这个战术不熟悉，果然扑空。
但土匪毕竟不是正规军，于毛子没有打埋伏的兴趣，遇到“官兵追贼”想的不是歼灭对手而是求生，所以只有逃跑的兴趣。发现公安人员围上了火堆，土匪们掉头就跑，这次围袭无疾而终。
又追了两天，这回土匪不敢留记号了，但其马蹄印成了跟踪方向，两天后，倪钦带人再次将土匪堵在了通音河附近一个“泡子”里。
又是三面合围，跑得疲惫不堪的于毛子毫无戒备，眼看大功告成，北面忽然传来手榴弹爆炸声。公安人员认为土匪发觉了，向北面突围，立即向那个方向发起攻击。
结果到地方一看，一个土匪也没有。
原来，这又是于毛子的招数——把手榴弹拉上线绳挂在雪地里，这叫“手榴弹站岗”。
于毛子乘机又跑了。
好在两次逃脱基本也把他的好运气耗尽，一天后拜泉本地的公安干警在南境和于毛子残匪遭遇，混战中击毙两名残匪，只有于毛子、周智富和另一名残匪鞠希增逃脱。这几个残匪都是经常在城市活动的，利用复杂的社会关系混进附近一个镇子潜伏了半个月，终于逃回哈尔滨，躲藏了起来。
这一次在克东和拜泉的交手，虽然没有彻底打掉于兴随等人，但成果还是好的，它基本消灭了于兴随匪帮在哈尔滨市外的山匪势力，使它的活动范围压缩到了哈尔滨市区。因为遭到重创，于兴随匪帮有半年左右没有大的行动，一直没有缓过劲儿来。
但这次行动也有缺憾。按照东北剿匪的做法，一定要打掉匪首，否则一个匪帮就会还有活动能力。消灭了其外围势力固然使其为害减小，但找到消灭它的线索也更加困难。
于兴随的行动也变得更加诡秘起来。
这段时间，倪钦屡破大案，成为哈尔滨公安局重要的刑侦能手。1947年3月，在汤原被击溃的毋老太太匪队残部被发现潜入哈尔滨活动，他在姜达生的指挥下，根据被捕匪交待顺藤摸瓜，破获了与其联络的国民党“国防部东北参谋联络办事处”特务案。追捕中毋老太太匪队二当家路子俭出逃，倪钦带人追击数百里，在五常县、小城子、太平沟三次截击，终于将路子俭“少将”活捉，全歼国民党“松北五省绥靖保安军第一军”第二、第三两支队。
倪钦因此也在哈尔滨成为匪类闻风丧胆的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个支队总兵力二十四人。
所以，在档案中，这不是一个军事战例，而是一个治安案件。
但是，倪钦一直也没有放下于毛子这个案件，7月，刚从太平沟回来，他就在一次街道普查报告中，发现了一条隐约通向于毛子的线索。
[未完待续]
长按二维码，关注萨书场（sashuchang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