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临终前居然去的这地方，真是被老虎吓死的？
爱动物的老北京人
小时候有一汪姓友人，旧旗人家出身，到他家玩耍时看到画报上的慈禧，不觉好奇。作为中国近代史上的重要人物，在上个世纪80年代慈禧的形象基本是“祸国殃民”，“老妖婆”，“死不足惜”，所以笔者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最后是不是让人民政府给镇压了。汪老先生便说了上边那段话。
都知道花剌子模的老虎厉害，因为它能吃人，咱北京动物园的老虎居然能把太后吓死，岂不更胜一筹？！
当时吓了一跳，但后来想想，认为或许当时年少，汪老先生只是糊弄小孩子。然而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毕竟被老虎吓死这种离奇的死法过于特别。前几年因故查清宫档案，忽然想汪老先生所说，没准儿源自遗老遗少中的某种野史传说。不觉童心大起，决定仔细找找，看慈禧是不是真被老虎吓死的。
然而，慈禧临终的脉案非常清楚，她是死于痢疾引发的脱水，治疗过程和死亡过程都很清晰。而且，这应该是属实的。孙殿英盗墓后，慈禧遗体被丢弃在棺木之侧——2013年笔者到清东陵，李寅先生曾指给我看，丢弃地点就在墓室左前角处。一个多月后逊清小朝廷派载泽等到东陵收殓慈禧的遗体，发现其仍保持较完好的状态，甚至1986年清东陵管委会再次清理慈禧地宫，发现慈禧仅眼珠凹陷，尸身仍未腐坏（当时量得慈禧身高一米五三，网上所谓慈禧的尸体照片属于伪造）。慈禧尸体之所以未腐，被认为和她生前患痢疾造成高度脱水有关。
既然如此，慈禧之死应该和逛动物园没关系吧。但是……清宫档案又记载了另一件事——慈禧临终前最后一次出行，去的地方还真是动物园！而且，这次去动物园，养老虎的饲养员还受到了处分。
如此说来，慈禧让老虎吓死难道不完全是谣言？！
嘿，倒要看看是哪只老虎敢吓死老太太我
问题是，慈禧的时代，中国有动物园吗？不但有，而且慈禧所去的这个动物园，便是今天北京动物园的前身，名叫万牲园。
万牲园的建立，从官方的文件来看，是晚清改革的一部分。1905年，在变革压力下，清政府提出预备立宪，并为此派出端方等五位大臣前往欧洲考察，史称“五大臣出国”。这次使命总的来说是失败的，走的时候还没出北京火车站，便遭到革命党吴樾携带炸弹袭击（革命党不是也主张立宪吗？干吗要炸人家五大臣呢？），回来之后立宪还没成功满清就被推翻了。
但一些小的改革举措还是实现了。端方回国后，奏报在先进国家中，大都市必有图书馆、博物馆、动物园和公园，以服务于市民，咱们不是要追赶人家嘛，宪政不好办，动物园总能先办吧。清廷一听说没动物园大清帝国会国将不国，马上拨款，在西郊原农事试验场建立了名为万牲园（也作万生园）的动物园。
不过这是官方的说法，还有一说，此动物园的建立，源于慈禧太后的授意。原因是1904年的时候，从德国汉堡来了一个“海京伯马戏团”，在中国上海、天津、北京等地进行了动物表演，这次表演也吸引了宫廷的注意，慈禧对此十分感兴趣，于是起意建一座“万牲园”。这种说法个人以为应为真实，因为端方在考察期间已经在德国等地购买了一批动物，共计五十九笼，耗银约三万两，没有预算他是不可能买这么多动物的。这说明建立万牲园的准备工作在考察之前已经开始了。
万牲园大门
还有一点旁证，德国人带来表演的包括大象、斑马、非洲狮、虎、豹、熊、非洲鹦鹉和美洲驼鸟，而万牲园饲养的动物，蔡东藩先生曾记包括“海马（即河马）、文犀（即犀牛）、怪鳄、大蟒、猕猴、鼬鼠等类”，并有狮虎象豹，美洲（？）、澳洲、非洲鸵鸟，猩猩和鹦鹉。万牲园所饲养的动物，与“海京伯马戏团”到华表演所带动物品种接近者多，可能有所参考。
因此万牲园的建立与慈禧有此一好大概有关。好在万牲园建立以后，确实向百姓开放了，内部还开设了咖啡馆、照相馆、西餐厅等，形成了北京最早的综合公园。“并命商人亦得入园设肆。平时除太后入园，禁止闲人外，一任民人游览。所以都中人士往来园中，到也络绎不绝”。
当然万牲园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接待太后等皇室贵族，慈禧经常到动物园巡幸，“深喜其办理完善，特颁发内帑一千两，分别赏给园内各项人员”。慈禧并把自己喜爱的一只小猴御赐给万牲园，结果引发官员们争相进贡，连袁世凯都送来“寿星猴一只”。
根据《慈禧及光绪宾天厄》记载，慈禧最后一次去动物园的时间在1908年10月20日，离她去世还有26天。她是在从颐和园前往西苑途中游览了动物园的，到达西苑后不久便病势加重，进入危笃状态。
此后不久，就发出了上喻：“奉太皇太后懿旨昨已降谕以醇王为监国摄政王禀承予之训示处理国事。现予病势危急自知不起此後国政即完全交付监国摄政王。若有重要之事必须禀询皇太后者即由监国摄政王禀询裁夺。”
接着……就是慈禧和光绪先后“驾崩”，1908年11月15日慈禧死于西苑，末代皇帝宣统登基了。
慈禧病重是从动物园出来之后，而且从此没有再出过门，难道真的是老虎跑出来吓了太后？恶意地想，那管老虎的是个乱党卧底、革命志士，慈禧正参观呢，他突然把老虎放了出来，将太后吓一个大便不停……
这应该只是个恶意猜想，慈禧一直到死神志清醒，并无受惊迹象。且从慈禧执政期间的所为来看，此老太太心态刚硬，意志坚强，不是可以轻易吓尿的角色。
慈禧这次在动物园中游览的过程，在《慈禧及光绪宾天厄》中有详细记载，其中并没有提到太后被老虎吓到：
由此往万牲园。园在西直门外。太后进园欲下轿步行全园一周，见各种禽兽为向所未见，极为欣悦。言此後要常来游玩。询问看守者以各事甚详。见狮子尤觉高兴。问监督以各兽所来之地。监督不能对，侍从者皆失笑。太后曰：“你于动物学似不甚懂。”即转而问其他看守之人。李总管随行颇以为苦，请太后歇息不要太累了。但太后必欲围行一周，令彼蹶竭跟随以为乐。此次之事实创举也。有目见当时情形者言游园之举全出太后高兴。太后记性极强言端方由欧洲归，送太后一象，尚有他兽数种。太后以宫中无处喂养乃议办万牲园此万牲园发起之原因也。此象由二德人看管时言于总理月粮不足。但总理不听其言此象遂渐饿毙。看管之西人乃得其合同未满之俸金归国。此事太后深为不悦曾提及之。又言：“看这些禽兽都喂养得好。”甚为满意。晚清名臣端方，他的死是辛亥革命的一个信号，很少有人知道他指导了中国第一个动物园的建设
但同一篇文章也的确有记载“惟管老虎之人受严重之申饬”，这会不会是因为老虎跑出来了？
从蔡东藩先生的记述中，可以知道这个“申饬”的原因是养老虎的不够尽职。
蔡东藩先生曾著《慈禧太后演义》，其中多有夸张和引用野史的部分，但慈禧逛动物园的描述比较贴近真实。说他的描述贴近真实是有理由的。蔡东藩在其中写道，慈禧曾在园中饶有兴味地欣赏了“虎纹马”和“五足马”。当时的动物园的确饲养过这两种动物。
所谓虎纹马，实为斑马，当时中国人不认识，故为此名
所谓五足马，蔡记载是“项上多一足”，从当时保留的照片来看，略有讹误，实为一五足牛，属于先天畸形
如果蔡先生写慈禧逛动物园全是胡编滥造，不会有如此贴切的叙述——这头五足牛在清朝灭亡不久就死亡了，民国没有什么人见过，也算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只是不明白迷信的大清官员们把这么个妖孽送到动物园里供养起来是何道理。
蔡东藩先生详细描述了慈禧看老虎的一幕——
及看到虎栏，有大小二虎，蹲地睡着。西太后道：“这虎很是瘦弱，莫非月粮不足么？”看守的人伏地奏道：“虎喜食肉。每日饲它，不足一饱，所以形容瘦削哩。”西太后道：“谁叫你克扣虎粮？”看守的复奏道：“并非克扣虎粮，乃是虎不足食。”西太后怒道：“胡说！它不足食，何不增粮？”复语园总管道：“这虎须要饱饲，休教它饿毙。若是死了，要看守吏偿命。”慈禧之死恰好发生在参观动物园之后，应该只是一个巧合。或有当时的旗人据其死亡时间和老虎饲养员被处罚臆测两者的关系，才有了慈禧被老虎吓病之类的谣传。
1912年，孙中山先生到北京，于万牲园接受各界欢迎——为何在此举行欢迎仪式，难道真有个同盟会员在这里当老虎饲养员？？？
不过，在《慈禧及光绪宾天厄》中，记录慈禧这次游览动物园的确遇到了不祥之兆——在她前往动物园途中，“至万寿寺太后下舟两太监扶之入轿照例上香于寺中。太后薨後从人回忆此次上香有一预兆其所上之香最後一根未燃也”。从迷信的角度，慈禧参观动物园之行和她的死还真可以联系起来。
不过笔者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老虎饿瘦之后，慈禧的那个处罚——“这虎须要饱饲，休教它饿毙。若是死了，要看守吏偿命。”
想想饿死老虎就要管理员殉葬，让人不寒而栗，忽然思路一转——照这个路数，如果让慈禧负责足球，恐怕我国早已冲出亚洲久矣。
打住，再转这歪脑筋，只怕有人会抱着足球打上门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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