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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麗娟丨南宋建安余仁仲刻本《周禮》考索

張麗娟 燕园礼学 2019-07-12

張麗娟


本文原刊於《中国经学》第十七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11月


【摘要】建安余仁仲刻《九經》是南宋經書注疏版本中的代表作,在十三經版本體系中佔據十分重要的地位。其中《周禮》今已無傳本存世,本文根據清人文獻記載及《周禮注疏校勘記》引用余本異文的情況,考察余仁仲本《周禮》的版刻面貌與異文特徵,比較其與今存其他《周禮》早期版本的文字異同,以期對這部失傳的《周禮》版本獲得較清晰的認識,同時對了解宋刻《周禮》版本體系亦有所裨益。


【關鍵詞】周禮  余仁仲  版本  異文


建安余仁仲刻本《九經》是南宋坊刻經書注疏中的代表作,宋代即被稱為善本,在十三經版本體系中佔據十分重要的地位。余仁仲所刻《九經》,包括《公羊》、《穀梁》,共十一種經典,今有傳本存世者,僅《禮記》、《左傳》、《公羊》、《穀梁》四種,其版本意義與文獻價值為學界所公認。[2]余仁仲本《周禮》今已不存,不過在清代還有數個傳本存世,見於諸家書目及清人校本中,阮元《周禮注疏校勘記》即保存了余仁仲本《周禮》的大量異文。本文根據清人文獻記載及《周禮注疏校勘記》引用余本異文的情況,考察余仁仲本《周禮》的版刻面貌與異文特徵,比較其與今存其他《周禮》早期版本的文字異同,以期對這部失傳的《周禮》版本獲得較清晰的認識。



阮元


一、清代傳存的余仁仲本《周禮》

《天祿琳琅書目》前编卷一著錄《周禮》二函十二冊,云:“宋岳珂《相臺書塾刊正九經三傳沿革例》云:‘世傳《九經》,自建、蜀、京、杭而下,有建余氏本,分句讀,稱為善本。’云云。此書每卷後,或載‘余仁仲比校’,或‘余氏刊於萬卷堂’,或‘余仁仲刊於家塾’,所謂建余氏也。句讀處亦與所言相合。又卷末各詳記經注音義字數,點畫完好,紙色極佳。張氏古照堂所藏,名無考。”[3]又記其鈐有雲客、白門張氏家藏、曾藏白門張氏古照堂、知圓行方诸印。此清宮天祿琳琅所藏余仁仲本《周禮》。《天祿琳琅書目》前編成于乾隆四十年(1775),乾隆五十六年彭元瑞奉命校刻石經,撰《石經考文提要》,就曾利用過天祿琳琅所藏此本《周禮》。清英和《恩福堂筆記》卷上記:“上幸避暑山莊,將啟鑾,諭文勤曰:汝不隨扈,可竭長夏力,將天祿琳瑯所藏宋槧各經本,與監本、坊本校勘異同,於石經內改從宋本,此文勤所以有《考文提要》之作。”[4]清姚元之《竹葉亭雜記》卷四亦記此事:“上啓蹕幸避暑山莊,以文勤不隨扈,命每晨攜筆硯至乾清宫,徧校內府所弆宋刻各本,金司空備食。文勤因得觀人間罕見之本,考其同異,著爲一書,名曰《乾隆御定石經考文提要》。”[5]今《石經考文提要·周禮》可見多處余仁仲本異文,[6]即當日彭元瑞至乾清宮昭仁殿校勘天祿琳琅宋本所得。惜《石經考文提要》僅校經文,保存的余仁仲本異文不多。《天祿琳琅书目》前編書籍於嘉慶二年乾清宮火災中焚毀殆盡,此余仁仲本《周禮》後無蹤跡,當亦毀於火。


 阮元《周禮注疏校勘記》引用書目中,有“惠校本周禮注疏四十二卷”,下錄其本諸人跋語云:“盧文弨曰:東吳惠士奇暨子棟以宋注疏本校疏,以余氏萬卷堂本校經注、音義,書於毛氏本。何焯云:康熙丙戌,見內府宋板元修注疏本,粗校一過。惠棟云:盧見曾嘗得宋槧余仁仲《周禮》經注,校閱一過。”並記余仁仲本各卷末經注字數及刊記。[7]今上海圖書館藏有一部毛氏汲古閣本《周禮注疏》,其中有清吳昕過錄何焯、惠士奇、惠棟校,並今人王大隆跋云:“此婁縣吳芸閣臨元和惠半農、松崖父子校本《周禮注疏》,半農用紅筆,松崖用墨筆。松崖先據何義門校宋刻元修本,又據盧雅雨藏宋余仁仲萬卷堂本詳校。”[8] 惠棟校《周禮注疏》,曾利用盧見曾所藏余仁仲本《周禮》。按盧見曾,字抱孫,號雅雨山人,家富藏書。乾隆十九年延惠棟為幕賓,助其校刻《雅雨堂叢書》,惠棟得觀盧氏所藏珍本舊籍,其校余仁仲本《周禮》當在此時。據《校勘記》,惠校余仁仲本《周禮》異文分佈各卷,且全錄余仁仲本各卷末經注字數及刊記,說明盧見曾所藏余仁仲本《周禮》是一部全本,這是天祿琳琅本之外清人記載中的另一部余仁仲本《周禮》。



顧之逵


明末清初藏書家錢孫保曾藏一部余仁仲本《周禮》,後為顧廣圻從兄顧之逵所得,乾嘉學者多有記載。顧之逵字抱沖,與黃丕烈為藏書友,室名小讀書堆。王鳴盛《蛾術編》記其于顧之逵處見余仁仲本《周禮》:“予所見有宋板《周禮》,毎句旁有圈,有鄭注,有釋文。釋文首冠以陸曰二字,無疏。毎卷尾列經若干字,注若干字,音義若干字。音義者釋文也。末一條云:余仁仲刻於家塾。余仁仲刊本見《相臺岳氏書塾刊正九經三傳沿革例》。跋云:歲在戊戌重裝,海虞窮民錢孫保識。孫保字求赤,戊戌係順治十五年。顧文學之逵買得,予從顧處一觀。”[9]


黃丕烈與顧之逵交好,自然也見過此部余本《周禮》。《蕘圃藏書題識》卷一“纂圖互注重言重意周禮”條記其所見宋版《周禮》:“宋刻《周禮》,所見有三本。一為余仁仲本,藏於小讀書堆,系中版,獨闕秋官。……”[10]此跋作於嘉慶十一年(1806),其時顧之逵已離世將近十年。嘉慶二十三年,黃丕烈以嘉靖本為底本校刻《周禮》,撰《重雕嘉靖本校宋周禮札記》,序云:“向聞萬卷堂余氏有單注本,在余友顧抱沖家,未及借校。”[11]黃丕烈未能借校顧之逵藏余仁仲本《周禮》,但他也曾利用了一部校本:“董本为主,此外参以家藏之岳本、蜀大字本,又借诸家之小字本、互注本、校余氏本,集腋成裘,以期美备。”[12]保存了部分余本《周禮》異文。


阮元《十三經注疏校勘記》亦曾利用此部錢孫保舊藏余仁仲本《周禮》。《周禮注疏校勘記》引用書目經注本下列“錢孫保所藏宋本周禮注十二卷”,云:“宋槧小字本,附載音義。春官、夏官、冬官,余仁仲本。天地二官,別一宋本。秋官,以俗本抄補,非佳者,臧庸據宋刻大字本秋官校補。”[13]上述王鳴盛所記未言配補殘缺情況,黃丕烈則記其本闕秋官;而據《校勘記》,此本秋官為抄配,天、地二官為另一宋本配補,只有春官、夏官、冬官,即卷五至卷八、卷十一至十二共六卷,为余仁仲刻本。


陳鱣《經籍跋文》“宋本周禮注跋”條記其所藏宋本《周禮》云:“《周禮注〉十二卷,宋刻小字本。附載音義。首題‘纂圖互注周禮’卷第,次‘天官冢宰第一’,夾註音義,下題‘周禮’,越格題‘鄭氏注’,又次經文起。前列周禮篇目,次列圖說凡三十五,每葉二十四行,行二十一字,注行二十五字。缺秋官、冬官四卷,以余仁仲本補之,亦附音義。首題‘周禮’卷第,次與纂圖本同。每葉二十行,行十七字,注行二十二字。……又見錢孫保舊藏宋本《周禮注》,春官、夏官、冬官余仁仲本,天地二官別一宋本,秋官以俗本抄補,俱未若斯本之佳。”[14]


陳鳣所記“錢孫保舊藏宋本《周禮注》”,與王鳴盛、黃丕烈、阮元等所見余仁仲本《周禮》顯為一本。而陳氏自藏宋本卷端題名“纂圖互注周禮”,其秋官、冬官四卷(即《周禮》卷九至卷十二)以余仁仲本配補,這是清人記載中的又一個余仁仲本《周禮》殘本。


二、余仁仲本《周禮》的版本特徵

從清人記述,結合今存數種余仁仲本經書的版本特徵,可知余仁仲本《周禮》的大概面貌。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余仁仲本《禮記》



1.行款字數

陳鳣記余本《周禮》行款為每葉二十行,行十七字,注行二十二字。今存余仁仲本《禮記》、《春秋經傳集解》、《春秋公羊經傳解詁》、《春秋穀梁傳》,行款皆半葉十一行,行十八至十九字不等,小字二十六至二十八字不等,皆細黑口,左右雙邊。陳鳣所記《周禮》每葉行、字數與諸經稍異,或為陳氏計數有誤,其實情如何已無可知。


2.卷端題署

《周禮注疏校勘記》卷一記各本題署,“周禮卷第一”下云:“唐石經、宋余仁仲本、明嘉靖翻刻宋本皆有之。”“天官冢宰第一”下云:“唐石經、余本、嘉靖本同。”“周禮  鄭氏注”下云:“監本同,岳本、毛本刪‘周禮’二字。閩本‘註’作‘注’,與唐石經、宋本、余本、嘉靖本合。此從言,非。又宋本、余本、嘉靖本此五字列‘天官冢宰第一’下,唐石經‘鄭氏注’三字另行。”則余仁仲本《周禮》卷一題署,首行“周禮卷第一”;次行“天官冢宰第一”,下接“周禮  鄭氏注”。“天官冢宰第一”下接“周禮  鄭氏注”的題署,是古代典籍小題在上、大題在下的古制遺存,與今存宋刻《纂圖互注周禮》(國圖藏)、《京本點校重言重意互注周禮》(北大、上圖藏)等一致。


3.經注字數

《周禮注疏校勘記》引用書目記錄惠校余仁仲本各卷末經注字數,如卷一末記“(經)肆阡貳伯伍拾陸字,注捌阡伍伯肆拾三字,音義三阡陸拾壹字”,卷二末記“經三阡陸伯捌拾字,注壹萬三伯伍拾壹字,音義三阡貳伯三拾貳字”等。這與今存其他余仁仲本經書的特徵一致。卷末記經注字數,同樣是寫本時代的遺存現象,今存宋婺州市門巷唐宅刻本《周禮》(國圖藏)、宋刻重言重意本《周禮》(北大藏),亦於卷末刻經注字數。有意思的是,《校勘記》所記余仁仲本《周禮》卷末字數,與北大藏重言重意本《周禮》卷末字數基本一致,而與婺州本多有差別。如卷一,余仁仲本記經4256字,注8543字,音義3061字,北大本標經、注、音義字數完全相同,而婺州本題經4259字,注8512字(婺州本無音義)。卷七,余仁仲本題經3612字,注7438字,音義2286字,北大本經、注、音義字數全同,而婺州本題經3615字,注7432字,等等。


4.刊記

據《周禮注疏校勘記》,余仁仲本《周禮》卷一、六、八末有刊記“余氏刊於萬卷堂”,卷三、十二末有刊記“余仁仲刊於家塾”,卷三末有刊記“仁仲比校記”。按今存余仁仲本諸經皆有這類刊記,如《禮記》卷一末有“余氏刊於萬卷堂”一行,卷三末有“余仁仲刊於家塾”一行,卷四末有“仁仲比校訖”一行等,與《周禮》刊記內容完全一致(《校勘記》所記“仁仲比校記”,“記”字當為“訖”字之誤)。


5.句讀圈發

《天祿琳琅書目》及《蛾術編》皆提及余仁仲本《周禮》有句讀,這不僅與《九經三傳沿革例》記載相符,也與今存余仁仲本其他經書實際情況相合。今存《禮記》等四種余仁仲本經書的內容,皆分為經、注、音義三部分,其中經文(包括傳文)大字,注文以雙行小字接於經傳文下,音義則以雙行小字接於注文下,注文與音義之間以小圓圈相隔。經傳文有句讀、圈發,注文、音義則無句讀和圈發。《九經三傳沿革例》說“惟建本始仿館閣校書式,從旁加圈點,開卷了然,於學者為便,然亦但句讀經文而已”,余仁仲本僅句讀經傳,而注文、音義不標句讀的情況,應該同樣見於《周禮》。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余仁仲本《禮記》刊記


三、余仁仲本《周禮》的異文特徵

余仁仲本《周禮》今雖不存,幸有彭元瑞《石經考文提要》、阮元《周禮注疏校勘記》等前人校勘成果,及數種前人傳校余仁仲本版本實物,記錄了余仁仲本《周禮》的異文資料。特別是阮元《周禮注疏校勘記》,既利用了錢孫保舊藏余仁仲本,又利用了惠棟校余仁仲本,比較全面反映了余仁仲本《周禮》的異文。比勘《校勘記》余仁仲本異文與今存其他宋刻《周禮》文字的異同,探索余仁仲本《周禮》的異文特徵,有助於我們對余仁仲本《周禮》的深入認識,同時對了解宋刻《周禮》版本體系也有所裨益。


筆者今選取《周禮注疏校勘記》卷七、卷八為例,考察余仁仲本異文與今存其他《周禮》早期版本的異同。之所以選取卷七、卷八,是考慮到錢孫保舊藏余仁仲本有配補的情況,錢本卷七、卷八為余仁仲本無疑。《校勘記》這兩卷所錄余仁仲本異文,有錢孫保本與惠校本兩個來源,相對來說更為可靠。我們取以參校的《周禮》早期版本包括:國圖藏宋婺州市門巷唐宅刻本《周禮》(簡稱“婺州本”)、國圖藏宋兩浙東路茶鹽司刻宋元明遞修八行注疏本《周禮疏》(簡稱“八行本”)、國圖藏宋刻本《纂圖互注周禮》(簡稱“纂圖本”)、上海圖書館及北大圖書館藏宋刻本《京本點校附音重言重意互注周禮》(簡稱“京本”)。校異如下:


1.“右者驂乘”,《校勘記》云:“閩、監本同誤也。余本、嘉靖本、毛本‘右’作‘古’,當據以訂正。”(《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本第181冊,第210頁,以下僅注頁數)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古”,“右”蓋十行本誤字。

2.“主撢序主意”,《校勘記》云:“余本、閩本同。嘉靖本、監、毛本下‘主’作‘王’。疏中準此。按賈疏引其執掌誦王志云云以釋此注,則當從嘉靖本作‘王’,余本作‘主’誤也。”(210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王”;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即《校勘記》底本),誤作“主”。

3.“維猶連結也”,《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毛本同。嘉靖本、惠校本‘連’作‘聯’,非。”(211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聯”;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連”。

4.“職謂職稅也”,《校勘記》云:“宋本、余本、嘉靖本作‘賦稅’,與《儀禮經傳通解》合,此誤。”(211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賦稅”,“職稅”乃十行本誤刻。

5.“虞行守禽之厲禁也”,《校勘記》云:“余本同誤也。賈疏、嘉靖本、毛本‘行’作‘衡’,當據正。”(212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衡”;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行”。

6.“凡旌旗有軍旅者”,《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毛本同誤也。嘉靖本‘旅’作‘眾’,《通典》引此注同,當據以訂正。”(213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眾”;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旅”。

7.“司常左司馬時也”,《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本同。嘉靖本、毛本‘左’作‘佐’。”(213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佐”;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左”。

8.“植築城槙也”,《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誤也。余本、嘉靖本‘槙’作‘楨’,葉抄釋文及余本載音義同,當據正。”(214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楨”,“槙”蓋十行本誤刻。

9.“帥師以從王”,《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毛本同誤也。嘉靖本作‘帥帥’,當據正。○按‘帥’逗,‘帥以從王’四字一句。”(214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帥帥’;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帥師”。

10.“此下字脫滅札爛文闕”,《校勘記》云:“余本、毛本同。嘉靖本‘文’作‘又’。按此本疏云‘以此知此下脫滅札爛又闕也’,又云‘札爛又闕者,以其下經簡札為韋編折爛闕落’,則‘文’為‘又’之誤無疑。”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又”;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文”。

11.“盤庚告其卿大夫曰”,《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余本、岳本、嘉靖本‘盤’作‘般’,《釋文》亦作‘般庚’,當據正。”(215頁)按:婺州本、金刻本、纂圖本同余仁仲本作“般”;八行本、京本同十行本作“盤”。

12.“惟加田無國正”,《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唐石經、余本、嘉靖本‘惟’作‘唯’。”(215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唯”。

13.“法羊飱饔積膳之羊”,《校勘記》云:“《釋文》‘飱饔’作‘食饗’,云音嗣,本又作‘飱饗’。惠棟云疏作‘飱饔’,余本作‘食饗’。”(216頁)按:諸本皆同十行本作“飱饔”。

14.“夜則□視刻數也”,《校勘記》云:“此本‘則’下有‘□’,閩、監、毛本補‘火’字,非。余本、岳本、嘉靖本作‘夜則視刻數也’,本無闕文,當據以訂正。”(217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夜則視刻數也”,無闕文。

15.“士位於西方”,《校勘記》云:“余本、閩本同。嘉靖本、監、毛本‘位’作‘立’。”(217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立”;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位”。

16.“三侯熊虎豹也”,《校勘記》云:“余本同。嘉靖本、閩、監、毛本作‘虎熊豹’。”(217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虎熊豹”;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熊虎豹”。

17.“熊蹯不熟”,《校勘記》云:“余本、嘉靖本‘熟’作‘孰’,此本疏中亦皆作‘孰’,此加火者俗字。”(218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纂图本同余仁仲本作“孰”;京本同十行本作“熟”。

18.“可以羅網圍取禽也”,《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余本、嘉靖本‘網’作‘罔’。此本疏中亦作‘罔’,注皆用‘罔’字,此加糸旁非。”(218頁)按:金刻本作“網”,其餘各本皆同余仁仲本作“罔”。

19.“正謂禮載之”,《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本同誤也。嘉靖本、毛本‘禮’作‘朼’當據正。”(219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朼”;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禮”。

20.“武士尚輊”,《校勘記》云:“閩、監本同誤也。余本、嘉靖本、毛本‘輊’作‘輕’,疏同,當據正。”(220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輕”。

21.“維王之太常”,《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本同。唐石經、岳本、嘉靖本、毛本‘太’作‘大’,當據正。”(220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纂圖本同嘉靖本作“大”,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太”。

22.“玄謂窮達者”,《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毛本同誤也。岳本、嘉靖本作‘達窮者’,當乙正。”(220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達窮”;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窮達”(纂圖本經後人墨筆塗改為“達窮”)。

23.“府吏以下”,《校勘記》云:“余本同誤也。嘉靖本、閩、監、毛本作‘府史’,當據正。”(221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史”;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吏”。

24.“其餘謂延組”,《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誤也。余本、嘉靖本、毛本‘組’作‘紐’,當據正。”(222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紐”。

25.“冕而無旒”,《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余本、岳本、嘉靖本‘旒’作‘斿’,當據正。”(222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斿”。

26.“分與授用”,《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毛本同,宋本、嘉靖本‘授’作‘受’。”(222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京本同嘉靖本作“受”,纂圖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授”。

27.“絜矢鍭矢”,《校勘記》云:“此本及余本‘鍭’誤‘鏃’,今據諸本訂正,下同。”(223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纂圖本皆作“鍭”,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鏃”。

28.“授兵至之儀”,《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誤也。唐石經、余本、岳本、嘉靖本作‘授兵甲之儀’,當據以訂正。”(223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甲”。

29.“為其相繞相將用乃共之”,《校勘記》云:“閩本同誤也。余本、嘉靖本、監、毛本作‘為其相繞亂’,當據正。”(223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為其相繞亂”。

30.“充籠箙以盛矢”,《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毛本同誤也。宋本、嘉靖本作‘充籠箙者以矢’,此本疏中標注同,與賈疏本正合。因疏語有‘以籠是盛矢器’之言遂誤改。此注《釋文》無盛字音也。”(223頁)按:婺州本、八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充籠箙者以矢”;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充籠箙以盛矢”;纂圖本作“充籠箙以盛大”。

31.“盟則以玉敦辟盟”,《校勘記》云:“唐石經、諸本同。余本‘盟則’誤倒。”(224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十行本作“盟則”;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作“則盟”(纂圖本有後人墨筆塗改為“盟則”)。

32.“以桃茢沸之”,《校勘記》云:“閩本同,與玉府疏所引合。余本、嘉靖本、監、毛本‘沸’作‘拂’。○按‘沸’恐是誤字,作‘拂’為是。”(224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拂”,“沸”當為十行本誤字。

33.“(範去竹字頭)謂車前軾也”,《校勘記》云:“余本、監本並同,閩本‘(範去竹字頭)’作‘範’,皆誤也。賈疏、嘉靖本、毛本作‘(範去竹字頭)謂車軾前’,當據正。今本作‘前軾’誤倒。”(224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車軾前”;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車前軾”。

34.“使人叩而舉之”,《校勘記》云:“余本、閩本同。嘉靖本、監、毛本‘叩’作‘扣’,此本下亦作‘扣’。案《釋文》作‘扣’,余本載音義同。”(225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同嘉靖本作“扣”;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叩”。

35.“其數三百一十六匹”,《校勘記》云:“閩、監本同誤也。余本、嘉靖本、毛本作‘二百’,當據正。監、毛本疏中不誤。”(225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二百”。

36.“相上作乘馬”,《校勘記》云:“余本、嘉靖本、毛本作‘相士’,葉抄《釋文》同宋本、監本作‘相土’。此本作‘上’,蓋‘土’之訛。閩本此字實缺。○按‘士’、‘土’孰是,今不能定。”(225頁)按: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作“土”;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作“士”。

37.“稍食曰廩”,《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誤也。余本、岳本、嘉靖本‘廩’作‘稟’,當據正。”(226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稟”。

38.“生新草也”,《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余本、岳本、嘉靖本無‘也’,此衍。”(226頁)按:婺州本、八行本、纂圖本、京本皆同余仁仲本,無“也”,惟金刻本有“也”字。

39.“制其蹄齧者”,《校勘記》云:“閩、監本同。余本、嘉靖本、毛本‘制’作‘騬’,當據正。”(226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騬”。

40.“騋牡驪牡玄駒馬(上馬下衣)驂”,《校勘記》云:“余本、閩、監本作‘騋牡驪牝玄’,與《釋文》‘牡驪茂后反,牝玄頻忍反’正合,是也。此本作‘牡玄’,嘉靖本、毛本作‘牝驪’,皆誤。余本載音義亦誤作‘牝驪’。”(226頁)按:婺州本、八行本作“騋牝驪牡玄駒(上馬下衣)驂”,金刻本作“驂牝驪牡玄駒(上馬下衣)騋”,纂圖本、京本同十行本。

41.“其浸廬維”,《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誤也。唐石經、宋本、余本、嘉靖本‘廬’作‘盧’,當據正。”(227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盧”。

42.“其澤藪曰楊紆”,《校勘記》云:“唐石經諸本同。宋本《爾雅疏》引作‘其澤藪曰陽紆’。按:此本及余本、閩本注中皆作‘陽紆’。”(228頁)按:諸本經文皆作“楊紆”;注文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作“楊紆”,纂圖本、京本同余仁仲本、十行本作“陽紆”。

43.“章出長子”,《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誤也。余本、嘉靖本‘章’作‘漳’,當訂正。”(228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漳”。

44.“君前行”,《校勘記》云:“閩、監、毛本同誤也。余本、嘉靖本‘君’作‘居’,當訂正。”(228頁)按: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居”。

45.“謂九榖值稺所宜也”,《校勘記》云:“閩、監本同誤也。余本作‘稙稺’。”(228頁)諸本皆同余仁仲本作“稙”。

46.“川澤之民與物”,《校勘記》云:“監本同誤也。余本、嘉靖本、閩、毛本‘民’作‘名’,當據正。”(229頁)按:婺州本(本葉抄配)、八行本、金刻本同余仁仲本作“名”,京本同十行本作“民”,纂圖本作“各”。


以上為《校勘記》卷七、卷八余仁仲本《周禮》異文,與今存數種《周禮》重要版本之比較。在這四十六條校異中,余仁仲本與十行本有異者共二十七條。二十七條之中,大多數情況是十行本誤刻,余仁仲本與諸本不誤。如第1條十行本誤“古”為“右”,第4條十行本誤“賦”為“職”,第8條十行本誤“楨”為“槙”,第20條誤“輕”為“輊”,第24條誤“紐”為“組”,第25條誤“斿”為“旒”,第28條誤“甲”為“至”,第29條誤“亂”為“相”,第32條誤“拂”為“沸”,第35條誤“二”為“三”,第37條誤“廩”為“稟”,第39條誤“騬”為“制”,第41條誤“盧”為“廬”,第43條誤“漳”為“章”,第44條誤“居”為“君”,第45條誤“稙”為“值”等,其中有因字形相近致誤,有因上下文而致誤,也有因通假字而致誤。以上諸例中,宋、金諸刻皆與余仁仲本相同,只有十行本系統的閩、監、毛本沿襲十行本的誤字。另第17條“熟”與“孰”(僅京本與十行本同),第18條“罔”與“網”(僅金刻本與十行本同),第38條“也”字(僅金刻本與十行本同),第46條“名”與“民”(僅京本與十行本同)等,余仁仲本也與大多數宋刻善本相同,當以余仁仲本異文為正。這都是余仁仲本文字優于十行本及明清通行本的地方。


與十行本相較,余仁仲本文字優勝自不待言。不過,與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相較,余仁仲本也有不少訛誤。在以上四十六條校異中,余仁仲本與十行本相同、與婺州本等不同的異文共十九條,包括第2條兩本皆作“王”不作“主”,第3條皆作“連”不作”聯“,第5條皆作“行”不作“衡”,第6條皆作“旅”不作“眾”,第7條皆作“佐”不作“左”,第9條皆作“帥帥”不作“帥師”,第10條皆作“又”不作“文”,第15條皆作“位”不作“立”,第16條皆作“熊虎豹”不作“虎熊豹”,第19條皆作“禮”不作“朼”,第21條皆作“太”不作“大”,第22條皆作“窮達”不作“達窮”,第23條皆作“吏”不作“史”,第26條皆作“授”不作“受”,第27條皆作“鏃”不作“鍭”,第30條皆作“以盛矢”不作“者以矢”,第33條皆作“車前軾”不作“車軾前”,第34條皆作“叩”不作“扣”,第42條注皆作“陽”不作“楊”。這十九條異文余仁仲本皆與十行本相同,也與纂圖本、京本絕大部分相同,而與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有異,其中有兩通異文,更多的是余仁仲本、十行本等的訛誤。這一方面說明婺州本、八行本等在文字上較為優勝,另一方面也說明余仁仲本與十行本(也包括纂圖本、京本)在文字上具有一定的淵源關係。

四、餘論

喬秀岩先生在《<禮記>版本雜識》一文中,通過《禮記》諸本異文的比較,將現存《禮記》版本分為兩個系統:“《唐石經》、撫州公使庫本、八行本為一類,《唐石經》為始祖,撫本為現存最精最完本;余仁仲本、纂圖互注本、十行本以及閩、監、毛本為一類,余仁仲本不妨假設為此類文本之淵源,纂圖互注本與余仁仲本幾乎全同。” [15]刁小龍先生也曾比勘《公羊》各本異文,指出“建陽余仁仲本與撫州本之間本別為系統,而十行本注疏實皆取自余仁仲本”。[16]筆者在《宋代經書注疏刊刻研究》中,亦曾比較余仁仲本《春秋經傳集解》與諸本異文,指出“除元刻明修十行本及阮元本明顯訛誤外,絕大部分異文余仁仲本與元刻明修十行本、阮元本同,而撫州本與越刻八行本同,形成明顯的兩個陣營”。上述《周禮》余仁仲本與諸本異文的比勘,反映出《周禮》諸版本異文的分佈情況,與《禮記》、《左傳》、《公羊》非常相似。除去十行本自身形成的刊刻誤字外,余仁仲本異文多與纂圖本、京本及十行本同,而與婺州本、八行本、金刻本及嘉靖本不同,同樣形成兩個明顯的陣營。 



唐石經本《禮記》


上述參校各本中,婺州本避諱至宋孝宗“慎”字,為不附音義之經注本;八行本為南宋紹興時期兩浙東路茶鹽司所刻,是《周禮》最早的注疏合刻本;金刻本《周禮》在卷末附有音義,但正文中並不散入音義,其文本來源亦甚古;《校勘記》採用的“嘉靖本”,即明嘉靖刻《周禮》,乃據宋本翻刻,不附釋音,黃丕烈校刻《周禮》即據其本。此四本皆不附音義,源自宋監本一系。余仁仲本為建安地區坊刻附音義本,刊刻時間在南宋孝宗時期;纂圖本、京本不僅附音義,還增入重言重意等內容,為更後起之本;十行本翻刻自宋本,為南宋後期編刻的經、注、疏、釋文合刻本。它們都出自福建建安地區書坊所刻,是監本系統以外新興起的版本。在《周禮》異文體系中,以余仁仲本、十行本為代表的坊刻一系,與婺州本、八行本為代表的監本一系,可見有明顯區隔,這是在探討宋刻《周禮》版本體系中值得重視的現象。


注釋:

[1] 本文為2014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十三經注疏》版本研究”(項目批准號:14BTQ020)成果之一。

[2] 參見筆者《宋代經書注疏刊刻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32頁。

[3] 清于敏中《天祿琳琅書目》,《清人書目題跋叢刊》第10冊,中華書局影印本,1995年,第12頁。

[4] 《恩福堂筆記》,《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本,第1178冊,第540頁。

[5] 《竹葉亭雜記》,《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本,第1139冊,第409頁。

[6] 見《石經考文提要》卷四,清刻《豫章叢書》本。

[7] 《十三經注疏校勘記》,《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本,第181冊,第98頁。

[8] 陳先行、郭立暄整理《上海圖書館善本題跋選輯(經部)》,《歷史文獻》第一輯,上海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

[9] 《蛾術編》卷二,《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本,第1150冊,第48頁。

[10] 《蕘圃藏書題識》,《清人書目題跋叢刊》第6冊,第16頁。

[11] 《士禮居叢書》本《周禮》卷末附。

[12] 同上。

[13] 《十三經注疏校勘記》,《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本,第181冊,第98頁。

[14] 陳鱣《經籍跋文》,《宋元版書目題跋輯刊》第3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影印本,2003年,第219頁。

[15] 喬秀岩《<禮記>版本雜識》,《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第43卷第5期,2006年。

[16] 刁小龍《<春秋公羊經傳解詁>版本小識》,《國學學刊》2010年第4期。


编辑:伊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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