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最懂人工智能可能是卖课大佬
每一次科技进步的中美信息差，都会造就一批骗子和准骗子，收割一批韭菜。
撰文丨连清川
“卖课大佬”李一舟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成为Sora在中国的第一个牺牲品。就在有好事者戏谑地贴出中美AI教父对比图的时候，他还志得意满地在朋友圈里回答说：我会继续努力的，继续追赶奥特曼吧。
但是他肯定是没有机会了。
他的AI课已经全面下架，网站正在面临可能性的诉讼风险，抖音号、视频号的许多通道都已经禁止关注，而且要求退费的声音正在甚嚣尘上。
李一舟估计接下来的这几年时间，忙于应对愤怒的前粉丝都来不及，恐怕没时间追逐奥特曼了。
01
在Sora出现之前，我就经常刷到过李一舟的视频。我看过一期他讲华为的，开始的时候还真能唬人，理论一套一套的。可是听着听着就不对了，天马行空天花乱坠，全都是当下最火的网络语言体系。
如果我们真的有心去理解和学习AI课程的话，那么到底应该找谁去学？
其实这个答案本来也很简单。英语好一点的可以去找一些英语的资料，汗牛充栋；英语不好的，也有一些正规的靠谱渠道，可汗学院什么的，也经常会有一些翻译课程。
怎样的感人智商，才会去相信一个言必称自己是清华博士，自己叫自己做“AI教父”的人？哪一个正儿八经的学术领袖或者行业大拿敢称自己是AI教父？除非他不想在这个行业混了。
国人在学习国外先进技术这件事情上，心可是真大。他们对于向谁学习科学文化之间事情上，比挑西瓜还马虎。他们对于西瓜甜不甜上，还知道货比三家，可是在购买AI课程上，却只看见了清华博士和AI教父。李一舟的瓜铁定不甜。
现在对于李一舟的指控上，有一条很重要的罪状是课程太水。这个说法就有点见仁见智了。西瓜甜不甜，是一个玄学问题，而每个卖瓜的人，都会说自己的西瓜包甜。那么问题来了，你会不会去找工商局，把说西瓜包甜的人全都抓起来，说他虚假宣传？
我对于李一舟，当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没有李一舟，也会有张一舟和王一舟。人们常常说，有怎样的镰刀，就有怎样的韭菜。但是我觉得这话还应该反过来思考一下，是有怎样的韭菜，才会有怎样的镰刀。
当下，对于AI学习的热切，看起来中国比美国都更加要疯狂。
在油管上并没有那么多人关心AI，在X上也没那么多。这个世界很庞大，除了AI，还有俄乌，还有以哈，还有特朗普，还有很多值得关心的事情。
对于多数美国人来说，当AI还没有成为自己必须使用的工具的时候，那不过是行业中人，以及投资人企业家要关心的事情，他们依然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电影音乐猫狗花。
其实在中国像李一舟这样的教父已经出过很多波了，共享经济、区块链、元宇宙，每一波热潮都有人卖课卖得风生水起，成就一波卖课富豪。所以，每一次科技进步的中美信息差，都会造就一批骗子和准骗子，收割一批韭菜。
也就是说，是韭菜造就了镰刀，市场造就了李一舟。美国为什么就只有奥特曼，没有李一舟？
是谁那么挠心挠肺地要买李一舟的课？
大略来讲，是一批生怕错过了AI热潮，急着利用这波风口来赚钱，却并不愿意花很多时间来研究和学习的人。其实李一舟的课水的原因很简单，他不过就是花了一些心思，把现有的国内外资料拼凑了一下，再加上自己的口才天分生动化了一下而已。
李一舟是一个生意人，他非常了解自己的消费者。他设计了一个连环套，给那些想要走捷径的人而已。但凡那些想要扎扎实实地搞懂AI的人，他的套路基本上就是无效的。
这就是李一舟事件中镰刀和韭菜的真相，也是中国当下AI热的真相：奋身其间的人多数不过是热切想要用AI打磨自己镰刀的人，而最终成为了卖磨刀石的人的韭菜。
学习AI并不是一件通过听几堂课就能够明白的事情，得不断地去使用AI的产品，打磨自己使用AI产品的能力，关注AI产业中不断出现的变化，并且深刻地去思考这项技术革命对于自己所在的行业，将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尽管我对于周鸿祎在最近对Sora和ChatGPT的发言深表认同和敬佩，但是他对于李一舟的踩踏却有不食肉糜的味道。他说李一舟不应该卖课，他准备开免费AI课。
对于一个多年前已经财富自由的人，他当然不用靠卖课来赚钱，他的出现就是对自己公司产品和服务的加持。
02
但是，焦虑是真的焦虑。因为真的不了解。
所有的人都说，山姆·奥特曼是一个营销大师，此言不虚。因为其实和Sora同时发布的，具有同样重要意义的产品，是谷歌的Gemini，是对大模型AI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更新。
我想试试Gemini到底和传统搜索之间的差异在哪里。但是我上去了谷歌想要注册一个Gemini账号，却显示的是目前不支持你所在的地区。
这就是目前国内AI的尴尬，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人工智能已经吵翻天了，可是我们却都没法使用一些基本的产品，从ChatGPT，到MIDJourney，到Gemini，我也不期待Sora开放测试的时候，我们能够使用它。
当然，我们的产业是不承认的。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我们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多次宣称超越了ChatGPT，国内的大模型已经有上百个之多，名称可谓眼花缭乱。
每个大模型都说自己是狂拽酷炫吊炸天，但是我还没有看见过哪个国内的大模型被国外用作自己开发的模版。我也有幸使用过其中的几个，网友们戏称为“人工智障”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但是如果你要让我用作工作的协助，我只能说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国内的大模型给出答案不能说是南辕北辙，只能说是十万八千里。
当然，咱也就是个业余使用者，并且使用范围极其有限，也没有任何的能力去判断国内的大模型是否已经真的超越了OpenAI，也就只能这么相信和期望了。有新闻说国内的大模型在调用ChatGPT的接口，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我也曾经测试过多款国外国内的文生视频产品，结果全都烂得要死。最接近于理想状态的一家国外产品，可惜并不提供汉语服务。所以当Sora的发布时，我确有晴天霹雳的体感。它已经意味着整个世界的结构方式，正在发生深层的变化。
多数对于我们而言，焦虑的原因是来自于恐惧，而恐惧来自未知。人工智能之所以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制造了长久的震撼和恐惧，恰恰来源于我们对于这个技术变化的一无所知。
因为我们无从知道产品如何被使用，所以我们无从学习与它相关的知识，所以我们无从知道它将会如何改变我们，所以我们就无从知道我们自己在未来的命运是什么。
所以，也许上面我分析李一舟粉丝的时候，是有些许不公平的，因为也许其中有一些人，怀有和我相同的恐惧，只是他们并未如同我一样，去自己动手寻找一些答案，他们希望能够更加快捷地，通过李一舟的课来破除对于未知的恐惧。
那么，这么说来，也许，许多被李一舟和其它AI镰刀收割了的韭菜，是未知的恐惧所催生的？
03
李一舟是AI时代中如同尘埃一般的事物，他是中国AI产业的一个笑话。
但是这个笑话之所以并不好笑的原因，是在于他正在呈现产业发展的荒谬性。这几天我常常刷到英歌舞、拜妈祖等等一系列春节时期的特色。本来这些都是美好的事情，可是当视频标题赫然呈现“中国文化震撼世界”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荒谬感：世界在谈论人工智能，我们在迷恋跳大神。
当下几家公司正在成为AI时代的基础设施：OpenAI是毫无疑问的领导者，引路人；英伟达的市值翻了十几倍，它的GPU已经成为了算力关键；Google尽管被OpenAI抢了风头，但是它早就已经在人工智能上铺设了充足的布局，在新型搜索上无人能及；马斯克的脑机接口已经出现了突破，Meta尽管还没有什么大的成绩出来，但是要知道Sora就是在它的几个实习生论文的基础上开发的；Runway和Pika这次被抢了风头，但是在视频产品上，他们也都是领跑者。
纽约大学的助理教授谢赛宁，是Sora引用技术文献的作者，提出的关键因素：第一是人才，第二是数据，第三是算力，其它的都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上面所排列的所有的公司，全部是美国的私人公司。Sora的技术团队，除了年轻这个特质之外，全都是以上这些超级公司的一个混搭组合。也就是说，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中，人才的流动性与组合性，是极其巨大的。
人才流动的核心原因，是竞争。人工智能同样是一个多赛道的巨型产业，有语言模型，有视频项目，有无人驾驶，有图片生成，还有许多我们远远未知和未被开发的面相，从所谓的大模型一条道路开进去，未必能够得到一个什么石破天惊的效果。当所有人以为ChatGPT就是以五六七这样的版本延续下去的时候，谁能知道会出来一个Sora呢。
山姆·奥特曼已经提出了一个登月计划，就是要募资5万亿—7万亿美元以打造OpenAI的算力。他当然再一次震惊了世界。可是震惊的还有同样的一个信息：美国政府根本无意于参与融资，即便奥特曼已经提出了会找阿联酋主权基金这样的思路。
当然你也能够想象，谷歌、马斯克和META面对奥特曼登月计划时的压力。竞争压力也就自然压到了他们的身上。
这是一个非常显然的羊群效应，只有你追我赶的市场化竞争，才能致使人才的大规模流动和产生，形成人才聚积效应。数据和算力，在竞争压力中，也会不断地得到提升和累积。
这不是一个单一的结构就能够完成的事业。AI产业并不是开发原子弹，也不是制造航空母舰，它固然将会对国家安全事务产生深刻的影响，但是它首先是一场改变人类社会、思维、行为和生活方式的工业革命，只有在人类生活的应用中，才能得以发展。
所以，试图使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方式，并不能催生AI产业的大爆发，只有放手让民营公司在其中进行充分的竞争，并且把人工智能应用开放到民间进行实用性的测试和运行，才能够将数据返回到产业之中，进行不断的累积，才有可能让人工智能在数据的不断学习中，在产业竞争中，提高算力。
如果AI成为禁脔，成为少数人和少数应用的产品，那它就会丧失人才积聚效应，会被数据稀缺所困，会被算力的局限所困，真的就会变成“人工智障”。
人工智能的确是一项全世界争夺的技术明珠，它也将成为未来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新工业革命。这场比赛既是一场耐力比赛，却同时也是一场触及到所有层面的变革。成为第一名固然可喜，但是了解到它改变世界存在方式的本质，如果能够成为第二，已经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
能够深刻理解人工智能所带来的革命性变化，才是了解人工智能的第一步。理解李一舟背后所带来的对于未知的深切恐惧，把人工智能释放给所有人用以实际的使用，才是向人工智能真正进发的方法。
跳出恐惧，才能朝向未来。
*题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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