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夫烧死的拉姆，错在哪里？

了解小羊本人最新动态

加小羊微信：aixiaoyangcc（不闲聊）

NO.1602

文：艾小羊

文章配图：来自网络

拉姆死了，死在小长假开始前的9月30日，没能赶上过节；正如她的人生，戛然而止于离开家暴男的好时光到来之前。

将县城姑娘拉姆定义为“网红”并不准确，她的第一个抖音视频拍摄于2018年5月2日，内容是两个儿子。小半年后的11月份，她才更新了跟父亲在一起的第二条视频，并且在视频下面留言：谢谢朋友们的赞，有了你们的赞，带小孩才不会觉得辛苦。2019年8月29日，拉姆发了一条抖音，她在哭泣，孩子的小手不时摸她的头，拉姆配文：今天好想天堂里的妈妈和奶奶。拉姆发抖音的初衷，是为了打发在家带娃的辛苦时光。最近一年，拉姆的抖音更新频率才慢慢高起来，她出事之前，抖音粉丝有二十多万，出事后才激增到了近90万。大多数时候，拉姆在社交媒体上表现出的是生活阳光、美好的一面。即使在高山上挖药，嘴唇干裂、食指与中指的骨节肿得像馒头一样，她也云淡风轻地告诉大家，山里的空气有多好，家乡的大山有多美。还有她与父亲吃的面条、糌粑、土豆、腊肉，艰苦条件下做出来的吃食，在拉姆的眼里，都是美食。拉姆一顿可以吃满满的一大碗面条。在海拔4500米的高山上，面条很难煮熟，但拉姆吃面的样子，让人相信那是米其林大厨也做不出的人间美味。7、8、9月，是拉姆一年中最忙的三个月。她跟父亲上山挖羌活（一种药材），车只能开到半山腰，然后需要步行6个小时。高海拔山区，天气变幻莫测。去年9月，一条拉姆顶着风雪挖羌活的视频下面，有挖过羌活的姑娘留言：姐姐你最棒，我挖过羌活，有一次下大雨还把我挖哭了。在拉姆抖音的置顶视频里，她卖完药材手拿人民币，搭配的文字是：我虽然挣钱的样子很狼狈，但是靠自己的样子真的挺好的！有人质疑她爱钱，拉姆回答：我的生活不像你们，我没有依靠。
身高165cm，鼻梁高挺，眼眸明亮，与许多藏族姑娘一样能歌善舞的拉姆，多次在视频留言区声明自己已婚的身份，阻止他人的“示爱”。这在网络博主中并不多见。在网上，类似老公、老婆这样的称呼更接近于某种粉丝语境，玩笑的成分远远多于情感的成分。一位名叫龙恩的抖音视频博主曾经在拉姆的抖音下留言：你每次发作品，别人叫你老婆，你是不是特高兴？拉姆被杀后，“龙恩”被证实正是拉姆的前夫唐某。如今，他抖音上的7个作品，拍摄于今年9月6日到9月10日之间，全部在营造好父亲人设。然而，9月14日晚上，唐某带着刀具和汽油，闯入拉姆的父亲家，将汽油倒在孩子们的母亲身上，并用打火机点燃了汽油。那个爱唱歌、爱生活，即使在暗无天日的家暴中也没有失去生活信心的姑娘，全身95%的面积烧伤。在救护车上，她用仅存的一点意识对姐夫说，让我死，我这辈子完了，我痛得受不了，这样活着没意思。拉姆生前，尝试过所有她能够做、应该做的自救方法——努力干活，争取经济独立；反抗家暴，坚决离婚；报警，请求公民的基本受保护权。然而这一切的努力，都没能阻止唐某的失控。“谷雨实验室”的深度采访中，一位基层民警承认多次接到拉姆的报警，在争吵中，拉姆家明显处于弱势，但他们能做的很少，“清官难断家务事”。也许，拉姆唯一错过的一个生命路口，是在2011年之前。那时候，全家的主心骨母亲还没有去世，唐某因为顾忌精明厉害、什么都敢说的拉姆母亲，对拉姆的家暴相对收敛。然而，我们不应该以任何方式要求一个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大山里的姑娘，在21岁的时候，就有足够的觉悟在丈夫第一次家暴时选择离开。事实上，这个艰难的决定，很多人事到临头都做不到。当女性已经成为母亲，她离开一场婚姻的情感和道德成本如此巨大，而女性的这种巨大的婚姻成本，恰恰与她们身上一再被歌颂的特质：生育与繁衍有关。她们一方面被赞颂为“伟大的母亲”，一方面又在现实生活里，活成了卑微的妻子与忍辱负重的女性。当女性在婚姻中遭遇人渣，理论上的状态是：女性肩负生育人类未来的重任，社会理所当然要动用全部资源去保护她。现实中的残酷法则是：因为你伟大，你要为了孩子忍受，为了社会去感化渣男，你要多看自己的缺点和对方的优点，“好女人是男人的学校”。不要随便报警，浪费社会资源，因为报警以后，你可能更绝望。悲剧里，每一个人都是特别的个体；然而纵观整个悲剧的发生，每一个悲剧的脉络又如此相似。2009年，北京26岁的姑娘董珊珊被丈夫打死。董珊珊的朋友及父母透露，董珊珊不仅长期被殴打，还被丈夫逼迫夜晚脱光衣服扒在客厅无窗帘遮挡的落地窗上，用强光照着，这种人格侮辱长达2个小时。董珊珊生前存在8次报警记录，有4次是她主动报警。在生命的最后一年，董珊珊经历了两个重要的转变：从坚决想要离开家暴丈夫，到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离不了婚了；从被打后主动报警，到后来被打得面目全非，依然劝母亲不要报警，“没用的”她对母亲说。董珊珊被殴打至死后，丈夫王光宇仅获刑6年零6个月。我国《刑法》规定，虐待罪最高刑为7年有期徒刑；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和故意杀人罪，则都有可能被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甚至是最高刑为死刑的刑罚。我不是法律专业人士，简单粗暴地打个比方：一个女性在路上被陌生男性打死，行凶者是故意伤害或故意杀人，最高能被判处死刑；如果她跟这个人结婚了或建立了密切的共同生活关系，同样的施暴行为，却可能被定性为虐待罪，最多判7年。所谓“虐待罪”从轻，是基于家庭关系形成的一种令人迷惑的权利纵容。施暴者大多是在力量、权利上处于上风的家庭成员：男性对女性施暴；父母对未成年子女施暴；成年子女对年迈父母施暴。这样的法律条款，似乎基于这样一种认知：因为我养了你，所以我的暴行不叫故意杀人，而是虐待至死。可是，太太从没有被男人养育。她们或者打两份工，一份是8小时、拿工资的社会工作；一份是24小时、无工资的家务工作；或者至少打一份工，就是24小时不拿工资的工作。奇妙的是，女性什么时候都没有被丈夫养育过，然而只要她们进入婚姻，就要承担这样的风险：即自己所遭遇的伤害，变成家庭成员之间的纠纷。让人特别难受的一点是，几乎每一个遭遇家暴，甚至在家暴中丧生的女性，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她们勤劳、善良、拥有极强的同理心、固守相夫教子的传统美德，结婚后往往主动斩断了与其他异性的正常交往。同时，她们往往拥有善良、软弱的父母，与世无争，社交关系单纯，交往的也都是本分人，这一切的善良与美，在面对恶的时候，统统演变成了深深的无力感。如果拉姆真像传闻中那样，是一个“坏女人”，有一个有钱、多金的男朋友，唐某可能屁都不敢放一个——越是崇尚暴力的人，越会恐惧更强大的暴力；越是大男子主义的人，越容易折服于比他更强大的男人。一个在基层工作的朋友跟我说，当女性感觉自己被暴力威胁，自救比什么都重要，三种人能帮你：

1. 你的亲戚朋友中，最能打架的人；

2. 有社会关系和权势的朋友；

3. 男丁兴旺、作风硬派的亲戚。

拉姆无数次跟姐姐说“我们没有依靠”，显然，以上三种资源，她都没有。小时候在学校，当一个女生面对校园霸凌，“我有哥，他混社会”是一张王牌，没想到当我们读了很多的书，了解了很多的真善美，某一天依然要以“我有哥”，去解决自己的“性别劣势”。这是一种现实，更像一种讽刺。▲ 网上有个视频，一位中年大叔当街暴打女婿，教这位家暴自己女儿的年轻人怎么做人，很多网友大赞这位男子是位“好爸爸”。欺负弱小是人类的劣根性，也是人类的本能，为了阻止这种劣根性演变为犯罪，人类在文明发展中，逐渐建立了一套较为完善、保护弱小的法规、纪律与组织构架，它们在理论上，应该在“鸡蛋与石头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鸡蛋”；然而现实中的执行，往往不尽如人意。其中一个很重要却容易被忽视的原因，是处理这种纠纷的基层警察、法官，90%为男性，既无法对女性的痛苦感同身受，同时，性别决定了先天偏向性。湖南师范大学法学院魏敏教授认为：“‘暴力表达是男性应有的气概和行为标识’恰恰是男性所接受的正式或者非正式的社会性别教育的一贯的理念。在诸多暴力情节中，男人对家庭暴力的认同度、容忍度最高。”被丈夫打致左耳失聪的女性，却被男性法官判决不离婚，理由是“应给男方机会”，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成为了新闻。董珊珊案中，她最后一次因被打而主动报警，警察看她伤势严重，说：“如果是轻伤，我们可以马上把你丈夫叫来调解一下，如果是重伤，这可要判刑的，三年至十年不等。”并且建议董珊珊“如果拿不定主意，先看病后报案也行”。董珊珊最终选择不报警，担心丈夫找自己父母的麻烦。对于多次被家暴、长期被威胁，生活在恐惧中的女性来说，这种看似理中客的提醒，更像一种心理暗示，即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对方被判刑也不过几年。还有一种托辞，无数次被提及，即女性家庭成员报警后反悔。我们不应该让好人受伤，更不应该放走任何一个坏人，要达到这种平衡，其实有一个简单的原则，就是“公事公办、对事不对人”，还法律以尊严。我在美国做社工的朋友，刚工作的时候就被一件事震惊了。一位女性被丈夫家暴，报警后申请了“禁止令”。然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丈夫敲她的窗户，请求进入房间。跪地求饶装可怜，家暴男的三件套，中西方并没有区别。她一心软，放丈夫进来，结果再次被暴力袭击，甚至威胁生命。女士报警后，警察抓了她丈夫，也抓了她。因为禁止令不仅意味着丈夫接近她是违法，也规定了如果她在丈夫接近的时候，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开门让丈夫进来，同样是违法。事情发生后，她的两个孩子被送到了社工工作站，暂时监护。保护弱势群体，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基层社工的配合，更需要公平公正、铁面无私的公权利器的配合。在这个过程中，社会组织、公权机关以及整个社会，对于弱势群体的软弱、纠结，必须加以正确的引导，必要时进行强制，不要让受害者的情绪，主导法律与正义。 董珊珊死于2009年，拉姆死于2020年。还有2019年的南京姑娘小董，不堪忍受家暴，两次起诉离婚，法院没有判决离婚，最终小董被丈夫当街杀害；同年，河南商丘刘女士被家暴，逃生时跳下二楼导致身体多处骨折，法院不予判离，理由是“男方不愿离婚”……在拉姆被前夫施暴之后，有男性网友追着新闻去她的抖音留言，指责她“不管不顾只随自己的心情做事”，还说风凉话：“人间悲剧都是自食其果喽……”。尽管有395条回复怼这位网友，但这条把被家暴、被剥夺孩子抚养权、甚至最后被杀的拉姆，苦中作乐的抖音内容解读为“只顾自己享乐，不管孩子死活”的留言，竟然收获了可怕的200个赞。还有人把唐某的暴行解释为冲动，我能说脏话吗……这种“男人永恒有理”的思维方式，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太多。天下太平的时候，大家说女性的地位已经太高；一旦风吹草动，不难发现，维护男性利益是社会上很多掌握了权利甚至掌握了话语权的男性，包括部分女性的本能。在这个举国欢庆的节日里，我也纠结了一些时候：到底要不要写拉姆。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善良美丽的姑娘，她短暂的生命里，长达三分之一的时光，处于家暴的阴影之中。当她终于离婚，推掉了压在身上的巨石，恶魔却亲手摧毁了她为之努力和憧憬的一切。看到类似的悲剧一次次上演，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书写悲剧，为之呐喊的热情正在一天天减弱。经常有个声音问“有用吗，你不断为女性呼喊，到底有用吗”。可是，无论怎样怀疑，还是要鼓足干劲写下去，我们的声音可能微弱，但比微弱更可怕的是沉默，不是吗？生为女人，不必抱歉。最/有/温/度/的/女/性/多/角/度/报/告/▽刘亦菲，如果安心做一个花瓶为了回馈老顾客和忠粉，我们建立了“羊粉群”，大家进群即可享受专属福利价，在这里不用等4个1，每天都是抄底团购价，群内购物比普通顾客购物最高立减200元！扫描下方二维码，加小美店长微信，进群即可抢购！
因为微信改版，你可能会错过之前的推送，查看我的完整文章列表，请戳原文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