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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随笔(81-90)

2016-07-04 杨逸明 小楼听雨诗刊

杨逸明

    “自信诗笺非落叶,掷江成石不随波。”他是一位特别接地气的诗人,潜心诗作,情感之真挚质朴满溢字里行间;他更是一位善于培养青年,奖掖后学的先生,与人为善,乐于助人。他的创作主张传承创新,有时代感。自称是用旧体诗词书写当代大都市里一个普通市民的思想情绪和生活场景。杨逸明,笔名晚风。1948年生于上海,祖籍江苏无锡。当过工人、教师、干部。中华诗词学会第二届和第三届副会长。现为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诗词学会副会长、《上海诗词》主编。出版诗集《飞瀑集》、《古韵新风》等多种。曾无偿担任上海诗词学会秘书长和负责《上海诗词》编辑工作近十年。



晚风随笔(81一90)

   (八十一) 

    现在提倡有文化,其实想要有文化也容易,茅台五粮液喝多了满肚子酒文化,鱼翅龙虾螃蟹吃多了满肚子饮食文化,包二奶养小三就精通了性文化⋯⋯但这文化太多了大家就不认可了,于是官场里写诗写字的人比过去多起来了。有人说诗词可以改变社会和官场风气,大家写诗了,也许贪官会少些,这也是个良好的愿望。有人却说写诗的人也有秦桧阮大铖汪精卫。我觉得这只说明写诗不可能杜绝贪腐,但奸官贪官总不是因为写诗写出来的吧。如果多些写诗的官,少些打麻将的官,总是好事。可是写诗要说真话,做官真话不能随便说,至少不能全部说。孔子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可是“知之装不知,不知装知之,是官场之知也。”这可怎么写诗呢?




(八十二)

   几十年来公共场所到处挂着“为人民服务”的标语,人人喊着“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口号,真正做到了没有,大家心知肚明。说过就算做过了,已习以为常。郑板桥写了“难得糊涂”,于是当代很多人也跟风写,还制成匾挂在家里。人家是个明白人,所以糊涂难得;当代很多人都没活明白,尽干些争名夺利的蠢事,还写什么“难得糊涂”,你应该写的是“难得明白”。以此类推,写书法的人满纸“海纳百川”、“宁静致远”、“厚德载物”⋯⋯他们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写成匾挂起来提醒自己。但大多是明知自己做不到,却挂起来让人以为自己做到了。少陵之沉郁,彭泽之恬淡,实际上要悟到学到做到还真是谈何容易。写诗的人常常满纸标榜自己得少陵之气彭泽之悟,他们不是还停留在自恋的浅薄泥淖之中不能自拔,就是以此装点门面自欺欺人。



(八十三)


   有人对我说起外国民选情况:百分之三十(约数,下同)永远投赞成票,这是良民,没什么政治头脑,过得去就行;百分之三十永远投反对票,这是各类愤青,不满现状,无论谁上台他们永远愤愤不平;百分之三十永远投弃权票,这是逍遥派,根本不关心政治。只有百分之十的人在认真观察思考,最后决定是赞成还是反对还是弃权,这是真正关心政治的一小撮,是名副其实的选民。所以有百分之四十拥护已经几乎是获得全票通过了。诗词创作好像也有类似情况,这几种心态同样存在。明白这一点,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些人永远歌功颂德,有些人永远挖苦漫骂,因为这就是第一种和第二种心态的人群。而第三种人永远风花雪月不会关心政治。只有少数人真正在努力观察思考,很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以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前三种人很专一,头脑却都可以较简单。只有那最后的一小部分人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诗人。

  (八十四)

    孔子要大家学诗,他和他的儿子、孙子及弟子们却都不写诗,似乎都不是诗人。但孔子讲话却总是充满诗意。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写诗要形象思维,要用意象说话,当代许多诗词写得合辙押韵却缺乏形象思维。孔子讲道理还常常请意象——这个“形象大使”来说话。从这个意义上讲,孔子是个懂诗的人,是个诗性的人,是个诗人。

         (八十五)    


    有人说他利用现代网络平台发一些诗,读者花上五秒七秒过目一下,他也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因为他觉得这已是有了几千粉丝了,觉得万分心满意足。他的自我感觉还真良好。一首诗被一百人读一遍,这一百人未必都是你的粉丝。一首诗被一个人读三遍,这一个人才有可能是你的粉丝。有几千个读者读一遍尚且不易,有几千个读你三遍的粉丝更是谈何容易!

(八十六)

   

   曾经看见过一组外国漫画:父亲给儿子精美的玩具,小火车、小轮船、小飞机,儿子都不要,依然哭闹,父亲一怒之下走开了。过了一会儿父亲回来惊奇地发现儿子正玩得很高兴,而玩具仅仅是一根骑在胯下的竹竿!因为在儿童的眼里,一根竹竿可以是火车,是轮船,是飞机,也可以是骏马、雄鹰、游龙、飞云⋯⋯我们写诗,也不要写得太质实和太复杂,而要给人留有充分想象的馀地和空间,有时这样写很简单,但正是这样才好玩。见山具体写山,见水具体写水,就不好玩了。钱钟书说:“诗歌的美学,是写心赋物,不应一味写实刻画,而应如筛盛水、网罗风一样既实又虚,诗要富有意境,微茫而不落空诠,活泼空灵,能感知而不能捉搦。”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八十七)

      袁枚 《随园诗话》说:“余作诗,雅不喜叠韵,和韵,及用古人韵。” 我也不太主张步韵,这太受拘束,特别是有些韵的字组词较难。首先是要把诗写好,而不必在意押韵字字亦步亦趋。又要考虑组词,又要考虑立意,就象小房间里打拳,很觉窘迫,不如到大些房间里去放开些手脚把一套组合拳打得舒展些漂亮些,岂不更好?每每见一首原唱,步韵者几百上千,就象拉了千百人都挤到一个小房间打拳,手脚施展不开,难免招式雷同,还有什么看点呢?苏州有句歇后语:“台子底下打拳——出手勿高。”绝大多数的步韵和诗就是这个状况。


(八十八)

    有一回采风,我写眼前之景,而另有一位诗词名家在诗中写了鹤和猿。我说我们没见鹤和猿啊!大师说诗就要这样写,没有鹤和猿就没有诗味。原来大师们写诗都有套路,也搞“计划经济”和“配给供应”。钱钟书说;“小伙子作诗叹老,大阔佬作诗嗟穷,好端端过着闲适日子的人作诗伤春悲秋。”同样,没有参加会议,却写该会议的组诗,首首是东拉西扯,空话套话。这样的诗词作品教人读了只觉得似是而非,矫揉造作,浑身起鸡皮疙瘩。


(八十九)

    学古人在神似不在形似。有些自命为艺术家的人,披着长发,贪杯好色,狂放不羁,整些肮脏的笔墨到处蹭吃蹭喝。这就像是你学济公,拖着破鞋,摇着破扇,浑身虱子,满口胡话,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烂醉如泥。济公真人不露相的一套全学会了,但是济公助人为乐的心肠,变幻莫测的神通,你一样也不会。济公是个活佛,你就只是个活宝或者活见鬼啦。

(九十)

      某大教授对新词语入旧体诗很不认可。他读了我的“小楼停泊烟云里,零距离听春雨声”之类的诗句很不以为然。说“零距离”不能入诗,因为“他们不会同意”。我诧异地问这个“他们”是谁?他说是写当代文学史的学者们。听他言外之意当然也包括他在内。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写诗是先写给“他们”看的。除了宣传出版部门在为我们把政治关,还有这批“他们”在为我们把艺术关。如果这两拨子人通不过,谁都是在白写。“他们”两夫当关,万夫莫开哩!我特记录下来,在这里给所有写诗的人提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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