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遨:解颐短语(40-41)
田 遨 1918年-2016年,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前清进士。解放前做过机关职员、银行雇员、报纸编辑记者,1948年参加革命工作,后随军南下,在《解放日报》担任国际版主编。1960年调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任编剧。离休后专心写作,出版著作有:长篇《杨度外传》、中篇《宝船与神灯》、《鹊华秋色》、《钟馗新传》、诗文集《红雨轩十二种》等。上海诗词学会顾问。
四十一
何谓无用之用?何谓诗胆诗心?
何谓技进乎道?答案且共追寻。
庄子说:“无用即大用。”鲁迅把“涵养人之神思”作为艺术“无用之用”的特点。可见诗的直接功用就是可以陶冶性情,净化心灵。对人格的培养,民族精神的塑造有重要作用。
诗胆大于天,超越时空即诗胆。
诗心可细可大,就静态说,它是纯洁的,高雅的,优美的,真诚的,理性的,超脱的,就动态说,它是欢快的,悲情的,飞扬的,战斗的。正如司马长卿所说,赋家之心,包括宇宙,“放之则积微尘为大千,卷之则纳须弥于芥子”。赋心如此,诗心亦然。
这里附带提到,为什么诗心是理性的呢?因为“感情正烈的时候不要做诗,否则锋芒太露会将诗美杀掉”(鲁迅语)。诗应是在烈火之情趋向稳定时的产物。
技进乎道的“道”,是充分掌握美的创造的自由性。
四十二
明艳有如彩虹,也爱烟雨朦胧。
迷离黄昏竹树,照眼初日芙蓉。
鲜明美,朦胧美都是美。盛唐,中唐如丽日中天,晚唐亦有黄昏美。
四十三
或以密度见长,杏花春雨江南。
或以疏快见好,风月不用一钱。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杏花春雨江南”(虞集),“江湖夜雨十年灯”(黄山谷),均以密度大而成为名句。“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李白),“万言不值一杯水”(李白),均以语言疏快而成为名句。
四十四
大浪淘沙之后,审美更上竿头。
桂冠诗人何在?不如一诗千秋。
历史如大浪淘沙,有埋没也有汰选。十七世纪欧洲某国宫廷大选桂冠诗人,但他们的诗早被人忘记了。晚唐时唐温如身世无可考,宋人选唐诗无人选他的诗,直到清曹寅《全唐诗》才选他一首:“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此时,读者才发现是一首构思奇妙,不在太白,龙标之下的优美七绝。因此想到,好诗被历史埋没者正不知凡几。
四十五
一些文体衰落,诗歌生命较久。
只因人同此心,又能朗朗上口。
鲁迅说:“诗歌较有持久性。”这因为诗重抒情,而性情是人所共有,可以旷百世而相感。